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外,青山嶺深處。
閃耀了兩年的佛光已經消失。
黑暗之中,一道蒼老身影踏足于此。
是了,他本是世間最強者,如今融合本源,自然該選殺伐禁地,而不在乎這里是不是玉京。
然而前邊卻站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高挑的女子,衣著普通,面無表情。
曹辭瞇起眼睛,又看向左邊。
那里忽然多了一道著紅衣的僧人,僧人高大健碩,背后有圓光,神態平靜的看著他:“曹施主,你執念深重,在歧途之上越走越遠了。”
“道新啊,你不去鎮壓南洲之劫,還在這干什么?”
“不急。”
“你想勸我回頭?”
“是停手。”
“你明知不可能。”
“這條路不通。”
應劫佛雙手合十,背光閃耀,映照得他尤為圣潔,這是他作為老友最后的勸告了。
兩人互相對視,一時不再言語。
曹辭已然明白了,即便自己引發了南洲之劫,他們也依然留有后手。
這本就是一場復雜的對抗。
“你能獨自鎮壓南洲?”
“不能。”
曹辭深深沉默,即便如此,他們仍然不肯讓自己成神。
應劫佛靜靜的注視著他。
若是讓他成神,他會同自己一起去鎮壓南洲之劫嗎?會和五千年來每一位神靈一樣守護這個位面嗎?
應劫佛覺得是會的。
可這是他的答案。
因為他與曹辭相識多年,了解至深,才能做出的判斷。
其他神靈與曹辭并不相識。
“為什么不能是我?”
“原本不讓你成神,是上代武神的決定,上代武神過于正派,容不得一點瑕疵,恰逢世間危難之機,我們的世界也容不得一點可能出現的意外。”應劫佛看著他,“后來他們也覺得,這對你并不公平,于是在他們覺得危機漸漸平緩的時候,又給了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但是你錯過了,到了現在,就連我也不能讓你成神了。”
“什么機會?”
“會亂你心的。”
“你們和尚說話還是那么討厭。”
“就是現在。”
應劫佛對他說道:“如果你沒有生這么多事,沒有在歧途上越走越遠,南洲劫起之時,神位自然歸你,那時的你靈衰的時間會比現在晚幾年,世間將多一位強大的武神。”
“呵…”
曹辭卻是露出諷刺之色。
前方那個高挑的女子出聲了,聲音中不含感情:“你最多還有一分鐘的時間。”
曹辭扭頭看向她:“是她替我成神?”
“非也。”
“曹施主,放出本源吧。”應劫佛說道,“葦神的意志并未完全消散,況且得不到歷代神靈意志的認可,你也沒有繞過神靈認可強行融合本源的方法,你的結局早已注定。”
“原來如此…”
曹辭喃喃自語,卻仍走向了禁地。
這時的他宛如撲火的飛蛾。
明知不可為,仍舊一意孤行,前方黑暗的禁地,于他而言,像是通往死亡的道路。
師父說他向武而生,此時自當也該向武而死。
本源被釋放了出來。
按照天人鏡所說,完整的本源一旦脫離束縛,就會自動飛入相近的禁地,可卻沒想到當他放出本源后,這道本源卻自動飛向了西方,剎那間就消失不見。
曹辭怔了怔。
他還以為會有一場對抗呢。
應劫佛一時沉默,表情復雜。
隨即佛光閃耀,兩人消失。
轟隆一聲。
南洲禁地再次震顫。
異世界力量噴發。
眾人只感覺世間逐漸黑暗下來,視覺消失,聽覺消失,嗅覺消失,對身邊空氣和溫度的感知也消失了,最后聽見的一道聲音是曹辭的長嘆:
“該逃了。”
接著是一道炸開的靈力。
這是最純粹的靈力,沒有符文的作用,沒有修行者控制,它沒有任何殺傷力,與世間萬物并不接觸。
曹辭這具分身化道了。
這具分身本就已被異界力量侵蝕,也完全與本體斷了聯系,若不化道,就將被侵蝕神志,成為異族,可以說他來到這里就是被犧牲的,可偏偏每個分身都有自己的理智。
明宗真是個變態的宗門。
陳舒沒有來得及多想,拼盡全力飛到了中線的另一邊,這里有異獸祖庭,勉強還能與異界力量相抗衡。
感知漸漸恢復,但也變得混亂。
神智也有些不清醒。
陳舒舉頭望去,借著月光,看見一道道身影相繼越過中線,只是有些飛歪了,紛紛落進叢林中。
隨即異獸們瘋狂往另一邊逃離。
就在這時,世界亮起金光。
柔和的佛光灑下,眾人只覺如沐春風,原本混亂的感知與思緒迅速恢復,異世界力量也得到了限制。同時這金光和殺伐禁地的神力差不多,能助人修行。
“應劫佛…”
陳舒遙遙看向大陸南邊。
禁地中佛光大盛。
兩種力量似乎正在交鋒,激烈碰撞。
應劫佛終究是應劫而來了。
“咳咳…”
滿身傷勢的玄貞小師父出現在他身邊,同樣看向另一邊:“應劫佛恐怕鎮壓不了…”
陳舒沉默點頭。
曹辭明知應劫菩薩已然成佛,正在禁地消化本源,卻依然將提前釋放異世界力量當做自己成神的籌碼,就是知道單靠一位神靈無法鎮壓南洲之劫。若是一位神靈可以輕松將之鎮壓,那么它也不會被拖到現在了。至少也要兩位及以上的神靈才能鎮壓它,加上之前幾千年里,神靈們那邊人手緊張,所以它才會被拖到現在。
不知曹辭本體現在如何了。
“我們先離開吧。”東洲來的黃道友率先說道,“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也一樣。”
張酸奶也跟著點頭。
陳舒又和玄貞小師父對視一眼。
這種不祥的預感,可能是無法離開。
果不其然,當眾人帶上傷員飛到南洲海邊時,卻發現一道淡金色的透明屏障隔絕了整個南洲,將所有異世界力量都阻擋在里面,也阻止了異獸們往外飛。
想來也是,這些異獸包括南邊那些人,都可能攜帶異世界力量,或者已被侵蝕,不可能讓他們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眾人眼睛一瞄,卻看見有個人正在海邊散步。
那是一道高挑的身影,她沿著海邊的礁石灘走著,忽然彎腰從水里撿起一塊貝殼,水花引起月光粼粼。
“南洲人!”
