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炸!哈哈!前輩你沒招了吧?”
周拯被安排的洞府后院小花園中,肖笙正帶著老諦聽與小金鈴,發揚藍星的紙牌文化。
李智勇淡定地坐在角落,頂著老道的外皮,并未多參與這些娛樂。
世界是喧囂的,而他注定是寂寞的。
毫無征兆的,李智勇眉頭輕輕跳動了幾下,睜眼看向了周拯所在的桃花林。
片刻前,周拯通過傳信玉符發來消息,讓自己關注那個區域。
而此刻,那里出現了詭異的大道波動。
萬法退避;
諸圣降服;
天道具現化?
李智勇正心驚,突然就聽到了‘吧嗒’一聲輕響,心底浮現出了兩個的大字。
快逃。
周拯動用了絕境玉符。
騰的一聲,李智勇站起身來,轉身看向身旁眾人,不等他們出聲,大袖一揮直接將肖笙與金鈴兒收入袖中,一把拉住老諦聽,朝前院冰檸沖去。
至于周拯的安危,李智勇并不擔心,他相信老君會在關鍵時刻護持這個關鍵棋子。
但他們幾個,在老君那里的優先級并不會太高。
“教官!來不及解釋,先撤走!”
冰檸不由一怔。
被李智勇扯著的諦聽,既驚訝于這個太白弟子突然展露出的修為,又不由得面露困惑。
咋回事?
他沒感覺有什么危險啊,這里還是風輕云淡的。
桃花林,涼亭內。
周拯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寶劍。
他背后的靈怡也覺得有些不妥,去了另一側,雖是坐在寶塌之上,但膝上已是枕了一只瑤琴。
瑤琴應該是她的對敵法寶,周拯在其上感受到了青木大道的道韻波動。
再看那團不知從何而來的云霧,其內似有一婦人自蜷縮慢慢伸展開肢體。
就聽仙樂陣陣,鈴鐺作響,那婦人緩步出了云霧,宛若流光編織而成的淺紫色長裙緩緩垂落,修長的身段包裹著圣潔出塵之意。
她鳳目凝神,自是氣度非凡。
絕色容顏是她最淺的底色,雍容華貴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特點。
若是非要用一個詞匯來描述這個女人,周拯只能用四個字——俾睨天下。
她自桃花林中踱步而來,似乎沒什么表情,又似乎能在瞬息間演繹人世間所有的情愫。
“王母娘娘?”
靈怡突然笑了聲:“您為何招呼都不打就來了我這窮鄉僻壤。”
卻是對周拯解釋,王母并非是她喚來的。
周拯眉頭輕皺。
他現在不相信眼前任何人,王母不斷向前,他也不后退,只是與王母對視。
王母緩聲道:“周拯,又見面了。”
周拯微微點頭,索性大膽一點,淡然道:“王母坐不住了嗎?”
“坐不住?倒是不至于,”王母緩聲道,“三界之局早有定數,任你如何掙扎也是無用,三清選擇離開三界的那一刻,他們已是無力回天。”
周拯笑道:“娘娘是來給我泄勁的?”
王母雙眼微微一瞇,卻是落在了周拯腦后的太極圖上。
“你似是覺得,有老君護你,我便動你不得?”
周拯微微挑眉:“如果娘娘能像踩死螞蟻一樣踩死我,不可能對我廢話這么多。”
王母似乎并無不悅,反倒是切實地笑了聲,淡定地坐到了一處石凳上。
周拯心底有點犯嘀咕。
這是又要玩青梅煮酒那一套?
王母說一句三界英雄唯你我,然后自己配合著往下扔個東西?
周拯淡定地坐在王母對面,扭頭看了眼靈怡,笑道:“姑娘不如先避一下,我與王母有事相商。”
靈怡眸中光亮輕輕閃爍,卻已是明白了點什么。
周拯的意思,他在這里拖延,讓她去打開外圍大陣,讓他的同伴離去。
靈怡笑道:“兩位慢談。”
王母并未多說什么,甚至看都不看靈怡一眼,只是注視著周拯。
“你奪舍的我院長?”周拯突然問。
“那不過是個凡人。”
“嗯,你也知道她是凡人,”周拯點點頭,并未多說,轉而笑道,“那王母今日前來是為何?又不打又不罵,總不可能是來勸降我的。”
王母道:“你不可勸降嗎?”
“王母沒辦法對付我了?”
周拯眨了眨眼:“或者說,王母也黔驢技窮,有些慌了?”
王母目中多了幾分凌厲:“青華,注意你的措辭,我并不想與你直接動武。”
“不動武,是念著西王母東王公的天庭羈絆?”
周拯似是故意想激怒王母,笑道:
“出手搞我的是你,幾次刺殺我的是你,害我親人的是你,試圖將我摁到鞋底的是你,現在怎么反過來要我注意措辭了?”
周拯話語一頓,淡然道:“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并非你被天道蠱惑,而是你蠱惑了天道,離間了原本互信的大天尊與并無意識的天道。”
“莫說這般空口無憑之事。”
有問題!
周拯敏銳地捕捉到了王母話語中透露出的一絲絲軟弱。
她如何會軟弱?
