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時期的山東,分為京東東路和京東西路,包括后世的河南商丘等地,南京應天府也在此處。
而在水滸傳里面,山東的地位自不必說,一百零八名好漢,三十八人出自山東,占比超過三分之一。
如果再算上出身河北的十三人,就基本是一半了。
山東和河北之地也往來親密,晁蓋聲名主要流傳的地方,就是在山東和河北,畢竟古代通訊不發達,能在兩地傳揚,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至于宋江一個濟州鄆城的小吏,名聲傳遍大江南北,只能說除了他會做人外,還是“上天顯應,合當聚義”。
李彥四人的目的地,就是濟州。
不是去尋宋江,宋江現在還未及冠,連押司都不是,江湖上更是查無此人,去的是同在濟州的梁山泊。
因為公孫昭舉薦,他的師兄丁潤,如今應該就在梁山泊上。
李彥心知肚明,畢竟是“佐命”下達的指示,吳用想到當時在東溪村撞見丁潤,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丁潤是上梁山泊,盧俊義則大為驚喜:“如今的山東之地,若論威望,誰能比得過‘丁閻羅’?有他之助,我們定能事半功倍!”
這話還真沒錯,吳居厚當年的“京東鐵冶之法”,讓“京東之人恨不食其肉”,上千人的農民起義軍,打的旗號就是抓住吳居厚,投進煉鐵爐子里燒死,可想而知當丁潤屠了吳居厚全家,山東人民有多么感激他。
不過隨著逐漸深入,看著路上遍地尸骸,處處村落焚燒,盧俊義臉上的笑容又飛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怒:“遼狗該死!”
吳用眼中閃爍著厲芒:“相比起河北直面遼國進攻,駐扎著眾多官軍,我山東之地駐扎的官兵很少,只有拱衛應天府的廣濟軍和淮陽軍,遼軍鐵騎殺入,自然能肆虐地方…”
公孫昭沉聲道:“我聽聞山東之地民風彪悍,地方豪強多立堡寨,莫不能據險以守,抗拒遼人?”
燕趙多慷慨之士,齊魯多響馬之邦,山東自古以來就是盜賊馬賊居多,不少農民起義也都與此地有關,但吳用依舊搖頭:“那些地方豪強,慣以奴隸百姓,欺上瞞下為好,遼軍來后,怕是只顧著自己,百姓難以依靠。”
李彥問道:“有哪些地方勢力?”
吳用道:“若論山東整地,有曲阜孔氏、馬家堡、曾頭市等威震左右的大豪強,以濟州而言,則是祝家莊、李家莊和扈家莊,一向為梁山泊為敵。”
公孫昭比較關心丁潤的處境,追問道:“那現在的梁山泊,又有何等人物?”
吳用道:“梁山泊大頭領為‘潑天火’羅赤,精通火攻曾經燒得一營官兵狼狽逃竄,二頭領為‘活神仙’孫天佑,據說精通左道之法,三頭領是‘白衣秀士’王倫,乃是一位落第的舉人…”
前兩位倒還好提到王倫時,吳用明顯有些不屑,落地舉人也就是過了解試一關,在省試中落榜,當成了賣弄的資本,偏偏那些草莽還將這種讀書人當個寶貝,真是荒唐。
他雖然因為科舉不公,偏私處處,連解試都沒過,卻也十分瞧不起這等作為,簡直是給綠林好漢丟臉。
李彥之前對于山東之地也有過了解,終究不如吳用這位本地人來得準確,哪怕這位難免有喜惡偏向,也詢問道:“依吳軍師之見,丁判官如果上了梁山,與這三位頭領的關系如何?”
吳用想了想道:“梁山泊地利極優,易守難攻,官兵難以圍剿,然在此三人的帶領下,只是聚集著五六百小嘍羅打家劫舍,尚且壓制不住獨龍崗三家莊戶,可見遠不及晁天王的義氣胸襟,都是尋常匪類罷了,丁判官上山,恐有一番波折。”
盧俊義哼了聲:“若是舍不下寨中地位,就別把義氣為先掛在嘴邊,說一套做一套!”
