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輕輕細細的聲音,一聽就不是狗。
白貓抬起頭,嘴巴邊上還沾著一點蛋黃碎屑,直直的盯著他,隨即微微將頭一歪。
“沒事。”
陳舒對它說道:“快吃吧。”
“嗚哇?”
“快吃!”
“安”
白貓瞄他一眼,這才低頭繼續吃。
陳舒看了眼古修群,沒有動靜,于是繼續捻起包子,慢吞吞的吃著。
十幾分鐘后。
陳舒抱著桃子,走進副宗主的小院。
山鳥的叫聲變得清晰。
石桌之上,兩道人影相對而坐,各自泡著一壺茶,桌上刻出了棋盤格子,黑白子點綴其中。
陳舒有些意外,但還是走進去:“宗主,副宗主,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快樂快樂,過來吧。”
陳舒放下桃子,讓它在院子里隨便跑,隨即老老實實的走過去,瞄著宗主。
尋常宗主大人是很宅的。
這時副宗主偏頭問:
“會下嗎?”
“只會下象棋。”
“象棋下得怎么樣?”
“下得不好。”陳舒頓了下,“和身邊的人下,基本沒怎么贏過。”
“那確實下得不好。”副宗主捻起一子,與自己的師父對弈,同時對他說,“這一局很快就完了。”
“好。”
陳舒也不走,反而坐下來看。
圍棋是個智力游戲,下得好的人,智力肯定都高,下得不好的人,也不見得差,還是要看熟練度。
看表情是副宗主占了上風。
兩人喝著茶,間歇又落了幾子。
同時一直聊著天。
從他們口中聽說,昨夜普洛傳回急迅,陛下連夜召劍王入京。
劍光穿行上千公里,僅一刻多鐘,就到了京城。
皇室直系傳承者被綁架,這要放在古代,是了不得的大事,大軍壓境也不為過。
放在現在也是了不得旳大事。
只是時代畢竟不同了,從程序上講,皇室已無法調動軍隊。倒也不是說軍隊就不能去營救群主大人了,要走正規程序。而這還比普通軍官失蹤更復雜,換了普通軍官,益國軍隊甚至只出于宣傳目的,便可出動強大力量前去營救,可益國皇室一直以來奉行的理念都是“淡化特權”,不愿意讓民眾認為皇室子弟依然凌駕于老百姓之上。
現在皇室又正處于弱勢期。
以前皇室有兩個九階,現在只剩一個,一年前還受了傷,新皇僅僅只有八階,根基與先皇天差地別,能隨便調動的也就劍王了。
王庭世代忠于皇室。
副宗主撿著桌上的棋子,余光瞥了一眼陳舒:“你和那小子認識?”
“挺熟。”
陳舒心里非常感謝副宗主,這其實是給他一個插話的機會,讓他問自己關心的問題,但他也沒有問曹辭擄走群主所為何事這種敏感的問題,甚至都沒有用疑問語氣,而是停頓一下后,近似于感慨的說:“不知遭此一劫,我那位朋友是否還能安全回來…”
副宗主不由笑了。
陳舒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在笑自己太過拘束,但陳舒只當聽不懂。
宗主捏著棋子,皺眉思索,并抬頭看他,安慰道:“放心吧,曹辭雖走到這一步,可他與先皇畢竟是故識,無緣無故便殺害先皇后代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的,況且,殺死皇位直系傳承人,這已經觸及底線,他沒這么傻。”
“多謝宗主。”
陳舒稍稍放下了心。
而且看兩位大佬的態度,給他一種既不意外、也不擔心的感覺。
“還沒想好啊師父?”
“唉…”
宗主大人攪亂了棋盤,困惱認輸。
副宗主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棋子便全都飛起,落回各自的棋盅里,并對宗主說:“師父請回吧,我還得與這個小朋友交流靈身心得,以后再戰。”
“可。”
宗主起身,靜靜離去。
陳舒覺得他們相處很有意思。
興許是被兩三百年的時光磨滅了互相間的距離感,他們私下相處已不像是師徒,更像平輩。說來也是,別說是兩三百歲的師徒,就是一百歲和八十歲的父子,往往也都能平等對話了。
無非便是兩個老人罷了。
副宗主一邊收起茶杯,一邊對陳舒說道:“他性格很直,下棋還是我教的,總是被我猜透心思。
“你與他說話,也別那么多講究,他終日研究法術,既沒有架子,也不喜歡彎彎繞繞的…再說了,他也沒有多少年可以活的了,你年紀輕輕,怕他做什么?”
前半句還好,后半句屬實讓陳舒不知怎么接。
“昨晚我已經使靈海與外界天地相連了,不過只持續了兩秒鐘,連接也很不穩定,無法透出靈力來,也無法具現出靈身的樣子。并且就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成功不了了。”
“不急,大過年的,來,我教你下棋。”
副宗主又擺好棋盅。
陳舒便在對面坐下來。
“汪”
桃子不知何時又回到了他腳邊。
副宗主低頭瞄了一眼:“這是你養的?”
