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和寧清坐在前面,寧清控制著方向盤和剎車,在人來人往的綠道上穿梭。看著大變樣的海邊景色,兩人小聲交流著各自記憶中的畫面,與現實對照,感觸著世間與時間的變化。
小姑娘和陳半夏坐在后座,負責控制行進速度。
簡單來說:負責蹬。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雙松糕拖鞋,就是鞋底很厚的那種。
買的時候詳情介紹里說鞋底有4.5厘米厚,拿到手后,小姑娘立馬量了一下,只有4.43厘米厚。
雖然差了一點點,也算差強人意了。
比之先前鞋底只有一厘米的泡沫涼拖孩,這雙松糕拖鞋讓她與姐姐的身高差拉近了3.43厘米。對于近幾年苦陷成長停滯的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大的突破。
剛剛她還特意站到半夏姐姐身邊比了一下,原先比半夏姐姐矮一點點的她現在已經實現了反超。
可惜,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就連身旁愚蠢的半夏姐姐,也沒有察覺到她自己的身高不知不覺間已經從倒數第二變成了倒數第一。
“愚蠢。”
小姑娘蹬著蹬著,不想蹬了,干脆扭過頭欣賞鏡海邊的風景。
還在蹬的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唔?”
陳半夏敏銳的察覺到了動力的減弱,扭頭一看,果然已只剩下一臺發動機還在工作,更主要的是,兩臺平行后置的發動機只剩下一側的一臺,動力輸出變得有些別扭。
但這難不倒五階發動機。
陳半夏埋頭蹬得起勁。
一邊蹬一邊自我感動不已——
姐姐總是這么默默無言的為弟弟妹妹們付出。
“蹬快點。”
“哦哦好…”
陳半夏略微加快了速度,在她想象中,自己此刻渾身都散發著無私的光輝。
四輪四座的自行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像裝了電機一樣,沿著海邊綠道開過,驚起一片覓食的海鷗。海邊的風吹得自行車的頂棚蓬蓬作響,強光讓人不由瞇起眼睛。
“這里是不是改了?改成草坪了。”
“原先是蘆葦。”
“我也記得原先是蘆葦,好大一片呢,全部被風吹得倒向一個方向,美得很,像是動畫片里的場景。”
“是。”
“不知道為什么要鏟掉,改成這個樣子,這群腦子有包的傻逼。”
“不要說臟話。”
“好的寧媽。”
“姐夫,吃薯片。”
“謝謝瀟瀟。”
有人在討論路旁風景,有人在吃薯片,有貓被太陽曬得打呵欠,只有一個人在蹬車,一邊蹬一邊感動。
想來弟弟也很感動吧?
次日,七月十八。
四人一貓已坐上了飛車。
窗外的陽光依舊亮得晃眼睛,天空蔚藍,云朵都是很小很小的一朵,像是一顆顆小棉花球,軟綿綿又懶洋洋的掛在天邊的位置,排成一條條直線,僅是天空就美極了。
“白市還是好啊。”
陳舒看著窗外,想了想說:“我覺得我們以后可以回白市過冬,玉京冬天太冷了,天氣也陰沉沉的,剛好冬天你的花花草草休眠了,也不用管,來年開春我們再回去。”
寧清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陳半夏在旁邊說:“這么喜歡白市,你怎么不留在白市?”
“你不喜歡白市?”
“喜歡啊。”
“那你怎么不留在白市?”
陳半夏撓了撓頭,不再問了。
白市好是好,可是太小了,也太偏了。
對于陳半夏和藥劑學來說,玉京有全世界最好的研究資源,除了研究機構,珍惜材料也很容易買到,匯集著國內各方大佬,做出成果想要變現也很容易,無論從提升自我還是搞錢出發,留在玉京都是更好的選擇。
對于陳舒也是一樣的。
玉京大佬多,對古修更寬容,道門提供現成的免費的試驗場地,離靈宗也近。
陳舒撐著下巴望向窗外:“等我年紀大了,肯定回白市養老。”
“可以啊。”
陳半夏立馬回道:“反正你和清清給我養老。我努力賺錢,以后我出錢,你做飯,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們看上哪里的房子就給我說,我出錢買。反正出錢的事都我來。”
“嘖!你這讓我很難辦啊…”
“有什么難辦的?那時候都一把年紀了,難道你還怕我打擾到你們老兩口的二人世界?人多熱鬧嘛。”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想吃個手剝筍,又不想剝…”陳舒露出為難之色。
“我給你剝!”
陳半夏立馬拿起了手剝筍,剝完之后,還不忘將最底下有些老的根部掰下來,遞給旁邊的桃子吃,把上面嫩的脆的拿給弟弟吃,企盼弟弟能答應給她養老。
“嗯,懂事。”
“怎么樣?”
“再說…”
“不答應就把筍子還我!”
“誒別搶啊!”
“還我!”
