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清早。
陳舒先去拜訪了時謙老師,就改良版雷法的實際使用,與他展開了一番探討,順便蹭了個午飯。接著下午又去歷史樓拜訪了石教授,跟著他們研究了一會兒來自獨欽方體的文物,白嫖了一些他們的研究成果。
兩位老師顯然是知道或能猜到一些內情的,知道他平安,都很欣慰。
二十一號,就正式開始上課了。
靈安學府和玉京學府同步開學。
陳舒沒有曠課,哪怕早上第一節是《道德修養》,他也起了個大早,老老實實的去上課了。
因為第一節課要在班長大人那領書。
陳舒得去逗逗同學們,讓他們知道全班第一帥終于回來了,班上的平均顏值喜迎漲停,順便讓他們見識一下敢一個半學期不來上課的牛人。
寧清自然也不會曠課。
事實上除非有什么別的要緊的事,或者陳舒要叫她去哪、做什么,否則她是不會輕易曠課的。何況這學期的第一堂課是歐元公老先生的《多樣宇宙與位面》。
歐元公老先生的課她很少錯過。
《多樣宇宙與位面》對于《空間與位面學》專業來說,是一門非常重要的高級課程,大三才學。
寧清捧著昨天領的教材,走進教學樓。
一踏進教室,她便看見了老先生。
老先生穿著依然質樸,像是路邊隨時可以遇到的一個坐在石墩上扇著蒲扇乘涼的老大爺,依然拿著他那個不知用了多少年的保溫杯吹著茶葉沫,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也多了許多皺紋,狀態比去年差了許多。
老先生似乎也察覺到了她,扭頭看過來,稍作思索,露出一個和藹的笑:
“寧清同學…是吧?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老師。”
寧清聲音輕輕淡淡,向老先生點頭致意,不忘解釋:“之前一段時間里,遇到了一些不可抗的事情,于是一個半學期沒有來學校。等忙完手上的事,我會盡快將之前的課程補回來。”
“最近還很忙嗎?”
“嗯。”
寧清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最近要學習御空術,好和陳舒在城外去假裝神仙眷侶。
老先生點點頭表示了解了,她沒有說,他也不問,只是放下保溫杯,溫和的說:“沒關系,慢慢忙,慢慢來,希望在之后的課程上我們能有更多交流…去坐下吧。”
“好。”
寧清找了個座位坐下。
歐元公老先生的理念一直就是,學業固然重要,但每個人都應該有比學業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沒有,那他會忍不住為同學們而感到遺憾。
有同學出聲向她打招呼,說著好久不見之類的話,都是女同學。
寧清也只冷淡回應。
在之前一年多的學習共處中,同班同學即使互相并不熟,也混了個面熟,加上寧清學習好、容貌出眾,很難有哪個同學對她印象不深。只是她平常冷漠得讓人不敢靠近,時間一久,大家多少猜出她有天人血脈,想和她交朋友的女同學也都止步了,男同學則一直不敢接近。
寧清喜歡這種距離感。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
老先生蓋好保溫杯的蓋子,將之放在桌上,抬起頭看向大家:
“諸君好啊。”
底下一片雜亂的回應聲。
老先生看著女同學們臉上的笑容、男同學們伸長脖子亂喊的模樣,內心非常高興,越是臨近死亡,越是可以感到青春之美好,因此他臉上也不免被感染了笑容,過了會兒,才說:“這一門課的內容如課程名所示,我將與諸君一同討論并暢想一下多樣宇宙和多樣位面…”
底下漸漸安靜下來。
老先生偏頭咳嗽兩聲,這才繼續說:“多樣位面大家也許能夠理解,多樣宇宙,不免會有些陌生吧?不知道大一時我推薦給大家的幾本書,大家都看完了嗎?有一本叫做《宇宙假想:大宇宙、蜂巢宇宙、大位面與小位面等》的書,里面暢想了多樣宇宙。”
底下一片回應,有說看完了的,有說還在看其它書的,有說太難了看不懂的。
“沒關系。”
老先生依舊笑呵呵的,雙手趁著講臺桌面:“以后再看也都來得及。
“之前的課程中大家都了解過了,我們的宇宙被稱為大位面蜂巢宇宙,大家有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
“我們憑什么給宇宙分類?
“有大位面蜂巢宇宙,難道還有小位面蜂巢宇宙嗎?
“有蜂巢宇宙,還有其它類型的宇宙嗎?