“差不多。”
“靈貓?”
“怎么看出來的?”
“它身上的靈力很特別,像是東洲的妖。”副宗主頓了一下,低頭與桃子對視,目光柔和,“我以前也養過一只靈貓,它們的眼神行為都和正常貓有很大區別,養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只靈貓呢?”
“化形了,在這山上呆太久了,自然化形了。”副宗主說,“然后被送到東洲去了。”
“送走了?”
陳舒有些意外。
雖然東洲和各國都有引渡條約,不過以副宗主的身份地位,留一只小妖下來還是很容易的。
哪怕從正規程序來說也是很容易的,只需將它送到東洲,取得合法身份后,再讓它出國留洋即可,只要它自愿,手續很好辦。畢竟東洲妖民只是很少出國,并非禁止出國。
副宗主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這個和兒女一樣的,他們長大了,有些愿意留在父母身邊,就留下來,有些希望有自己的天地,便隨他們出去闖蕩吧。”
“原來如此。”
“汪”
桃子跳上了陳舒的腿,后腳踩在他腿上,兩只前爪扒著石桌,眼睛圓溜溜的,瞄向棋盤。
“這貓叫聲挺有意思。”
“很多貓都這樣叫。”陳舒露出笑意,揉著桃子的腦袋。
“我以前那只貓也不喵喵叫。”
“怎么叫?”
“啊啊的。”
“它也會這么叫。”陳舒低頭看向桃子,“來,啊一聲。”
“啊”
“再來,咩。”
“咩!”
副宗主在旁邊看著,露出微笑,等到陳舒逗完了貓,他才指著棋盤,對他說:“看,十九條橫線和十九條豎線,形成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這就是圍棋的棋盤,黑白雙方交替落子…”
一人一貓認真聽著。
一個很快聽懂,一個很快裝懂。
晚上。
陳舒洗完澡,躺在床上,左手摟著桃子,右開古修群。
不出所料,大家白天已經就群主失蹤的消息進行過一番討論了,大家都很擔心,但確實也幫不上忙。頂級九階和五六階的差距就像人類和蚜蟲那么大,最終是張酸奶去問了劍主,才安了大家的心。
就此也可以看出,各大宗門的風格是不同的。
張酸奶和劍主的關系就像一個不太正經的爺爺和被溺愛的小孫女一樣,靈宗宗主則更像是大學校長,或者一個巨無霸公司的董事長。而對于眾妙之門來說,道首更像傳統的師門掌權者,要仰頭敬畏的那種,佛門的應劫菩薩更是添上了一抹信仰的色彩,已經站到了神壇的邊上,青燈古佛連見都很難再見到他。
但愿群主可以平安無事吧。
但愿國家早日剿滅曹辭。
陳舒關掉手機,躺了下去,并轉頭面朝桃子:“給我說晚安。”
“汪!”
“這么干脆?是在罵我吧?”
“汪”
“小心我把你賣了。”
“咩”
“呵…”
陳舒露出一絲笑意。
這小東西也有趣——
平常清清在的時候,它對他百般嫌棄,一刻都不愿在他身邊多呆,可清清不在時,它就會很粘陳舒。甚至陳舒的優先級還在小姑娘的前面,只有他和清清都不在時,它才會跑去找小姑娘。
“你是不是天天忍辱負重的跟在我身邊,巧令辭色,怕我把你弄丟了,為的就是回去見清清?”
“汪?”
“好的,你不是,晚安。”
“安”
陳舒關掉了燈,桃子也在他旁邊閉上了眼睛。
當旁邊有一個對他十足信任,又毛絨絨的可愛小東西時,陳舒便莫名的安心,甚至沒有多少雜念冒出來,也沒去多想那些煩心的事,便很快沉入了深眠。
山下連續的晴天。
油菜花一天比一天黃,可始終差點意思。
直到兩天的陰雨,大地得到了滋潤,再出太陽時,仿佛就一天時間,盛開的油菜花便連成了片。
陳舒將清清、瀟瀟和陳半夏接了過來,便等于寒假旅游了。
由于天氣轉暖,來的這天,清清穿了一件淺粉色的襯衣,是那種很溫柔知性的顏色,似乎是才買的,從前從未見她穿過,配上簡單的牛仔褲,春光又明媚了幾分。
桃子哇哇叫著朝她跑過去。
清清蹲下來,將它抱起,嘴角帶著微笑,轉頭笑問陳舒:“你是不是對它不好?”
陳舒呆滯的看著她。
桃子也好像發覺了不對勁,表情突然停滯,愣愣的看向自己主人。
這時的寧清渾身都透著溫柔與甜美,原先的冰冷仿佛也隨著這春天而消融了,冰雪之下是的無限溫柔,全都藏在了她略帶喜色的眉眼之間。
陳舒再看陳半夏和瀟瀟。
兩人表情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