“行行行…”
陳舒連聲答應下來,接著又瞄向她,實在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對姐姐要尊敬。”
“你到時候肯定比我先老,你又不結婚,無兒無女,到時候除了我,誰還管你?我能讓你自生自滅?”
“那可說不準。”
陳半夏忽然被激起了專業性:“高階修行者的壽命比中階修行者高不了多少,按以前算,也就幾十年。現代靈法下的修行者還不知道,但高階修行者比中階修行者的壽命提升絕大多數來源于身體的高度靈化,這一點我已經在著手開始對其進行研究了,不管怎么說,一百年之內,它必定被攻破,不是我就是別人。所以我以前才給你說為了延壽晉升高階是劃不來的,因為‘長生藥’必然在我們有生之年內問世,結果你不聽。”
“太長,不聽。”
“你…”
陳半夏那叫一個氣。
這時弟弟又朝她揚了揚下巴:“趁你手套還沒脫,再給我剝一袋。”
陳半夏氣鼓鼓的,又剝了起來。
剝著剝著,心里又有點感動了——
姐姐就是這樣,哪怕剛被弟弟氣著了,還是忍不住要對弟弟好。
我就是這么一個偉大的姐姐。
再悄悄瞄一眼弟弟——
弟弟也正盯著自己…的手。
不知道他心里有沒有感動,有沒有因剛剛對姐姐惡劣的態度而感到后悔自責。
這時只聽見弟弟的聲音:“你剝完之后,用你大拇指的指甲,把筍子從中間剖開。因為它是泡的,里面每一節都裝滿了那個湯湯,把湯湯倒出來,不然我咬一口全是湯。”
看來他并沒有。
陳半夏默默收回目光。
旁邊的寧清靜靜坐著,身體靠著靠背,一臉漠然的瞄著他們,好像對他們心中所想都了如指掌。
當天下午,一行人抵達玉京。
幾人特意繞到平常不常走的那個門,還沒靠近,就瞥見了保安室門口坐著的一名高挑女子。
一張竹編的椅子,墨綠色的緊身背心,勾勒出纖細的腰肢,迷彩的鴨舌帽,一條深綠色的工裝褲,腳上踩著類似戰術靴的高幫皮靴,褲腳扎進鞋幫里。此時她正翹著二郎腿,身體往后仰,肚子上放著一盆大草莓,一邊從鼻腔里哼著歌兒,一邊吃著草莓,好不自在。
估計業主看了都要羨慕嫉妒。
“保安!開門!”
陳半夏跑過去大聲喊道。
“回來啦?”
張酸奶轉頭瞄了他們一眼,懶洋洋,不想動彈,只從旁邊摸起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門就打開了,隨即還疑惑的嘀咕著:“你們怎么沒帶門禁卡啊?”
“你怎么沒穿制服?”陳舒問。
“不好看,不想穿。”
“你這什么工作態度?而且服務態度也不好,對業主一點也不尊敬!你們保安隊長呢?物業經理呢?”陳舒把手伸進張酸奶肚子上的草莓盆里,拿了一顆草莓,“我要實名投訴你。”
“呵”
張酸奶打了個呵欠,曬了一下午的太陽,有些困了,揉揉眼睛,指著一個方向:“那邊,你去找吧。”
“你這態度…”
“你這草莓還挺好吃。”陳半夏也嘗了一顆,“你每天的工資夠你這盆草莓嗎?”
“肯定夠啊,我四千五一個月呢。”
“不押一個月?”
“他們說押,我沒同意。”
“你每天就在這里坐著?”
“嗷!可閑了!”
張酸奶繼續吃著草莓:“這邊是后門,平常很少有人來,偶爾有車,也都是小區里的車,只有自動抬桿識別不了的時候才需要我開一下,還有就是外賣了,額外沒什么事做,小偷都沒有一個,我都有些無聊了…”
“提前進入養老生活。”
“差不多…”
幾人站在這里吃草莓閑聊,打開的小區門又自動關了,沒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該回去做晚飯了,他們才邁開腳步。
臨走時陳舒又抓了一把草莓,這草莓品質還挺好的,香味濃郁中有牛奶的味道,甜味適中,微微的酸,隨即他又對張酸奶問了一句:“你什么時候休假?”
“我一個月休六天。”
“下次什么時候休呢?”
“好像是后天。”
“走,玉安觀背后,給我試驗法術。”
“可以啊!”
張酸奶答應得爽快,可這純屬性格使然,其實她內心是有一丟丟復雜的——
這人看起來有點像是她主角地位的有力爭奪者,現在他在不斷進步,威脅自己當代第一人的地位,可自己偏偏還得因為情誼幫他進步,相當于在幫他超越自己。
眼見得上次他那什么雞兒法術就已經很厲害了,再改進的話,怕是自己的萬劍歸宗對他都不起作用了?
張酸奶內心復雜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