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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全是套路,沒有真誠

  “臣丘英奉敕令,拜見天皇、天后!”

  “臣李彥奉敕令,拜見天皇、天后!”

  前方內侍頓足,側身讓到一旁,丘英和李彥上前行禮。

  距離歷史上,朝廷正式下詔尊李治為天皇,武媚為天后,其實還有一兩年時間,但身邊親近之人,已經開始這么稱呼了。

  李彥跟著丘英,沾了親信的光。

  “免禮!賜座!”

  一道中氣不足的男子聲音,從御幄內傳出:“四郎,你被逆賊所傷,該好好休養,快馬趕來,身體可有礙?”

  丘英家中排行第四,這聲四郎顯得親近,關切之言更讓丘英眼眶一紅,頓首道:“圣心抬愛,臣萬死不辭,區區小傷,何足掛齒!”

  “四郎一腔忠心,朕是知道的,但身體是根本吶!”

  相比起端坐在御幄內的高高在上,李治說話很家常,有種貼心的溫和感:“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朕等著你康復后,繼續為朕分憂呢!”

  丘英激動得渾身輕顫,忙不迭的應道:“是!是!”

  “咳咳!”

  李治輕輕咳嗽了聲:“坐吧!”

  此時宮婢已經走了出來,手捧兩張毯子,來到身前鋪好。

  等到丘英和李彥跪坐下去,李治才繼續道:“將涼州之事,詳細說一遍。”

  丘英開始仔細敘述。

  李彥聽著,發現丘英并沒有為侄子丘神績添加功勞,反而將蕭翎每日審問麗娘的事情也如實稟報。

  顯然,身為武德衛的蕭翎,叛變倒戈是大事,丘英不敢有絲毫隱瞞。

  御幄內的二圣靜靜聆聽,中途并沒有詢問。

  直到查出崔縣令是吐蕃大使遇害案的兇手時,女子清脆的冷哼聲,才從帳內傳出。

  那聲音,就象一柄無形的長刀,凌空一揮,讓丘英都下意識頓了頓,瞳孔收縮。

  不過除了冷哼外,自始至終,武后沒有開口一言。

  足足講了半個時辰,等到丘英將所有細節講完,殿內沉默下來。

  片刻后,李治有氣無力的聲音才重新響起:“高祖開基,太宗肇業,我唐家三代受命,憂勤百姓,經邦帝業,乃享太平,不想邊州危情,到了如此地步,吐蕃竟成大患!”

  這位天子的語氣里,帶著沉重。

  大非川之戰,是唐軍開國以來第一場慘敗,震驚內外。

  對于野心勃勃,想要超越太宗功績的李治來說,是當頭一棒。

  總章元年(668),也就是三年前,大唐終滅高句麗,李治那時是志得意滿。

  他完成了自隋文帝楊堅開始,到唐太宗李世民都未能完成的偉業,將大唐的疆域擴充到了極致。

  那代價是什么呢?

  代價就是趁著大唐全力進攻高句麗的時候,吐蕃抓住機會,吞并吐谷渾,國力大增。

  大非川之戰,吐蕃號稱投入兵力四十多萬,實際上其中至少有二十萬人,是吐谷渾人。

  太宗時期,吐谷渾被李靖所滅,可汗都被逼得自殺,后來雖然重新立國,但可汗已經是大唐的狗,李世民還和親嫁了個女兒過去,方便控制。

  作為大唐的藩國,這二十萬吐谷渾人,本該是為大唐打仗的。

  如今此消彼長,吐蕃吞并吐谷渾的地盤,正式成為高原強國,威震西域,大唐則盛名受創,影響深遠。

  朝中有識之士眾多,自然不難看出國家戰略出現了問題,雖然不敢直言,但李治過得也是相當難受。

  而涼州圍繞使節團的數場兇案,也是兩國爭端的一個縮影。

  縣令叛國,內衛倒戈,當地望族子弟,居然是幕后策劃者。

  如此種種,觸目驚心。

  證明在細作諜報方面,大唐完全落后于對方。

  好在最后,總算是挫敗了對方的陰謀,讓使節團灰頭土臉,否則實在難以收場。

  李治感嘆之后,看向丘英的目光柔和許多,正色道:“四郎,你此行不辭辛苦,戎馬西行,勤在緝捕,洞察敵謀,與國大功,授壯武將軍!”

  壯武將軍是武散官,正四品下,這正是為了與內衛閣領相配,接下來還會調職,獲得實權。

  “謝圣恩!”

  丘英大喜,從此以后,他可以稱為丘將軍了,立刻站起身來,熱情滿滿的開始蹈舞。

  圣人升你的官,不跳舞怎么能表示出內心豐富的感激之情呢!

