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那些老僧,還真的被趕出來了!”
林靈素眺望朝鮮半島,冷冷一笑,沒有按落下祥云,朝著金朝祖庭的方向而去。
“‘左命’么?也只有君上這般雄才大略的英主,才能容忍這等大逆,并且一直委以重任…”
一路之上,想到那位即將見面的傳奇大逆,林靈素頗有幾分好奇。
他對李師師自報家門時,說過自己無門無派,其實并不完全準確,他的一身道法,多源自于天師道,只是并無授業恩師,所以才取了個巧。
這般說,還有一個關鍵原因,是因為“左命”早早輔左燕王,按照道門規矩,其他派系是不會出面爭搶的,但無門無派之人卻無這般限制。
林靈素甚至覺得,換一個君王,“左命”這等人至今都不隱退,也不露出真身,雙方早就翻臉相向了,但燕王對其依舊信任,他也要與之處好關系,至少先將佛門禿驢打趴下,再在道門內部分個高低。
他駕云極快,劃過一道流星,不過一個時辰,就逼近金庭祖地,然后就減緩速度。
因為他發現,下方正有一群野獸在操練,彼此間配合默契,行進間頗有章法。
這不是尋常手段,林靈素轉了一圈,很快鎖定一頭猞猁,輕咦一聲:“靈獸么?”
道家中人養一頭猞猁,怎么想怎么有些古怪,但當小黑敏銳地抬起頭來,看向半空中的云彩時,他還是由衷地稱贊道:“好靈性!”
小黑瞧了瞧這位道人,并不吃顏值的魅力光環,重新開始訓練部下,因為指路另有其獸。
果不其然,一個黑點極速放大,化作了一頭神駿的鷹兒,來到面前,雙翼扇動之間,竟做了個邀請的姿態,然后調轉身體,當先引路。
“沒想到還有兩頭靈獸…”
林靈素見了略感詫異,一路跟隨,終于在金水河畔,看到一位寬袍大袖之人靜立,默默等待。
他提前按落下祥云,步行到面前,豎掌行禮:“貧道林靈素,字通叟,見過‘左命’閣下!”
李彥澹然還禮:“方之外者,已無俗名,‘左命’見過林道長!”
林靈素習慣性地打量,但目光一掃間,莫名感到一股神異氣息,深不可測,心頭一驚,不敢行窺探之舉,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奉君上之命,特來請教,如何教化高麗劣民…”
李彥直接道:“女真信奉薩滿教,卻不喜佛教,今雖立金國,卻無底蘊,難以明了道佛于政事的輔左之用,此其一。”
“林道長入金后,可于念咒、祈禱、符箓、占卜之上多多用心,這些均與薩滿教有共通之處,以此切入,當有奇效,此其二。”
“原高麗故土的佛教,若得服從,也可以收為助力,多多向金人傳授佛法,此其三。”
“有此三點,林道長此行當可建功了。”
林靈素眼前大亮,欽佩地道:“此言令貧道茅塞頓開,多謝道友指點!”
李彥的這番見解,其實就是結合成吉思汗推崇道教的過程,尤其是蒙古人從單一地信奉薩滿教,到開始信仰各種宗教,其實就是明白了宗教為政治服務,統治上愈發成熟的體現。
他判斷完顏阿骨打應該不喜歡佛教,因為遼國十分崇佛,在那樣的環境下生長,初代女真首領,只有一個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崇佛,其他都對佛法沒什么興趣。
最大可能就是完顏阿骨打對佛教沒啥興趣,也沒有深刻意識到佛教在統治上的作用,對于信仰的認知較為純粹。
如此一來,在傳播力度方面,哪怕道教確實被佛教吊打,但如果一個統治者討厭佛教,那接受道教就是完全正常的事情了。
“便宜這群蠻夷了!”
林靈素心頭大贊,又有種居高臨下之感,覺得自己在金國傳道,實在是賞賜了他們。
之前對于燕王的話語,有些沒有說透,他其實認為“佛教文而博,道教質而精,精非粗人所信,博非精人所能”,精良的道法,不是俗人所能參悟,博文廣知的佛法,真正天賦之人是看不上的。
這種心態未免自大,但也能看出,在佛教恨不得廣大佛法,讓蠻夷也個個信仰的同時,道教眼界較高,對于非中原外的蠻夷根本看不上眼,除非蠻夷統治了中原,那又是另一回事…
林靈素現在是根本沒有考慮那種狀態,倒是想著若真能在金國內傳道,當地的佛門若是乖順至極,倒也罷了,若有不服,趁機滅了,有了實證,也能向燕王證明能耐,日后再滅中原佛門時,就是有理有據,更得看重。
一想到有這等好事,林靈素恨不得馬上奔赴金國,不過剛剛得了指點,總不能掉頭就走,他先是再度謝過,然后問道:“道友來這女真祖庭,也是針對金國?”
