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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是我的錨

  月牙形、向內凹陷的陡峭崖壁圍出了一小片封閉沙灘,海浪將幾顆小海螺殼子推到陳舒腳邊。

  陳舒脫掉衣服,將水擰干,才又重新穿上。

  寧清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

  “寧秘書。”

  陳舒很好心的對清清說:“你要不要把衣服脫掉擰干?我幫你脫。”

  理所當然旳沒得到任何答復。

  陳舒也不在意,繼續扭頭看向懸崖。

  懸崖不高,幾十米的樣子,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束手無策,但對于修行者來說,幾乎沒有難度。

  然而以這個角度看去,懸崖是由深灰的石壁構成,上面寸草不生,這不免讓他想到南洲島——那是護衛艦航線上這一段唯一的一座島嶼,也是各大國的戰略武器靶場。

  陳舒起碼在新聞上看見過好幾次,益國的戰略武器從本土發射,跨越萬里,降落在南洲島上。

  此外南洲島附近沒有其它島嶼。

  也正因此,它才會成為靶場。

  并且是一個共用的靶場。

  至少前世各大國洲際導彈的靶場并不是共用的,各有各的靶場。

  陳舒對此很擔心。

  但是看見清清那張始終淡然的臉,他的心又靜了不少。

  “我去上面看看。”

  陳舒說完,便朝懸崖走去。

  幾十米的高度,雖然陡峭但并不光滑,被海浪雕刻出了不同的形狀。陳舒稍作查看,便找到了幾個借力點,靈斥原理加上武者的體能爆發,一個起跳輕輕松松十來米,幾下就上去了。

  上面是茂盛的熱帶叢林。

  郁郁蔥蔥。

  陳舒低著頭,目光由近及遠。

  石頭上落了許多鳥糞,遠處長著椰子樹,高大喬木,古老藤蔓,許多海鳥被他驚擾,騰的飛起一大片。

  視線盡頭則是一座火山,被青綠覆蓋的火山顯然休眠已久,天空中飛翔著體型龐大的異獸,鳴啼悠遠,構成一副極具視覺震撼的畫卷。

  儼然一個未被驚擾的世外之地。

  而在右邊,與他們到達的封閉沙灘一墻之隔,則是看不到盡頭的海岸線,淺白色沙灘在陽光下很亮眼。

  這絕不是南洲島!

  “難道…”

  陳舒憑借著豐富的歷史知識,瞬間想到了一個詞——

  “南洲?”

  古代典籍上記載過的,后來卻被證實并不存在、只是一個島嶼的南洲。

  陳舒以前就疑惑過,因為俞朝時期保存下來的些許記載中,甚至提到過南洲是有人居住的,為什么到后面就變成了一個滿是鹽堿地、沒有靈力、缺乏生機的無人島呢?

  以前他還以為是戰爭所致。

  畢竟南洲島再大也是一座島嘛,如果是九階大戰,完全是可能將之毀掉的。

  現在么…

  陳舒壓下心里的疑惑,一個縱身又躍了下去。

  穩穩落地。

  陳舒看向寧清:“這不是南洲島。”

  “嗯。”

  “這是南洲?”

  “不知道。”寧清淡淡的說,“這里有未知干擾,我無法窺見任何東西,我只能窺見你回大益之后,以此判斷出你在這里沒有多大危險。”

  “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我來陪你。”

  寧秘書的甜言蜜語好自然啊。

  陳舒稍微消化了下,才問:“這樣不算改變事物運行的軌跡嗎?”

  “影響不大,在可控范圍內。”

  “影響大呢?”

  “還是要來。”

  “…所以如果船沒被襲擊,或我沒有到這里來,就會對世界預測的原本軌跡造成很大影響。”

  “非常大。”

  “那到底是哪個影響大?”

  “我修為沒那么高。”寧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但至少益國軍艦被擊沉對未來的影響是很大的。”

  “好…”

  是我自戀了。

  陳舒掃視一圈這片封閉海灘,又轉身看向懸崖:“我們先離開這里,然后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之后再慢慢查看這個地方。”

  “你做決定。”

  “那我抱你上去。”

  “我可以自己上去。”

  “你行嗎?”