王母可是隨手就能劃出一條銀河的強者,在天庭鼎盛時說一不二,有時威嚴都要蓋過玉皇大帝。
周拯不動聲色,笑道:“那王母可以解釋下,勾陳星域出現的墮魔事件嗎?就在大概一千六百年前,那似乎是一切災厄的起點。”
王母淡然道:“此事你何不去問問玉帝?”
“這不是,我還沒去靈山。”
“你竟知道玉帝躲在靈山?”
王母眸中凌色更甚:“看來,你已開始嘗試坐去執棋者的位置,也對,老君畢竟不能直接現身,他應是要扶著你坐去我對面。”
周拯又道:“王母不如說說勸降我的條件。”
“你來坐我的位置,”王母淡然道,“我對三界之主并沒有興趣,我可以扶你做新的玉帝。”
“那莪需要做什么?”
王母凝視著周拯,自是知道周拯在故意套話。
但王母也無所畏懼般,淡然道:“消除玉帝殘魂,滅了靈山殘存勢力,壓服紫微帝君,至于截天教與復天盟,你隨意處置。”
周拯身形后仰。
王母提醒道:“這未嘗不是拯救三界生靈之路。”
“為什么?”周拯奇道,“你不是要開創新秩序嗎?”
王母嘴角勾勒出了淺淺的笑意。
“如果你想讓一群人為你賣命,除了給他們套上枷鎖,將他們馴服,然后再用他們性命威脅,還要做什么?”
周拯小聲嘀咕:“制定一個目標,闡述一個綱領,統合他們的精神。”
“這就是截天教的意義。”
“王母意欲何為?”
周拯眉間有著散不開的疑惑:“天道惡念我接觸過,他就是要毀滅三界生靈…你們的目標并不一致?你來此地見我,是因此地有遮天大陣?”
周拯輕笑了聲:“有趣。”
王母并不多言。
他們兩個有時看起來話不接話,其實是都不想跟著對方的話走,讓自己陷入被動。
王母又問:“可愿意考慮下?這應是我唯一一次與你心平氣和的交談。”
“考慮,我當然會考慮。”
周拯瞇眼笑著:“畢竟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不過王母可否解答我一個兩個的小疑惑?”
“講。”
“王母為何轉世重修?”
“不喜殘軀。”
“天道產生意識,也是王母的手段嗎?”
“此事我并不知曉,”王母淡然道,“我只是在天庭崩隕之后,發覺大天尊妄圖凌駕于天道之上,覺得自己錯看了他罷了。”
周拯微微瞇眼:“如果大天尊是個野心勃勃之人,如今為何只剩殘魂,茍延殘喘于靈山?”
“如果大天尊不是野心勃勃之人,他又如何走到三界至尊的寶座?”
王母鳳眼輕橫:“我與他多年夫妻,多年師兄妹,相伴走過無數歲月…”
“就沒有感情嗎?”
周拯突然插了一句:“你們兩位,夫妻一場,又相伴走過無數歲月,就沒有感情嗎?還生育了七仙女,平日里相敬如賓。”
王母表情出現了微弱的變化。
周拯乘勝追擊,雙手隨性地擺在桌面上,身體也微微前傾。
“王母,我覺得其他事你做就做了,你有什么野心也好,有什么不得不完成的事也好,我們沒必要理解你,你也沒必要讓我們理解,但唯獨玉帝。
“三界凡塵,哪個不知老天爺與老天奶伉儷情深。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不太相信你能如此狠心,真的去算計了玉帝…哪怕你騙我一聲,讓我再次相信世間是有愛情這回事的。
“以前的我,總是以玉帝王母的愛情為向往啊。”
“罷了。”
王母突然起身,一掃衣袖,定聲道:“今日不談也罷,你我兵戎相見吧。”
“娘娘別走啊,”周拯像模像樣地喊了聲。
找到了,王母道心的弱點!
果然,只要不是天道善念、天道惡念那種非碳基生物,血肉之軀再強也有情感弱點啊。
周拯嘴角即將綻出微笑。
王母腳步突然一頓。
她轉身看向周拯,鳳目中閃爍少許精芒。
“王母要繼續聊聊嗎?”周拯笑著問。
“你我若聯手自來得及制衡天道,恢復三界秩序,”王母道,“你當真要拒絕嗎?不如問問老君?”
周拯收起嬉皮笑臉:“王母在為此前的種種作為懺悔嗎?”
“借助天道不過是我計劃的一環,其余,我自有打算。”
“那我也自有打算,”周拯笑道,“我考慮考慮,說實話,做娘娘的傀儡聽著也是蠻不錯的。”
“哼,果真是浪費口舌。”
王母轉身離去,前方云霧頓生。
“周拯你且走就是,五部洲隨你去,妖魔隨你除,但就憑你、就憑太上老君,連天道都斗不過,還想阻攔我?
“哼,待那日來臨,你會發現自己的掙扎何等蒼白無力。”
話語未落,王母身影已是消失在云霧之中。
周拯感知到,一抹強橫的道韻于乾坤之下劃走,王母的氣息、大道瞬息間消失無蹤。
桃花林各處枝葉顫動著,一縷微風吹拂而過。
周拯這才發現,自己背部已滿是冷汗。
而提示危險的靈覺,此刻麻木了一般。
王母。
就這?
周拯抽抽鼻子,看向了遠處飛來的靈怡,目中劃過了幾分思索。
靈怡的身份底色還是無法完全確定,自己必須盡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