公孫昭道:“兄長,萬一沖突將起,我們是否要做好準備?”
吳用看向李彥,李彥微微點頭道:“防范之心不可無,其他倒也罷了,梁山水路眾多,需要熟悉當地之輩,不知吳軍師可有舉薦?”
吳用早就知道這位帶上自己,是為了當地人脈,毫不遲疑地答道:“梁山泊邊有一石碣村,住著阮氏五兄弟,所謂得道多助,此番若能以梁山為首,舉綠林義軍為號,遏制遼人在山東肆虐,小生去拜訪一二,相信他們肯定愿意相助。”
李彥道:“那就拜托吳軍師了。”
吳用拱手道:“小生這便去!”
眼見吳用離隊,去尋阮氏兄弟,公孫昭想到那梁山上還有一位精通左道之術的頭領,也道:“兄長,我先以神行術上山助師兄一臂之力如何?”
李彥對于丁潤其實挺放心,雖然上山時間還短,若說完全掌控梁山估計沒那么快,但這位丁判官應該不會吃虧,當然有了黑化后越來越強的公孫昭相助更是好事,頷首道:“去吧!”
目送公孫昭施展神行法離去,他倒也有些羨慕,雖然說胯下的獅子驄在全力奔馳的速度上,足以日行千里,其實不遜于任何神行法,但在靈活程度上還是要遜色不少。
不過公孫昭的神行法是洞云子傳授的攬風神行,更加偏向于戰斗,長途奔行其實挺吃虧,所以之前從汴京奔到雄州城時,頗有幾分灰頭土臉,遠沒有原著里戴宗的神行甲馬那般瀟灑,也是術業有專攻了。
當然世事沒法圓滿,他目前的精力主要還是落在研究觀氣之法上,避免再出現使用密探諦聽時,柴進那種運道最高推測錯誤的情況。
有了行動力極強的吳用和公孫昭先行,李彥帶著盧俊義,也不急著直達梁山,先探一探遼軍的情況。
盧俊義很快發現書院里的知識得到了實踐:“真如哥哥所言,通過糞便的查探,就能發現他們去了何處…”
李彥道:“攻入河北的遼軍‘人人自便’,軍紀最差,這肆虐山東的遼軍倒是懂得堆積排便,說明將領指揮不俗,但依舊不知挖掘廁所,卻是契丹的習俗了,習慣于馳騁草原的,確實不可能養成中原的習慣。”
盧俊義強忍臭氣,大致判斷了數目,再辨明方向:“遼兵數目恐怕上萬,往西南而去,那里是…獨龍岡?不正是剛剛吳軍師所言的三家莊戶么?”
李彥道:“估計是去奪糧的,相比起搜刮民間村落,遼人肯定清楚還是這等大的堡寨儲糧更多,我們追上去。”
盧俊義一拍胯下千里馬,兩人藝高人膽大,坐騎也完全不懼遼人圍堵,直接快馬飛馳,朝著獨龍岡而去。
到了山崗之前,已經遙遙見得烽煙升起,卻是有三個方向遙相呼應,正是祝家莊、李家莊和扈家莊。
祝家莊勢力最為龐大,莊前莊后有七百人家,都是佃戶,常備樸刀,本身也養著兩千門客,輕易能拉起數千兵馬,雄踞一方,堡寨前方的獨龍岡地形更是路徑曲折,灣環相似,樹木叢密,難認路頭。
李彥帶著盧俊義選了個地勢高的山頭,遠遠眺望,就見確有上萬遼軍聚于山岡之前,卻沒有貿然進入,而是派出小股斥候隊伍,深入探查,同時左右喊殺四起,烽火煙氣扶搖直上。
盧俊義馬上明白了遼人的戰術:“遼人看來是忌憚祝家莊外那片迷宮似的密林,探明路徑的同時,也在派人攻打李家莊和扈家莊,祝家莊若是出來援救,自然失了地利,若是不出來援手,沒了守望相助的盟友不說,士氣也要大大受挫!”
