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失算」
伴隨著近乎瘋狂的竭力祈禱，來自深淵的特殊氣息很快席卷了這片后天形成的沼澤，卡昆一邊念誦著對于它而言近乎墮落的禱言，一邊面露期待的看向那四具棺槨。
里面陳放的尸體都是它精心挑選的骸骨，有高價從其他渠道收購而來，也有親手殺死圣武士的遺骸，花了差不多一年的功夫才湊齊了四具，作為承載深淵力量“死亡騎士”的容器再合適不過。
如果不是這次的骨頭太過難啃，它根本沒想過在一個普通的林間小鎮使用這近乎于絕殺的底牌。
不過既然已經開始儀式，它自然就沒想過取消。
很快，當深淵氣息累積到一種程度是，一股悄無聲息無形卻有形的領域陡然擴展開來，并且伴隨著卡昆的咒語，這領域當中大部分的深淵氣息就像找到了家一般，紛紛朝著最近的棺槨之中涌去，而原本平靜躺在烏黑沼澤之上的棺槨也開始發出哀鳴與顫抖，仿佛是察覺到了內里生物的蘇醒，棺材蓋板也開始吱呀吱呀響起。
終于，隨著海納百川般的深淵氣息消失殆盡。
嗡的一聲。
四具棺槨中最左邊的一具蓋板打開了一道縫隙，就在卡昆以為里面的死亡騎士終于要蘇醒之時，棺槨的蓋板似乎又想起了牛頓定力，啪的一聲，再度重重合上。
“怎么回事？”
這下輪到食人猿祭祀驚訝了，因為在它的知識范圍內，不可能出現深淵氣息足夠，棺槨都打開了，還有合上的道理。
除非…
一開始的儀式就出現了錯誤！
了解到了這個，卡昆現在倒是沒太多慌張，這種情況儀式的出錯應該只是小毛病，因此它開始努力思索起儀式方面的疏漏。
是祭品出現了問題？
它目光看向了快要干癟的飛猿，此時的它因為深淵之觸的緣故，已經虛弱無比。
是最為健壯的軀體，充滿活力，除了施法者外，堪稱是最合適的祭品。
還是說祭祀禱告？
它回頭看向依舊沒有停止，互相殘酷施加痛苦的族人們，沒有任何褻瀆之舉。
也不對…
腦海出接連出現了好幾個可能性的答案，但都被卡昆一一排除，不過在思索到一半時，看著綠溪鎮的方向，卡昆腦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個可能性。
不會是那名施法者預料到這里，使用了反制手段吧？
可能讓儀式中斷的手段很多種，但唯獨這種毫無反饋的讓它沒來由的心中煩躁。
因為一點征兆都沒有，就像突然壞掉的機器，故障根源都不知來自何處。
但卡昆也沒糾結太久，因為它所糾結的“故障”已然自己冒出了頭。
人類…
看著突然隆起的沼澤土地鉆出的那顆被污泥所包裹，但依舊能清晰辨認出那雙屬于人類的金黃雙瞳時，怒不可遏的情緒頓時像浪潮般，填充滿了它空間不大的內心。
“該死！”
它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是一名鉆到地底的人類中斷了這場儀式，他是怎么悄無聲息摸到自己身邊的它已經不再想管了，如何抵御沼澤下的毒素它也不想過問。
它現在只想著將這個半個身子在沼澤里的可憎家伙拉出來，然后讓他明白何為殘忍！
“攔住他！”
這些想法在它腦海中只是一瞬，但在現實當中，當發現那名人類一冒頭時，它便已經舉起了法杖，對著族人怒吼，然后毫不猶豫的動用手中最快的控制法術。
——“「六環法術」無盡長眠。”
作為附魔系能夠直接影響心靈的脅迫類法術，這是它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先抓住，然后在詢問，詢問結束再進行一系列的炮制。
伍迪聽到那怪異的腔調，還有那攝人心魄的前奏，作為上一世和施法者交過許多次手的他而言，大抵清楚眼前的狄摩高跟的祭祀想要釋放哪類法術，不過他自然沒有想過直接硬剛，而是直接一個閃身便朝著相反的方向退去。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這個舞臺不屬于他。
同時他的背后也猛然竄出一道黑影，朝著正在施法的食人猿祭祀撲去，如果視力足夠清晰且動態視力良好的話，便能發現那小小的生物竟是一頭毛茸茸的飛鼠，飛鼠那米粒般大小的白色眼睛中滿是果敢與堅決。