李彥微微頷首,指了指這片天地:“依林道長之見,此方天地有何不同?”
林靈素本來只是隨口問問,聽得這么一說,雙眸靈光閃動,細細看了一遍,語氣里頓時多了幾分詫異:“確實有幾分古怪,與道教福地有些相似,卻又沒有那蘊養靈機之感…”
神霄派追求“天人感應,內外合一”,認為“人之精神與天時、陰陽五行一脈相通,此感必彼應”,也就是人的精氣神,和天地的四時陰陽變化,是彼此相通的,基礎在于行法者平時的內修,只要內丹功行深厚,掌握法門,風云雷雨可隨召而至。
當然,現在還沒有神霄派,歷史上要等十多年后,林靈素和王文卿開創此道,不過從這位的道行來看,已經有了相當的基礎。
李彥欣然于對方的判斷,要知道林靈素與他這位氣數化身不一樣,又問道:“那女真占據這等祖地,氣象如何?”
林靈素為難地道:“貧道道行淺薄,難以通曉天機,況且天機已亂,無有天命可言,更難以揣測…”
李彥不禁有些失望。
他還想聽聽這位“金門羽客”用這個世界的道家觀念,對金國國運進行一番分析呢,結果是一句天機已亂。
凡事都要順著天命行動,又有何意義?
實際上《大宋宣和遺事》里面,還真的記載了一則有關此人的國運天命之事,說是徽宗有一次想去月宮,林靈素招來兩只青鸞,一人跨上一只,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廣寒宮,冷氣萬頃,清寒逼人,還有兩位神人在下棋,說是奉天帝敕,奕棋勝者得其天下。
這兩位一個是南方火德真君霹靂大仙趙太祖,另一位是北方水德真君大金太祖武元皇帝,也就是趙匡和完顏阿骨打,結果完顏阿骨打贏了,笑吟吟投北而去,趙匡輸了,悶懨懨往南行。
徽宗“備知天機事,無心游賞月宮,悶悶不悅”,詢問林靈素有什么辦法,林靈素說“興廢分已定,蓋不由人”,徽宗自此之后,朝歡暮樂,無日虛度。
知道未來,開始擺爛了。
這種小說之言,并不可信,但后來丘處機在《玄風慶會錄》中還有一段記載,是對成吉思汗說的:“昔宋上皇,本天人也。有神仙林靈素者,攜之神游上天。入所居宮,題其額曰“神霄”。不饑不渴,不寒不暑,逍遙無事,快樂自在,欲久居之,無復往人間意。林靈素勸之曰:‘陛下天命人也,有天子功限未畢,豈得居此?’遂下人間…”
顯然從這些記錄里面,可以看出在這個階段的道教中人,對于這位神霄派大宗師還是推崇的,后來才漸漸地劃清界限。
林靈素并不知自己原本的故事與大宋國運都聯系到了一起,他只是探查片刻,愈發驚訝于“左命”的道行,生出了一番心思:“不知道友師承何門?”
李彥道:“曾偶得太淵門先輩傳承,其余全憑自悟,無門無派。”
林靈素大喜:“貧道也是無門無派,偶得天師道先輩傳承,全憑自悟,卻有大愿,今日得見道友,莫不是天意?”
他立刻稽首行禮,態度鄭重:“不知道友可愿與貧道一起,開宗立派,福澤道教后人?”
李彥看了看他:“林道長所言,實出乎我的意料…”
林靈素哈哈一笑,長袖拂動,一塊富有靈氣的竹簡飄出:“我等無師門約束,自可隨性為之,志同道合,便共創一門,擇良才美玉,光大道教所傳,絕不被那西戎佛教比了去!”
李彥已經知道這位看到師師,就希望引起入道門,對于統治者的逢迎不說,單就這份對道教的心思與此刻分享所創道法的氣度,無愧于未來的神霄派大宗師。
既如此,李彥也取出一塊玉石,將自己從兩卷天書內領悟的內煉法烙印一份,遞了過去。
林靈素接過,豎掌行禮,飄然離去:“貧道告辭,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李彥目送對方消失在天邊,重新觀測起金國龍脈,待得閑暇時,將神識注入竹簡內。
就見一個個道符飄了出來,形成一篇道訣。
五雷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