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燈明亮如晝。
陳舒站在鏡子前,與鏡中自己靜靜對視著,仔細端詳。
既看外表,也審內心。
鏡中的他眼神一片寧靜。
鏡外的他內心也一片寧靜。
靈覺這種玩意兒,玄之又玄。靈覺察覺一個人的眼神變化,絕不是通過面部和眼部的肌肉變化,更可能和這個人當時內心的情緒變化有關,修為高深者可能還涉及更玄妙的原理。
幸好——
陳舒的演技一般般,但說心態,世間恐怕很少有人比得過他。
不就是心靜嘛!
陳舒現在心就很靜,心如止水。
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懶得想。
咸魚心態。
這時,孟春秋從外面經過,歪頭來看他一眼,不由有些奇怪:
“陳兄,你這是何意啊?”
“我在練習控制我的眼神和情緒,聽說那些具備異獸血脈的野生動物天生有感知危險的能力,如果狩獵者流露出明顯的殺意,就可能被它們提前察覺。”陳舒依然盯著鏡子,凝重的說道。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陳兄你在欣賞自己的容顏呢。”孟春秋笑了,“我說呢,以陳兄你的容貌,斷然不至于讓自己欣賞得如此入迷才是。”
陳舒緩緩的轉過頭,對他說道:“你懂個屁!老子天下第一帥!”
“陳兄真幽默。”
陳舒默默的關上了門。
這個傻逼,缺乏詩詞天賦也就算了,還缺乏鑒別美的眼光。
啥也不是。
過了一會兒,陳舒才離開衛生間,坐在沙發上,打開了古修群。
青菜可可:奶奶總說 青菜可可:你什么時候去青山嶺參加狩獵節?
奶奶總說:?
奶奶總說:要和我一起?
青菜可可:我就問問 奶奶總說:你什么時候去?
青菜可可:你先說奶奶總說:你先說青菜可可:你先說/可愛奶奶總說:你先說/鄙視青菜可可:我還沒想好去不去呢奶奶總說:/懷疑青菜可可:/可愛 奶奶總說:你在怕啥?
青菜可可:怕危險奶奶總說:/斜眼笑青菜可可:我不去了奶奶總說:/斜眼笑青菜可可:/斜眼笑無名人士:/疑惑 眾妙之門:???
青燈古佛: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在打什么啞謎?
奶奶總說:這是智力的爭鋒,大師的木魚腦袋想不通也很正常青菜可可:說得在理浩然正氣:/嗑瓜子 陳舒放下了手機。
感覺張酸奶越來越懷疑他了,怕是瞞不了幾天了。
每日修行。
三月十二。
聽安裝在張酸奶身邊的小攝像頭說,張酸奶今天又一大早就出門了,也不知去了哪。陳舒推測這個人又來玉京學府蹲守自己和孟兄了。
于是出門上課時,他拉著孟兄走的后門,上完課約好一起去另一個食堂吃飯,回來也走后門。
孟春秋對此高興得很,感覺陳兄今日對自己格外親切。
回來收拾好狩獵節要用的東西。
每日修行。
陳舒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又熬過一天。
三月十三。
張酸奶從床上醒來。
昨夜又做了個夢,有些離譜。
夢中她和青菜可可出去面基,因為她自稱是玉京學府的學生,于是沙雕青菜提議兩人在玉京學府見面。
也不知為什么,她沒有提出異議。
真氣人!
要是清醒著,她一定提出異議,而且要把地點改在靈安學府!
于是夢中的她去了玉京學府赴約。
見面的時候雙方都沒有找到彼此,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對方就在自己身邊。
面對面站著時,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隨即青菜可可惡人先告狀,率先指責她為什么是個女的,她則立馬反咬一口,問他為什么是男的。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那個沙雕青菜又提議讓她帶他在學校里逛一逛。
然而張酸奶并不是玉京學府的,只好帶著他在玉京學府里兜圈子。更無語的是,中途還要給他介紹,她只好指著行政樓說是教學樓,指著女生宿舍說是男生宿舍。
挨到中午,那個沙雕青菜又讓她帶他去食堂吃飯。
張酸奶沉默的走了半天,繞啊繞的,當路走不通的時候,抬頭一看,他們竟來到了運動場門口。
依稀記得夢中最后的內容——
那看不清臉的沙雕青菜伸手指著她:“你騙人!你根本不是玉京學府的學生!你這個滿口謊話的人!”