  而丘英這一舞,與往常還不一樣,背部開龍脊,雙手有節奏的搖擺起來。

  “你真敢這么跳啊…”

  李彥偷偷捂臉。

  路上,他把西安慢搖也教給了丘英,并請教他合不合禮儀。

  跟世家子跳這個,李彥就當是整活,但到皇帝面前這么跳,還真有點虛。

  沒想到丘英此時就搖上了。

  丘英倒是有自己的考慮,他的身體還未痊愈,剛剛又一路騎馬,如果再劇烈活動,確實不太受得住。

  這慢搖,反倒符合身體狀態,只需再添加點步伐,輕輕松松。

  “咦?四郎這舞姿頗為有趣啊!”

  李治看了,聲音里有些笑意。

  蹈舞本來就沒有規定的動作,主要是展現出熱情,大部分的動作就是擺臂搖胯。

  其中手臂以撩、甩、晃為主,有些動作還真和慢搖有些類似。

  丘英在步伐上還增加了不少,讓整體動作更加貼合時代風格,一舞完畢,李治頗為滿意,臣子費盡心思改良舞姿,說明心里對他是真心愛戴。

  李彥松了口氣,但想著自己以后真的這么跳,又覺得有些羞恥。

  不過下一刻,他愣住了。

  “你們舟車勞頓,朕也累了,改日再見吧!”

  因為李治擺了擺手,內侍再度前來引路,居然讓他們退下了。

  “陛下,臣等…”

  丘英也怔了怔,但見到御幄內的李治似乎真的很疲憊,身側的武后扶住他的身子,用手輕撫后背,也不敢再說,乖乖退下。

  跟在內侍的身后朝外走去,他覺得奇怪。

  按理來說,無論是他的奏報,還是裴思簡的奏報,都對李彥大為贊賞,其中功勞講得明明白白,為什么二圣對李彥這么冷淡呢?

  李彥同樣感到莫名其妙,你們不是原本只讓我回來匯報的么,怎么理都不理?

  他對于皇權沒什么敬畏,不像這個時代的人,跟皇帝說上幾句話,指不定能激動到抽過去,但作為歷史系的學生,是真的蠻好奇武則天到底長啥樣,也想跟李治聊幾句。

  結果一項都沒達成。

  這對夫婦坐在帷幕后面,倒是方便觀察外臣,外臣連他們的臉都看不見,更別提察言觀色了。

  真特么陰!

  出了紫宸殿,被晚風一吹,李彥一個激靈,又開始考慮住宿問題。

  長安不比涼州,宵禁是很嚴格的,晚上倒不是沒有活動,而是基本在各個坊市內部嗨。

  現在他離開大明宮,是在禁衛的護送下,直接去衛國公府,還是跟著丘英回府,對付一晚上?

  正想著呢,前面的丘英腳步一頓,目光看向前方。

  一座御輦出現。

  為了抵御晚風,輦具上面也被圍得嚴嚴實實,來到身前,前面的簾幕掀開,露出一位年輕郎君來。

  面容病弱,身體瘦削,但眼睫烏黑,眉梢斜飛入鬢,五官俊朗,一襲紫袍,貴氣逼人。

  腰間的魚符,折射出玉質的光彩。

  魚符相當于大唐的腰牌,在長安城中進出宮城都需要它通行,不同的身份,佩戴的魚符材質也不同。

  普通官員和宮城侍衛用銅質魚符,親王和國公用金質魚符,而戴著玉質魚符的,全天下只有一個人。

  丘英和李彥趕忙躬身行禮:“臣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開口,有氣無力的聲音幾乎是一脈相承:“不必多禮,我對涼州之事頗多好奇,丘公有傷在身,是否不便?”

  丘英懂了,嘴角微微揚起:“臣確實有傷在身,然李武衛全程歷戰,立功頗多,由他向殿下稟告,勝過微臣。”

  太子看向李彥:

  “那就有勞李武衛了。”

  與此同時。

  紫宸殿內。

  剛剛還半條命的李治,重新端坐起來:“你看這李元芳如何?”

  武后道:“相貌周正,英氣勃勃,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剛剛你不理他,他很失落。”

  李治微笑:“小小年紀,有勇有謀,最難能可貴的是,剛剛他并不怨懟丘英奪走功勞,懂得知恩圖報。”

  喘了口氣,李治十分贊許:“這樣的小郎君,跟在太子身邊,朕心甚安。”

  上位者很有意思,最好臣子冷血無情,別被家族束縛,只為他們效力。

  但如果臣子真的那么做了,他們又會忌憚,對家人都這么冷血,憑什么對自己真心效力呢?

  這種矛盾的心理,和后世那種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老板是差不多的,好事全想占了。

  李治和武后也不免如此,對于李彥這種世家子里的異數,就極為滿意。

  不過也要考驗一下他的品性。

  他們特意讓柴青去招,如果李彥一個人急沖沖入京,把丘英拋開,那李治和武后依舊會用他,態度卻又不同。

  此時先冷遇一番,再讓太子出面,收獲忠心,想必李元芳心情大起大落之后,正在感激涕零。

  帝輦旁。

  受邀與太子同行的李彥,心情毫無波動,只是有點想笑。

  第一次見面就開始PUA?

  真就不出意料的全是套路,沒有一點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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