李彥微微瞇了瞇眼睛:“上萬精兵,對付三家村坊,還能如此不急不躁,統帥遼兵的將領不可小覷,不能讓他們得手。”
可惜他的目力再強,受到層層阻隔,也看不見遼軍中陣的主帥,又轉到三家豪強的處境上。
這些地方豪強和鄉紳一樣,對于當地百姓多有剝削,并不是甚么好東西,但在遼人面前,還是要一致對外,三大莊園儲備的錢糧,更不能被遼軍得了去。
所以李彥開口道:“你去李家莊,以擾亂遼軍攻勢為主,不要過于逞強!”
盧俊義展顏一笑:“哥哥放心,長了說不準,這幾日內有我在,定不讓那李家莊失守!”
三家豪強中,祝家莊最強,如今堅守不出,上萬遼軍也奈何不得,李家莊稍遜一些,盧俊義去救援,最弱的扈家莊,就由李彥親自出馬。
說起來這扈家莊不僅最弱,原劇情里也最倒霉。
祝家莊被梁山所滅,因為是爭鋒相對的較量,宋江三打祝家莊,前兩次都損兵折將,頗為狼狽,最后靠著內應里應外合,才將之拿下,滿門屠殺干凈,雙方敵對技不如人,倒也無話可說。
李家莊先是作壁上觀,后來李應也被賺上山,相比起來,扈家莊是最冤枉的。
因為扈三娘為林沖所擒,其兄扈成為了救妹妹,并未與梁山為敵,反倒是互相結為盟友,后來祝家莊被攻破,祝彪兵敗來投,扈成還綁了祝彪,親自送去梁山…
結果他遇到了李逵,不問情由,一番亂殺,將之滅門。
當然從行為來看,遇到李逵或許還不是碰巧,因為“李逵正殺得手順,直搶入扈家莊里,把扈太公一門老幼,盡數殺了,不留一個,叫小嘍啰牽了有的馬匹,把莊里一應有的財賦,捎搭有四五十馱,將莊院門一把火燒了,卻回來獻納”。
殺人放火,滅門抄家,太熟練了。
所以有不少人懷疑,就是梁山看中了扈家莊的錢糧,才讓殺起人來不管不顧的李逵出面接待,事后宋江的處置是“這廝違了我的軍令,本合斬首,且把殺祝龍祝彪的功勞拆過了,下次違令,定行不饒!”李逵則笑道:“雖然沒了功勞,我也殺得快活!”
如此作為,若不是梁山好漢“上應天命”,上山后成了木頭人,別說滿門被殺的扈三娘,就算是李家莊的李應都該兔死狐悲,畢竟事成后掉頭來殺盟友的行為實在太下作。
不止是現代人看不下去,古人也看不下去,在《水滸傳》續書的《殘水滸》中,扈成就展開復仇之路,生擒梁山五將,斬殺八位梁山好漢,基本相當于《重生之我是扈成》。
如今這位尚未重生,剛剛及冠的小將,就跟著父兄身后,手持雙刀沖殺在戰場中。
鮮紅的外袍被血染得泛黑,渾身上下多道傷口,鮮血淋漓,呼吸中更是仿佛帶著火,燒著喉嚨,往下蔓延,繼續灼燒著五臟肺腑。
即便如此悍勇的廝殺,伴隨著遼兵越來越多,嚴防死守的寨門也快支撐不住了。
就在扈家莊上下絕望,連幾歲的女娃娃都要沖上來殺敵時,后方遼軍突然一陣騷動。
隨著他們的視線轉移,身高七尺的扈成也屏住呼吸,看著不遠處的山頭上,一頭無比神駿的龍駒俯沖而下,帶著那容貌魁偉的男子,閃電般殺入遼軍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