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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三喜臨門

  “駕——駕——”

  紅色烈馬撞破風雨,在鄉野間飛馳。

  雖然被百余人追殺,但馬上旳少年少女,卻沒有半點驚慌之色,甚至在這種逃命時刻聊起了天:

  “瓜瓜…”

  “你能不能別叫我瓜瓜?”

  “好的瓜瓜…”

  左凌泉坐在仇大小姐背后,以他的馬術,就算不抱著仇大小姐,也不至于被馬匹顛下去。

  但當前環境的物理法則很嚴謹,風是真的雨是真的,風雨加身的濕寒自然也假不了。

  左凌泉身體不是很壯,穿的又是麻布單衣,在暴雨中淋的久了,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打哆嗦,說話有點磕巴。

  仇大小姐的身份是富家大小姐,衣裙精致而華美,但八月份的天氣不可能穿太厚,渾身濕透后,嘴唇也開始發青,肩頭微微抖動。

  左凌泉見此詢問道:“瓜瓜,你冷不冷?”

  仇大小姐本來想回一句‘我不冷’,但她確實冷的直哆嗦,再逞強得凍哭;而且還想起在孤葉島時,舅媽葉知秋苦口婆心的話語:

  世上男人都一個樣…

  男人問冷不冷,抿抿嘴不說話,男人自然就…

  仇大小姐覺得舅媽的眼光太世俗了,左凌泉和其他男人明顯不一樣。

  她略微琢磨,就按照舅媽的說法,抿抿嘴沒說話,想看看左凌泉什么反應。

  結果可想而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左凌泉見仇大小姐不說話,自然明白了意思,抬起雙手,抱住了小蠻腰,胸膛貼在她了背上。

  仇大小姐有些無語,身體坐直了幾分,稍微拉開距離:

  “你做什么?”

  “你不是冷嘛,抱著暖和些,做夢罷了,不用當真。”

  仇大小姐被抱著,確實暖和了不少,她沒有扭捏,但也不想被左凌泉誤會她欲拒還迎,就補充道:

  “事急從權,莪自然不會當真。這不是我的身體,咱們只是在幻想中抱在一起罷了,嗯…就和女武神差不多,身體沒和你接觸,只是意識有交流…”

  左凌泉也沒安什么壞心思,只是抱著仇大小姐相擁取暖罷了,見仇大小姐認真琢磨起‘自我、本我’的哲學問題,岔開話題:

  “感覺咱們做夢做的有些不公平,為啥你在夢里,還是金枝玉葉的白富美;我就變成了家徒四壁的野小子,窮也就罷了,還面黃肌瘦?”

  仇大小姐自然不知道,她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只知道她的夢境,確實是按照她心中所想安排的,對此回應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肯定是你入夢前想過這些。”

  是嗎?

  左凌泉想了想,目光越過仇大小姐的肩頭,落在了能把他手臂擋住的酥胸之上。

  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仇大小姐察覺臉頰湊到跟前,偏頭略微躲避,結果就瞧見了左凌泉,竟然盯著她鼓鼓的衣襟看。

  仇大小姐眼神一沉,抬手護住胸脯:“你看什么?“

  左凌泉收回目光,表情有點古怪:“沒看什么,就是咱倆的體型,變得都挺奇怪的。”

  仇大小姐明白左凌泉的想法,但這種事情,她怎么好意思和男人展開討論,只是略微解釋了句:

  “我可沒想過這些,體型應該是夢里隨機變幻而成,你不也矮了一大截。”

  仇大小姐體型很完美,盈盈一握正合適,沒必要和人比較大小,這也不是假話。

  左凌泉笑了下,凍的實在難受,便也沒在多啰嗦了。

  后方的追兵人數雖然多,但馬匹沒仇大小姐的好,也就為首的趙霸能跟上。

  趙霸身負喪子之痛,雖然怒火中燒,但也看出自己不是左凌泉的對手,追上也是送,隨著手下逐漸掉隊后,也漸漸拉遠了距離,等跑出十余里地,后方追兵就徹底不見了蹤影。

  左凌泉‘記憶’中是在縣城長大,沒出過遠門,對黃峰郡的地形不熟悉,詢問道:

  “咱們去哪兒?不直接醒來嗎?”