張酸奶還沒來得及反懟,夢就醒了。
直接氣死。
醒來后的她坐在床上,生了半天悶氣,還嘗試著又躺下去、想再睡一覺,把夢給續上,好反懟回去,但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于是更氣了。
這個沙雕青菜,在夢里都要氣她。
張酸奶強壓下想把他找出來砍死的心情,長呼了兩口氣,這才看向了表。
已經快七點鐘了。
叮鈴鈴 哦已經七點了。
張酸奶關掉鬧鐘,翻身起床了。
今天玉京一年一度的狩獵節開幕,她自然是要去湊個熱鬧的,且先不說好不好玩,這也是她一年中除師門打款和過年時用師父的飛信號騙師兄師姐們紅包外的最大筆收入來源。
張酸奶對此很積極。
洗漱;
去食堂買早飯,順便給室友帶一份;
收拾收拾,出門;
因為有空間法器,張酸奶也沒有大包小包的裝備,而是輕裝上陣,在學校外面掃了輛共享小車后,便直接開著車前往青山嶺腳下的村子。
據新聞上面說,這幾個村子已飽受劍豬之苦,但其它時候劍豬是受保護的,不能隨便捕殺。
今天就不一樣了。
張酸奶去年來過一次,這次輕車熟路。
快到村子里時,路邊有很多人攔路,詢問是不是來參加狩獵節的,如果你回答是,他們就會遞上名片,希望你將捕到的劍豬賣給他們,價格從優。
去年她太過稚嫩,害怕這些人是騙子,于是只拿了一張名片,到后面要賣的時候都沒法比價,虧了不少。
其實這些都是屠宰場的人。
今年張酸奶一路都在接名片,接了十多張,接的時候還問了他們大致價格。
有些回答了,有些人含含糊糊,不肯說清楚。
對于后者,張酸奶直接把名片丟掉。
目前超市里的養殖劍豬售價在五十元左右一斤,這是凈肉的價格,實際上層層賺錢,且劍豬利潤很高。加上豬身上還有很多并不值錢的東西,所以一頭劍豬的出欄價算下來,全豬一斤可能只有二十多元。
野生劍豬比養殖的也貴不了多少。
最近狩獵節,會有很多野生劍豬肉流向市場,價格還將受到沖擊,基本抵消了野生加成。
這些商人只按活豬收,不收邊口,報價通常在二十多元一斤,不同商人浮動很大,一點也不規范。
且只有活豬才有這個價格。
因為益國法律規定,屠宰場只能收有屠宰資質的、活的動物,且要通過檢疫證明才可出售。在狩獵節中捕捉到的活劍豬如果不立馬屠宰,還得去為它申請編號才能暫養。
如果捕獵者在捕獵過程中,不小心將劍豬殺死了,要么自己拿回去吃,也可以送人,要么就低價賣給一些敢收死豬的屠宰場,他們多費一些功夫,也能賣出去。
張酸奶留下了三個報價較高的,便關上車窗,加速駛向村子。
穿過村子之后,車還可以往前開一段泥土公路,來到山腳下后,公路就到此為止了。
這里有片空地,已停滿了車。
大多是些越野車和皮卡。
張酸奶找了一圈,沒找到空位,于是很隨意的停在了別人的車前面——想來這些人都來參加狩獵節了,一兩噸重的車應該搬得動吧?
下車,鎖車,還車。
一氣呵成。
張酸奶收起手機,仰頭看著眼前這條寒山石徑。
石徑的盡頭是連綿青山,草木蔥郁,在這深春時節的早晨被一層薄霧覆蓋著,深山之中宛如神仙居所,而事實上里面也確實有著隱居的修行者。
有人源源不斷的往山里走去。
有些提著刀劍,有些背著長弓,有著牽著獵犬,有些背著各種各樣用來做陷阱的工具,很專業的樣子。
很少有人像她一樣獨自行動又輕裝上陣的,多數人都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張酸奶又低頭看了眼自己。
深灰色的緊身牛仔褲,本身是長褲,但因為腿太長變成了九分褲,一雙運動鞋,白色棉質的短款體恤,外頭一件藍白相間的外套,青春正茂,相比起狩獵者,更像是來郊游的女學生。
“嘿!”