“有沒有思考過都沒關系,大家可以現在思考一下,給大家幾分鐘的時間。”
底下逐漸有了些雜音。
有人參與進討論之中,有人皺著眉默默思考其合理性,有人翻開了書想提前尋求答案,也有人低頭悄悄啃著包子喝著豆漿。
直到討論聲又漸漸平息下來。
老先生才又放下水杯,對大家說:“我們這堂課的主要研究重點是多樣位面,多樣宇宙是次要的。
“也許諸君中某位見識或交際廣泛的,會知道在其它學校同專業的課程中,只有《多樣位面》這堂課,沒有“多樣宇宙”。這是因為我們對宇宙的研究幾近于沒有,書本上也沒有相關知識。只是我固執的認為,如果大家將眼光放在星空與位面,就已經很廣大了,可如果能再大一點,自然就會更好。于是在我的要求下,我們學校便在《多樣位面》這門課的名字中加入了“多樣宇宙”。
“我把它放在前面幾節課里,讓我們來討論一些書本上沒有的、沒有實際觀測、研究依托的知識。也許我們窮盡一生也無法去觀測它、去證實它,但它可以讓我們眼界、思維更開闊,也許有一天我們找到了觀測與證實它的方法,那么諸君將是極度幸運的。可惜我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先生說到最后一句時,露出了遺憾的表情,隨即他又提問說:
“哪位知道“多樣宇宙”這個概念是誰先提出來的呢?”
“圣祖。”
“是的,圣祖。”
老先生眼睛里綻放出了光,語氣卻很平靜:“圣祖提出了“多樣宇宙”的概念,他在暢想中提出,也許這個世界上會有著各種各樣的宇宙,和我們宇宙相似的,和我們宇宙相異的,無限個或有限個,只是這個概念一直沒能引起大家的重視…我們連位面都走不出去,如何去查看其它宇宙呢?
“可事實證明,一個東西也許是虛幻的,但仍不代表它就全無研究價值。我便是在試圖觀測多樣宇宙的過程中,找到了觀測位面壁壘的方法,《位面論》就是這么來的。
“可又是誰給宇宙定的名呢?
“誰說宇宙是“大位面”蜂巢宇宙呢?
“是新圣。
“他的依據呢?
“這便是書本上沒有的內容了,全世界沒有任何一本書上記載過它。”老先生頓了一下,“諸君都是天資聰穎且志向廣大之人,我理應對諸君傾囊相授。因此接下來的話沒有出處,沒有依據,只是我這個三百多歲的老頭一生的所見所聞與所想,恰好今日第一堂課,無蹭課者,我便講與諸君聽。
“自然,我也將對它負責。
“至于取用,諸君自行決斷。”
底下一片安靜。
只剩老先生的聲音在課堂中回蕩:
“新圣是開啟了新時代的人,沒有他,我們現在還在封建王朝、王孫貴族、宗門教派的統治下,各位中的一大半哪怕天賦絕倫,可能也無法得到教育,也許還在流離失所之中,所以他是圣人。
“我能告知諸君的是——
“新圣是去過其它宇宙的,他見識過廣袤無邊的宇宙之海,見過不同的宇宙與規則,后來他回到這里,以一己之力掀開了時代巨幕,最終他又消失,不知何往…”
教室中鴉雀無聲。
兩個小時的課程好像只有幾分鐘,很快就結束了,同學們走出教學樓時,好像天都換了一個顏色。
寧清則少有的不慌不忙,只隨著人群的末尾走出教室,又在走廊上駐足,抬頭觀看桂花。
又是一年初秋。
桂花又開了。
老先生拿上了一根木杖,最后走出教室,在她身邊一米處停下來,深吸著氣,細嗅桂花幽香,隨即對她說:“今年學校里的桂花比往年開得要早一些…”
“是。”
“今天你比以前更悠閑啊。”
“今天不急。”寧清淡淡的回答,“我要等我喜歡的人來學校,找我吃午飯。”
“挺好。”
身邊的木杖聲響了起來。
寧清轉過頭時,看見老先生的背影越來越遠,雖然拿著木杖,但走得依然很利索,似乎全然用不著木杖,更像是一種那個時代的老人的裝飾品。只是寧清知道,這根木杖是為了以防萬一的。
靈衰已起,便不可中斷。
以他的狀況,最終還能支撐一年吧。
已經開始靈衰了,卻還在堅持工作,倒真是少見。
寧清收回目光。
“嗡嗡…”
手機震動了兩聲。
陳舒:我出校門了 寧清看到消息,沒有回應的想法,只是舉起手機,湊近了拍了一張桂花。
沒拍好,再拍幾張;
換個角度;
對焦虛了;
拍了五六張,她才選出滿意的一張。
寧清:圖片 寧清:學校里的桂花開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