  仇大小姐回想了下在黃家聽到的話語,開口道:

  “這里有個晨露峰,和荒山主峰同名,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咱們先過去看看。”

  “哦…”

  夢境之外,天鷹堡。

  環境奢雅的洞府內,躺在石床上的荀甫,一頭翻了起來,用手摸向胸腹,眼中全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洞府出口,剛剛調制好陣法,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小管事,回過頭來,略顯疑惑:

  “荀公子,您這是…睡不著?”

  顯然,小管事也沒料到,荀甫入夢還沒一盞茶的時間,就再度成了刀下亡魂。

  荀甫從噩夢中驚醒,心里的憋屈和窩火反而消了些,因為他不傻,已經意識到連續砍死他兩次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荀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緩了片刻后,才沉聲詢問:

  “夢里那個劉大壯,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管事估摸把荀甫砍死的,就是早上剛進去了倆新人,但人家走的后門,不能挑明,福地的規矩也不讓提,就恭敬解釋道:

  “荀公子,您知道福地的規矩。夢中事夢中了,如果和外面掛上鉤,恩恩怨怨就算不清了。就說我們堡主吧,以前入夢渡紅塵劫,被人殺了全家,嘗盡人間酸苦,到死都沒找到兇手,出來后也沒過問此事。因為一旦把夢中事當真,這紅塵劫也就延續到現實了;夢里尚有后悔的余地,現實可沒有彌補過往的機會。”

  “這規矩我自然知曉,我只是好奇此人是什么身份。奎炳洲不到玉階的天驕就那么多,武修就更少了,我基本都認識;此人武道造詣不弱于我所知任何一人,性格又太過殘暴,我認識的人中,沒有一個與此人相似…”

  渡紅塵劫,說白了就是讓人在經歷身世浮沉后,看透凡塵俗事,變得心如止水。

  黃粱福地能封印記憶,但人之本性很難發生改變,特別是剛進入夢境,沒經歷人生巨變之前,和現實中的人幾乎沒區別。

  荀甫今天忽然被砍死,還被砍死兩次,可以確定這個‘劉大壯’剛入夢不久,性格應該沒變化。

  而現實之中,他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么囂張的人,光是‘邊吃包子邊砍人’這一點,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說妖魔都是‘妖魔化’妖魔,完全是變態!

  荀甫琢磨了下,詢問道:“此人會不會是潛藏的邪道野修,你們沒查清楚背景,就給放了進來?”

  幽螢異族雖然不是啥圣人,但所行之道尚有理念支撐,嚴格來講是激進派異教徒;而那些‘心中無道’以作惡為樂的惡徒,在異族地盤也是被重點打擊的對象。

  小管事聽見這話,覺得還真有可能,但他們開后門就是為了方便這些野修,然后謀取暴利,就算是也不能挑明呀,他恭敬道:

  “荀公子你這就小看我監兵神殿了,凡是進福地的修士,我等都會嚴查背景、確認身份,絕不讓任何黑惡勢力的爪牙伸進…”

  荀甫也是豪門出生,對于宗門里上不得臺面的小九九太了解了,根本不信這種官腔,他起身道:

  “反正出事兒也是你們監兵神殿自己扛,和我赤烏谷又沒關系,我只是提醒一下罷了。”

  “在下明白,此事一定和上面稟報。”

  小管事頷首應付,見荀甫準備出門,疑惑道:

  “荀公子不閉關了?”

  荀甫被連續砍死兩次,再一頭莽進去找茬,和自取其辱有什么區別?