  “想抱可以直接說。”

  陳舒一聲不吭的走上去,將她攔腰抱起,再次登上懸崖,才把她放下。

  寧清雙手從他脖頸上放下來,一邊眺望遠處火山,一邊淡淡說:

  “陳先生臉皮真厚啊。”

  “你不也挺配合?”

  “我們今晚住哪里?”

  “寧秘書轉移話題真自然啊。”

  “住那邊海灘吧,林子里蛇蟲多。”陳舒看向旁邊的海灘,挺高的,只要離海遠一點,若非再有大浪,否則即便夜晚漲潮應該也很難觸及到這個位置,“海灘邊還可以看日落,找海鮮吃。”

  “可以。”

  寧清語氣仍然清淡:“我要吃泡椒蟶子和涼拌檸檬魚。”

  “再說。”

  “走吧。”

  “等等——”

  陳舒抿嘴一笑,取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準遠方被熱帶叢林覆蓋的巨大火山,按下了快門鍵。

  “咔!”

  兩人一同走向遠處沙灘。

  遠方太陽逐漸接近海平面。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但這個地方仍舊溫暖,只是黃昏時候才有一點涼意,像是春天或是初秋的氣候。

  兩人走到這片看不到盡頭的沙灘,尋找了一個不錯的位置,便決定今晚就在這里歇腳了。

  陳舒先取出靈力灶和所有廚具,放在旁邊,對清清說:

  “放在這里,我去捉蟶子。”

  “玩得開心。”

  不知道這個女人在說什么。

  陳舒反正是抱著“尋找食物”的嚴肅心態才走上這片沙灘的。

  沙灘上蟶子洞不少。

  陳舒本想模仿小視頻中的做法,用鹽將它們騙出來,然而帶的鹽似乎不是很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丟丟雷法將它們電暈再刨出來——這是一種更簡單方便快捷但缺乏靈魂的做法。

  “唉…”

  樂趣少了一半。

  但是隨著盆里蟶子越來越多,個個都肥美異常,他還是不免升起了強烈的滿足感。

  這種感覺讓他十分新奇。

  陳舒樂滋滋的回去了,對清清抖了抖盆子里的蟶子:“快看,收獲滿滿,我厲害吧?”

  “我去掰兩根樹枝,讓它吐沙子。”

  “我們有筷子。”

  “就用樹枝!”

  陳舒自顧自的去掰了兩截樹枝,找一個盆裝滿清水,倒上鹽,把兩截樹枝擱在里面墊著,再將蟶子全部倒入漏籃里并放到水盆中,避免它沉底。

  “完美!”

  陳舒在心里說道。

  寧清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人又跑去抓魚去了。

  不多時,他提著一條魚回來,問道:“你帶了多少飲用水?”

  “我是不是要說“帶得不多”才是你想要的答案?”寧清瞥著他,“你好自制一個海水凈化器。”

  “所以到底多少?”

  “夠飲食用。”

  “那洗漱呢?”

  “島上大概率有淡水。”

  “那不行。”

  陳舒皺起眉頭,還是得自制一個海水凈化器才行。

  寧清對此翻了個白眼。

  夕陽絕美。

  沙灘上升起了炊煙。

  “嗤!”

  泡椒倒進熱油中,激發出刺激性的香味,白煙升起,無人島上有了人間煙火。

  一道泡椒口味的蟶子。

  一道蒸熟后涼拌的檸檬魚。

  兩碗白米飯。

  海灘光線逐漸昏暗下來,氣溫也變涼了。

  陳舒用土行法術將沙子凝聚成了桌子與板凳,在靈力消散前它不會倒塌。兩人坐在同一方,面朝夕陽,吃起了來到這個陌生地方的第一頓晚餐。

  “這里好安靜。”

  “嗯。”

  “我們要在這里呆多久啊?”

  “不要問我,莪只是來這里陪著你,何時走,何時留,都取決于你。”

  “噢…”

  陳舒點著頭,知道了。

  本身在世界預測線中,自己是獨自一人來的這里,寧清憑借著預測的能力,強行改變了原有的軌跡,這多多少少也會對世界預測線造成一些影響,于是她想將這種影響降到更低,使得世界預測線可以更快調整過來。

  而她是沒有辦法不來的。

  也可能世界意志在更上一層,在世界預測線中她本就是會來的,預測線知道她會如何選。

  搞不清楚是哪個。

  這個東西實在太過復雜。

  吃完飯后。

  兩人換了干凈衣服,并排坐在沙灘上,兩雙腿都伸得筆直,眺望天邊一抹火紅。

  陳舒忍不住問清清:“你們秘宗到了高階,對身邊會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會覺得乏味嗎?”