老子最美!
張酸奶邁開了腳步。
剛踏上小路,便聽見了山中傳來的豬叫聲,叫得十分凄厲。
不知多少劍豬將遭人類毒手。
忽然,后方傳來一聲搭訕:“小姐姐,你一個人嗎?”
張酸奶回頭一看。
是幾個年輕人,二十幾歲的樣子,四男一女,男的手中拿著長弓刀劍,背著登山包,女生只背著小包,先前開口那人正好奇的看著自己。
“是啊…”
張酸奶笑瞇瞇的答道,瞬間就知道了,自己裝逼的機會來了,于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假裝懵懂:“我聽說最近有個狩獵節,想來湊個熱鬧,但我約室友們來,結果室友們都不肯來,我就只好自己來了…”
“你什么都沒帶?”
“我也不知道要帶什么…”
“那你也真夠虎的!”
年輕人扯扯嘴角,又上下打量著這個姑娘,不由暗自咽了口口水。
面前這個姑娘的身材確實太驚艷,一雙腿又長又直,先前光看背影就讓他們幾個為之著迷,現在轉過身,容貌也比他們想象的更漂亮,不過這身打扮來青山嶺,如果不是大佬,就是傻逼。
可惜了,長得這么好看,原來是個傻逼。
年輕人又多看了這個姑娘兩眼,叮囑道:“那你記得就在外面轉轉、看看熱鬧就回去,里面很危險的,還有很多毒蟲蛇鼠,你毫無準備的進入可能會遇到危險!”
“誒?那你們呢?”
“我們?我們當然是進去捕獵劍豬啊!”年輕人說道,“要不加個飛信,我們如果到時候有了收獲,我可以發兩張圖給你,你拿去發朋友圈。”
“不…不必了。”
“那算了吧,再見啊小姐姐!”
張酸奶呆呆的看著他們離開,撓了撓頭。
難道正確的劇本不應該是:這些人見她貌美如花又單純柔弱,于是決定帶上她,為狩獵過程增添樂趣,然后在捕獵劍豬的時候他們手忙腳亂,她則站出來大發神威,一招制敵,將他們全部驚呆?
或者是:他們見她獨身一人,到了深山老林之后,不由起了色心,對她出言輕浮,結果卻不曾想,眼前這個角色女子竟是劍宗的絕世天才,一下就把他們全部打垮?
張酸奶有點不甘心,于是她依然跟上了這群人,悄悄跟著,看能不能來一個強行裝逼——
等到他們遇到劍豬群,身陷危機時,自己再假裝不經意的路過,來個美救垃圾。
張酸奶甚至都想好了自己到時候的臺詞:
“誒這不是你們嗎?
“好巧!
“什么?危險?嗨,劍豬有什么危險的!不是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只嗎?
“哇這么多劍豬!萬劍歸宗!
“啊?這么多劍豬怎么帶下去?沒事我有一個超大的空間法器,你們想要可以來搶…”
想到這里,張酸奶甚至忍不住庫庫庫的笑出了聲。
然而她很快發現——
這幾人看起來是垃圾,而確實也是垃圾,但他們很有自知之明,也有一定的打獵經驗。他們并不深入,看樣子是只會挑獨居的或落單的劍豬下手,還布了陷阱來著。
媽的修行者狩獵還布陷阱!
丟臉!
愿望落空的張酸奶拳頭緊握,咬牙切齒,最終離開了這群垃圾修行者,往青山嶺深處走去。
以往年的經驗和網上看的攻略可以得知:狩獵節雖然人多,但大多數參與狩獵節的人都只是來湊熱鬧的,他們只會聚集在青山嶺外圍,不會距離幾個入口太遠。而劍豬在日常活動中本來就會避開人類聚集地,下山覓食實屬迫不得已,加上狩獵節開啟后,大量涌入的人類修行者又會迫使它們往深處逃離,所以青山嶺外圍注定只是那些玩票者的娛樂場所。
“刷!”