  雖然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被砍死的事兒也不能這么算了,荀甫輕哼道:

  “不著急,我去聯系個朋友,到時候你們安排一下,一起閉關。”

  小管事明白了意思——這是自己打不過,想找外援幫忙找場子。

  進福地就要掏天價神仙錢,小管事作為管理者,對于這種事兒自然不阻攔,他含笑道:

  “行,我這就去安排。”

  荀甫走出洞府,心中煩悶之下,也沒讓天鷹堡的人跟著伺候,獨自來到后山的觀景湖畔,從玲瓏閣里摸出天遁牌,尋思找誰來撐場子。

  不得不說,這個人還真不好找。能在夢境之中一刀瞬殺他的人,現實肯定是武道登峰造極的存在。奎炳洲的仙家豪門,天帝城、混元宗、赤烏谷都不是武道宗門,能拿出手的就一個監兵神殿。

  荀甫總不能拉監兵神殿的人來幫他,剩下能選擇的對象,可就只有西北妖族的了。

  但妖族不讓進黃粱福地,因為很早以前,有一只狼妖心血來潮跑來體驗生活,結果就變成了一條看門狗,在福地里待了十幾年。

  黃粱福地確實有反省自身、改善心性的神效,出來之后,那只有故事的狼,直接變成了成‘圣狼’,窮極一生都在為家犬奔走,什么不準吃狗肉、不準套鏈子、不準打罵等等。

  而且人家還不是靠武力硬來,各種給人族傳教,講述家犬的忠誠和不易,活脫脫一副圣人氣象,用人族教化蠻夷的方式,反向教化人族。

  經此一役,家犬的地位確實是提高了不少,但人不爽了。

  因為一個族群地位的上升,必然是以其他族群讓步為代價。

  如果豬妖、雞妖、谷子精、白菜精全這么來,人族豈不是得靠喝西北風存續?

  這事兒雖然不大,卻讓人族首腦察覺到了背后暗藏的矛盾,舍棄了起家時‘眾生平等’的響亮口號,改成了‘天道自然’,說簡單就是‘天道弱肉強食,人族最強,有些特權也是應該的,就別計較這么多了’。

  妖族對這種改變并不介意,因為人族敢承認弱肉強食,那妖族壓過人族的那一天,就是人族的末日,作為天生的肉食者,它們又何曾想過真正的和人族平等相處;現在能做出讓步,只是因為當前互惠互利,要一起打開長生道,對抗占統治地位的東南三洲罷了。

  這事兒過后,為防再次出現類似情況,黃粱福地這種能讓修士感悟人生的地方,就不會再對妖族開放了。

  荀甫站在湖邊,回想了一圈兒認識的朋友,尚未找到合適的人選,忽然聽到一陣扇翅膀的聲音。

  噗噗噗——

  轉眼看去,一直白球兒似的大鳥,煽著小翅膀飛過湖面,對著湖里的游魚噴出了一道拇指長的小火苗,瞬間把魚放翻,然后小爪爪抓著,折身往山野間飛去。

  荀甫雖然沒認出此鳥的品種,但作為赤烏星君的孫子,能看出這鳥噴的火焰不簡單,絕不是尋常低品靈禽。

  自己跑出來打獵,應該是無主的野生靈獸…

  荀甫心中一動,回頭看了眼天鷹堡,見沒人注意,就把天遁牌放在耳邊做出聯系人的模樣,不動聲色走向后山密林。

  白鳥飛的不是很快,來到密林深處后,就在樹枝上停下,埋頭吃魚。

  荀甫知道抓靈獸的訣竅,不能硬來,他不緊不慢靠近,從袖中取出了一枚靈果,和顏悅色的:

  “嘰嘰嘰…”

  剛嘰兩聲,荀甫就發覺不對勁兒。

  雖然密林里空無一人,沒有任何異狀,但心里總覺得有點不踏實。

  修行中人警覺性都很高,荀甫很明白修行道沒有萬一的真理,察覺不對的瞬間,直接就回頭想跑。

  可惜,還是為時太晚。

  荀甫剛剛轉身,就發現背后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一個身材不高的女人,和一個拎著鐵琵琶的圓臉小姑娘。