  寧清轉頭看他:“有時會,有時不會。”

  “怎么說?”

  “會覺得乏味的人就會覺得乏味,會覺得乏味的時候就會覺得乏味,除此之外,就不會。”

  “好好說話。”

  “和心態有關。”

  “展開說說。”

  “預測不是親身經歷,只是有所感覺而已,我不知道其他秘宗修行者是如何的,但對于我而言——”寧清頓了一下,“有些本就乏味的事,早已知道了它會如此,還要再起身經歷一次,就很乏味。而有些事情是不乏味的,是美好的,哪怕預測到它會如此發生,也不會影響到它的美感,我只會提前開始期待,期待的過程是美好的,期待過后再親身經歷一遍,也是美好的,就會更加美好。”

  “原來如此…”

  “我們窺知預測線不是被動能力,是主動能力,多數情況下我們只有在去主動觸碰世界預測線的時候,才能窺知到準確的未來。當然我們即使完全不借助世界預測線,僅憑自身能力也能對身邊的事物進行猜想、預測,但這種能力本質上和正常人的思考是一樣的,你可以去思考它,自然也可以不去思考它。”

  “那你會去想著改變它嗎?”

  “有時會,有時不會。”

  “什么時候會?”

  “想改變的時候就會,不想改變的時候就不會。”

  “…”陳舒扯了扯嘴角,“我以為你會考慮改變對預測線的擾亂。”

  “會,但本質上擾亂預測線只是一種代價。如果我們因為害怕擾亂預測線而沒有這么做,只能說這樣做的價值相對于擾亂預測線而言,不值得。”

  “好復雜。”

  “沒那么復雜,預測未來本質上是一種推算,對于秘宗修行者而言,比較常用的方式是借助世界意志的推測結果,即世界預測線,也可以根據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自行推測。但其實每個人都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例如有時候你可以預知到明天中午的自己想吃什么,這何嘗不是一種預測呢,到了明天,你可以照著預測做,也可以臨時改變主意,影響都不大。而未來的我也是我,她所做的決定就是我所做的決定,未來的我之所以選擇這樣做,必然是因為這是我所想要的。我有時會對它進行糾正,但我很少犯錯,多數時候我會按照原本的軌跡走,那就說明…”

  “說明什么?”

  “說明無論以前的我,還是已經窺見到它的我,在兩次思索中,都認為我應該這樣選擇。”

  “這樣啊…”

  陳舒喃喃自語,想了想又說:“我看靈宗記載的秘宗,高階秘宗修行者都比神靈還更冷漠。”

  “是的。”

  “為什么會這樣?”

  “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生來就很淡漠。”

  “另一部分呢?受秘宗體系影響嗎?”

  “是。”

  “你以后不會這樣吧?”

  “不會。”

  寧清聲音很平穩:“你是我的錨。”

  海邊吹起了夜風。

  海浪比白日里更吵鬧了些,一層一層的吞噬沙灘,大海看不到盡頭。天雖然已經黑了,可頭頂的云依然捕捉著來自海平面以下的陽光,并由此變成了溫柔的霞紅。

  一堆篝火緩緩燃燒,不時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音,火光搖曳間,沙灘上兩人踩出的腳印中積起了陰影。

  “原來我是一坨鐵疙瘩啊…”

  “憋很久了吧?”

  “哈哈…”

  “今晚星星很好看。”

  “現在是月底了嘛,沒有月亮!”

  陳舒身體往后倒,躺在了沙灘上,白天被曬燙的沙灘已經漸漸冷了下來,柔軟而細膩,頭頂密密麻麻的星辰熠熠生輝。

  很快清清也躺了下來。

  兩人肩并著肩。

  “你說我們永遠留在這里怎么樣?”陳舒隨口問身邊的姑娘,“生一大堆孩子,煩死你。”

  “說話呀,剛才話還挺多。”

  “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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