被打傻了的夜人老哥神情一凝,陰冷的說了聲,就準備往前沖。
“啪!”
張酸奶拍了他一巴掌。
幾乎同時,陳舒已飛了下去。
那道身影也轉過身來,扭頭看向他,直到他落到她面前,她也依然沒什么表情,好像早知如此一般,只是伸手向他遞出自己剛撿的貝殼:
“送給你。”
“不要。”陳舒說道,“你怎么來了?”
“問你。”
“我說了我要來,你沒聽?”
“你什么時候到的?”
“剛剛。”
“怎么來的?”
“坐順風車來的。”
“誰的順風車?”
寧清伸手指了指遠方,那被異世界力量所籠罩的佛光中心,并繼續向他遞出手上貝殼:“送給你。”
陳舒這才接過,低頭一看,是很普通的一個貝殼。
“好丑。”
“你不經常撿破爛給我嗎?”
換做往常,陳舒一定和她好好理一理,什么叫撿破爛,但現在卻沒有空,只將貝殼揣好:
“你怎么會坐應劫佛的順風車過來?”
“因為順路。”
“你來這邊干什么?”
“晉升八階,蹭蹭神力。”寧清抿了抿嘴,“還有陪你,給你解惑。”
陳舒抿了抿嘴,看向身后飛來的人,對她說道:“先找個地方吧。”
寧清沒有說話,只是跟上他。
眾人飛向異獸祖庭。
一路上眾人充滿不解,尤其是益國之外的人。
黃道友和金師姐湊近張酸奶身邊,不禁小聲問道:“陳道友這個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來頭?”
張酸奶只吐出幾個字:
“秘宗圣女。”
語氣淡然,難掩 鉛筆小說23qb
一點點小得意,仿佛與有榮焉,又仿佛自己知道而他們不知道,便會有種見識上的優越感。
其余人則頓時神情一凝。
即便他們出身再不凡,也會被“秘宗”兩個字鎮住。
其實“秘宗”只是旁人為他們取的名字,他們不叫秘宗,沒有名字,也沒有宗門,甚至沒有組織架構,既沒有領導人也不存在師徒,只有引路人與被引路人。他們只是一群特殊的人。而所謂的圣子圣女,也只是被大家公認為天賦最高最有可能成為神靈的人。
在這群人眼中,什么佛門道門,什么妖神后代,什么大益皇室,都不算什么。
不久之后,眾人來到位于丹霞地貌山上的神殿之中,各自沉默著,帶著疑惑,目光忍不住往中間瞄。
月光如水,地上點起了篝火。
有兩人坐在一起。
陳舒問道:“外面怎么樣了?”
“一切安好。”
“曹辭呢?”
“死了。”
“怎么死的?”
“死于武道中斷。”
“本源呢?”
“秘宗前輩將本源的其中一份殘片藏進了西洲的禁地,用秘法將之遮蔽,并使他認為他已集齊本源,最后他釋放本源,本該飛往最近禁地的本源便飛向了西邊。”
“那這里怎么辦?”
“應劫佛暫時將它鎮壓,兩個月后,葦神復蘇,與他一同,將它再次封印,直到你們合力將它消滅。”
“葦神復蘇…”
陳舒忍不住喃喃重復。
葦神散落世間的本源果然是為了南洲之劫而準備的,所以神靈們早有安排,曹辭借它成神注定不可能。
如果曹辭不這樣做,幾年之后,南洲劫起,最好的結果是他們已經成神或擁有成神的資格,屆時直接就可以一舉將這個問題解決掉,最差的也只是葦神自然復蘇,與應劫佛一同,將它再次封印。
現在曹辭提前將它開啟,也并沒有讓結果變得更壞。
曹辭的結局其實早已注定…
不知道為什么,陳舒心中竟升起幾分悲涼之感,而他本不該如此的。
這時一名夜人出聲問:“這都是你們的安排嗎?”
寧清沒有回答他,像是沒聽到一樣。
隨即張酸奶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能離開?”
“兩個月后,自然可以離開。”寧清抿了抿嘴,像是對張酸奶說,又像是對大家說,語氣淡漠,“應劫佛的神力能與你們的印記互補,趁這段時間好好修行吧,這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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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加更1。
感謝“太上掌教”大佬的盟主,因沒有存稿,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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