卡昆注意到了這頭飛鼠，但是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妄想突圍的人類身上，它認為這頭飛鼠只不過是想要干擾他施法的一種手段，因此，對于這種貨色，他的反擊也機會凌厲，在隱藏的同時用雙首蛇法杖敲擊了一下地面，一道魔法波紋閃爍，于是，它的面前不知何時便多了一團黯色的灰霧，猶如縈繞的陰沉天空。
——“觸發術。”
——“劇毒屏障。”
簡單的布置一下防御措施，卡昆的全部心神便放在了不遠處，已經提刀在它的族人中大殺四方的人類，他的身影異常靈活，攻勢更是大開大合，每每一刀下去就能將它族人的身體一分為二，卡昆心中明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于是，它加快了咒語的吟唱速度，音節的急促讓它的心神全部灌注在口舌之上，因為它知道，當最后一個音節落下時，便是這場戰斗徹底結束之刻。
不過，當伴隨著咔嚓的裂隙聲，讓它的內心有些疑惑。
它受到攻擊了？
還有其他同伙？
不等卡昆的腦海思維轉動過來，一只覆蓋有青銅色澤，手掌幾乎有它半個身子大小的龍爪憑空出現，龍爪上的魔法靈光一閃而逝，而鋒銳的爪牙肆意揉搓著對于它而言，猶如玩具般的護盾。
當隔著裂隙看著那瞇成一條縫隙的銹綠色豎瞳時，卡昆渾身一顫。
都不用看其他特征。
它便認出了這是什么生物了。
一頭巨龍。
還是金屬龍當中性格最為執拗的青銅龍。
“龍…怎么可能！”
原本的計劃頓時崩解開來，音節落下，想要對付那名人類的無盡長眠在此刻立刻轉換了目標，選擇對準了眼前的這頭鼻尖之尾尖，足足有二十米長的青銅色澤，渾身鱗片縫隙中流淌著閃爍電光的龐然大物，眼前的威脅顯然比那想要逃跑的人類更為重要。
雖然不清楚這頭巨龍是如何出現在這陌生小鎮的，但是這聲勢與身體散發令人心悸的雷霆之音毫無虛假，它現在的首要目標從原本的擊殺入侵者轉變為…
活下去！
當身后那道身影宛如撕裂蒼穹的閃電，驟然帶著強大的威勢出現在黑暗的群星之下時，伍迪明白，那頭花…不對，青銅龍出手了。
這是伍迪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巨龍，優雅呈現流線型的身姿，龐大且充滿力量感的軀體，帶有堅不可摧的金屬鱗片，縫隙中跳躍著電光，空氣的氣壓仿佛都隨著這頭巨龍的出現隨之下降。
青銅龍很好辨認，不同于其他巨龍的特征，青銅龍最為顯著的除了那身金屬鱗片以外，最為值得稱道的還是它那面部仿佛帶了一張面具，具備爬行與鳥類兩種特征的獨特面孔，鼻子和鳥的喙沒有太大區別。
而它的出現也讓伍迪送了口氣，畢竟沒有它來分擔壓力，自己的話想要逃出這里還是異常艱難的。
不過由于地理位置的關系，伍迪這個方向只能看到遮擋住祭壇的龐大龍影，那名祭祀的反制手段他并沒有看到。
不會就這樣直接死了吧？
他一邊猜測著，一邊心不在焉的依靠本能擊殺著這群已經墮落了的食人猿信徒。
剛才這里似乎正在舉行取悅狄摩高根的儀式，這群信徒的身體上都遍布著傷痕，所以伍迪甚至都懷疑自己不用動手，隨便溜一下，這些生命力并不頑強的家伙便會在長時間的奔襲下脫力倒下，然后在出血狀態中哀嚎著結束這短暫的生命。
靈魂歸淵，永沉冥河…
當然，話是這么說，伍迪見到青銅龍那邊久久沒有動靜，還是很快將心神沉浸在和這群狄摩高根信徒玩風箏游戲，沒辦法，他們人太多了，而且由于獻祭儀式的關系，它們各個手上都有武器，而且痛楚刺激著它們敏感的神經，反饋給它們的不是畏懼，反而是一種興奮與愉悅感。
因此，面對悍不畏死的信徒，伍迪也只能選擇且戰且退，利用靈活的身法在沼澤中穿行騰挪，偶爾順手擊殺幾個邊緣的邪教徒，他現在就像莊園中修剪枝丫的園丁，一直在外圍徘徊與游走。
不過大抵是一分鐘還是兩分鐘后，他的腦海中傳來了花貓的急促聲。