張酸奶從一棵樹的樹冠上跳到另一棵樹上,很快攀上了村子背后這座山的山頂。
舉目遠眺,眼前的山一重又一重,起伏如浪。時至中午了,陽光早已將山霧驅散,可連綿青山的深處仍然籠罩在目光不可穿透的濃霧中,看不到邊界。
眼前是一片陡坡,直通山底。
張酸奶收回目光,縱身而下,躍出數十米遠,隨即身體輕飄飄的朝著山下落去,如一片落葉。
翻過一座山頭后,耳邊陡然清凈了不少。
青山嶺的劍豬果然泛濫了——
張酸奶剛走出幾步,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動靜,仔細聽,似乎是一頭劍豬在驚慌之下朝她這邊跑了過來,同時還能聽見更多細碎的腳步聲。
張酸奶停下腳步。
屏息凝神,細細感應。
調整站位。
不多時,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從上方草叢里沖了出來。
只見它體型狂野壯碩,嘴尖身大,肩部高高拱起,毛發如針,獠牙如刺,背脊上長著一排骨劍。同時張酸奶還看見它身上插著靈力箭矢,流出鮮血。
顯然是在逃命。
這頭劍豬怕是有大半噸重,全速奔跑之下,沖出草叢時仿佛攜有萬鈞之勢,恐怕四段武者也不可擋。
可剛剛沖出草叢,它就睜大了眼睛。
一只雌性智人站在它的面前,單手抬起,五指張開,那嫩白修長的手掌精準的握住了它的獠牙!
隨即一股巨力傳來!
“嘣!”
劍豬巨大的軀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重重的摔在地上,地面都被砸出了一個坑。
隨即一個白嫩的拳頭襲來!
“砰!”
劍豬直接暈了過去。
只見張酸奶伸手在空中畫了個大圈,空中便出現了一個超過劍豬身軀直徑的空洞,通往不知名的虛空,然后她又握著劍豬獠牙,抓起這頭劍豬。
“進去吧你!”
劍豬被扔進了空洞中。
空間關閉。
至少兩三萬到手。
張酸奶拍拍手。
十來秒鐘后。
三個體型壯碩的男子沖出草叢,眼前早已不見了劍豬蹤影,倒是見到一個扎著高馬尾、身材惹火、衣著修身的年輕姑娘左手插兜,右手磕著瓜子,慢悠悠的往前走著。
“姑娘!看見一頭格外壯碩的劍豬了嗎?”
“呸…”
張酸奶扭頭吐掉瓜子殼,往右邊指了指。
“多謝!”
“呸…不客氣。”
張酸奶一臉鎮定,繼續磕著瓜子往前走,走出幾步她才悄悄扭頭,瞥了這三人一眼。
見他們走遠,她才挑了下眉,抬頭望了眼天上——
日上三竿,有點曬了。
肚子也叫了起來。
張酸奶又用一樣的方法,取出一塊壓縮餅干,一瓶寧清買的牛奶,這就是今中午的午飯了。
一下午很快過去。
張酸奶已經抓住了六頭劍豬,收獲比去年豐盛太多了。
去年狩獵節的時候,她還只是四階巔峰,雖然以她的天賦和劍宗傳承,打劍豬是一點問題沒有,但在深山老林里想要追上劍豬并打暈,還是很難的。
去年還借了師侄的一條獵犬來著。
日落西山了。
張酸奶準備離開青山嶺了,把這六頭劍豬賣掉,再在附近的小鎮上吃個飯、睡一晚,明天一早再來。
她才不會在這里面通宵捕獵。
可剛走出兩步,卻聞到了一股異香,她不由聳了聳鼻子,看向香味傳來的地方。
“什么鬼…弄得這么香!
“媽的這是來打獵的?
“來野餐的吧?”
張酸奶決定過去探探虛實,合適的話,厚著臉皮要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