  圓臉小姑娘表情看似兇神惡煞,卻不怎么讓人畏懼。

  而那個女人雖然面無表情,淡漠雙眸,卻讓人瞬間如墜冰窖,就好似面前站著一尊能隨手判人生死的活閻王。

  荀甫臉色驟變,身形當即僵住。

  荀甫在黃粱福地的紅塵劫,半途而廢看似是失敗了。

  但‘紅塵劫’的本質在于體驗俗世萬般劫難,無端暴斃可以說是最大的人生巨變。

  換做以前,荀甫手眼通天的背景加嬌生慣養的脾氣,遇上這種事絕對不會怕,第一反應肯定是怒不可遏來句‘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但莫名連續暴斃兩次,讓荀甫明白了一個道理——管你什么背景出身,在菜刀面前眾生平等,身份高低只能決定你的葬禮是否隆重,不會給你重活一次的機會。

  也是這點連荀甫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變化,讓他做出了一個外人很難理解,卻又合情合理的明智舉動。

  撲通——

  荀甫還沒看起堵路之人的模樣,就直截了當的雙膝跪地,抬起手來,以誠懇而謙卑的語氣開口:

  “仙長饒命!我什么都配合!”

  “嘰?”

  跪的這么干脆,連后面的團子都愣了下,兩個劫匪也是如此。

  早上秋桃和靜煣在外面等著接應,等了半天不見左凌泉動靜,反倒是這個飛揚跋扈的公子哥罵罵咧咧跑了出來,然后又跑了進去。

  湯靜煣不知道里面的情況,怕出事兒,就把老祖搖了過來,以防不測。

  瞧見這個公子哥又跑了出來,她們自然是想抓來拷問福地里的情況。

  謝秋桃把此人騙來,本以為是個沒啥本事的繡花枕頭,沒想到此人忽然變得這么‘成熟冷靜’。

  上官玉堂見對方很配合,稍微收斂氣勢,詢問道:

  “福地里面發生了什么?”

  荀甫知道在這兒死了他就真沒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爆發出了百倍的冷靜,恭恭敬敬把悲慘遭遇講了一遍,調理清晰,用詞也十分簡潔。

  上官玉堂一聽情況,就知道砍人他是左凌泉;兩人沒直接蘇醒,可能是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她又問道:

  “福地里是不是藏著什么秘密?”

  “秘密?”

  荀甫認真回想了下:“地底情況我不清楚,但夢境中就是俗世江湖,發生的事情都很尋常,要說特別的…對了,夢境里面有一個晨露峰,據說哪里有座朱雀陵,里面放著絕世神功,很多人去搶,有個姓黃的女俠一直守在那里;以前不覺得,但出來后發現,整個江湖似乎都在圍著晨露峰轉,歷代無數名人皆折在那里,山主黃女俠有輸有贏,但怎么都不會死,一劍穿心都能活下來…”

  上官玉堂聽到這里,大略明白了緣由,又詢問道:

  “可知此人真身在什么地方?”

  荀甫搖頭:“不清楚,若夢境真圍著此人轉的話,本體應該在太虛古藤根基之處,但那個地方我也沒去過。”

  上官玉堂微微頷首,又問道:“你可知上面收集神祇之力的目的?”

  荀甫無奈道:“仙長,我這么配合,您覺得上面會把這種事兒告訴我?我家老祖應該知道,您要不拿我當籌碼,去問我家老祖?”

  上官玉堂琢磨了下,并未立刻回應,屈指輕彈,震暈了荀甫,轉眼望向天鷹堡。

  謝秋桃插著小腰,詢問道:“現在怎么辦?”

  “里面有俘虜,肯定要救出來。先讓左凌泉他們去查,只要一醒,我們就殺進去。”

  失眠了,狀態欠佳,有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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