“離開這兒，快！”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在與邪教徒糾纏的伍迪立刻踩到了一顆實心的枯樹樹干，然后腳尖一蹬，就像是老鷹一般，展翼而起，立刻飛躍到相距不遠的另一顆枯樹上，幾個起落，就反方向離開了剛才祭壇中心數十米的位置。
雖然不清楚那青銅龍為什么要讓自己離開，但是缺乏信任是冒險中的大忌，伍迪既然同意了和它一起來到這里，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要問清緣由，跑便是了。
果然，當他前腳離開，頭頂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時星光便被烏云遮蔽，可按理漆黑的夜卻格外明亮。
因為…伍迪抬頭望去。
只見一道道雷霆在上方涌動，下一刻，數十道雷電宛若劃過天際的流星，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朝著巨龍附近百尺以內的范圍而至，空氣都忍不住發出駭人的哀鳴，仿佛畏懼于天地間的怒吼。
“閃電風暴？！”
伍迪咽了口唾沫，連看都不看，再次轉頭又離開了原地數百尺的距離后，才敢回頭。
而此時，原本的沼澤已經在雷電的洗禮下破敗不堪，原本聚做一團的邪教信徒已然消失無蹤，唯有深淺不一的大坑，就算隔了數百米遠，耳邊的閃電轟鳴聲不絕，伍迪也能聞到彌漫而至的焦臭味。
還真是典型的不分敵我。
不過這個閃電風暴威勢應該快接近傳奇了吧，怎么可能是一頭還未成年的青銅龍所釋放出來的。
伍迪以前也見過其他施法者動用閃電風暴，但他們的比起眼前這頭青銅龍所釋放的，簡直是地精與巨龍較高低，云泥之別。
還不等伍迪從閃電風暴帶來的震撼聲中回過神來，一股更為龐大的能量風暴便瞬間席卷而至。
伍迪感受到了氣息的變化，他迅速找到了一處視野極佳的位置，站在樹木的冠頂，最高處向巨龍所處的位置眺望，不過當看著巨龍腳下，那抹紅色的身影的狀況時，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只見那名食人猿祭祀的雙頭蛇法杖早已消失不見，法袍也是破破爛啦，狼狽不堪。
但此時的它正手握著一柄蛇形的彎刃還有一個酷似猿猴的骨質頭顱，不是為了擊殺眼前的巨龍，而是將它在自己的笑聲中推進了自己的心臟，飚射而出的血液正好噴射在它手握的顱骨之上。
不好，這是魂祭！
它要拼命了！
不對，是送命了！
伍迪想要出聲提醒，但這個距離無論是心靈感應還是口頭喝聲都無濟于事，再趕過去也已經遲了，他也只能期待這頭青銅龍能夠有反制的手段。
然而，速度還是太快了。
從自殺獻祭到能量風暴的席卷，根本沒有給反應的時間，就算青銅龍下意識直接用爪子將其身體揉搓成一灘爛泥，那股風暴依舊沒有停息，反而像龍卷風般，愈演愈烈，很快便擴散開來，而原本浮沉在沼澤之上的四具棺槨也在這能將樹木吹倒的風暴中，徹底瓦解。
其中的人影也隨之浮現。
三名身穿盔甲的人類以及一名有著顯著龍類特征的類人生物，從外表來看像一頭狗頭人，但是比普通的狗頭人更為修長高大，無一例外的是，這三名人類的皮膚以及狗頭人那紅色的鱗片都無一例外地呈現黯淡的死寂色。
都是尸體。
不過下一秒，它們便同時睜開了雙眼，濃重的靈魂之火在眸中綻放，身上的鎧甲下四溢著灰白色的死靈薄霧，而且能量風暴在它們的身后，匯聚出了一道巨大深紅色的深淵門扉，有著眾多位面旅行記憶的伍迪一眼便認出來，這是通往外層位面最為混亂的深淵傳送門。
只不過這道傳送門并不是那種可以供惡魔大軍出入的傳送門，而是典型的惡魔領主化身降臨之門。
有時間限制，而且還不能離開傳送門太遠。
是惡魔領主專門在計劃失敗時的最后一招，用來狠狠的掠奪一把主物質位面的靈魂。
這玩家術語里，這種一般叫做保底。
而保底，自然不會讓人心情舒暢。
于是，深淵那頭，傳來了來自蠻荒的怒吼。
而青銅龍原本駭人的威勢，在這面前，也宛如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