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轉瞬」
166「轉瞬」
本書作者其他書:
或許是一秒,或許是一天。
當伴隨著轟鳴過后帶來的巨大副作用,森古就感覺自己耳朵里面好像鉆入了一支宮廷樂隊,在彈唱著他根本欣賞不了的天籟,嗡嗡嗡猶如萬蚊齊鳴,而腦子里則掀起了一場劇烈的海上風暴,翻江倒海的浪潮彷佛能把他的頭蓋骨掀開,四肢有一半已經沒了觸覺,剩下的更是微微一動就伴隨著發自骨髓的劇痛。
森古痛苦的呻吟出聲,眼皮向上翻起,嘴唇忍不住的吐出一口帶著殷紅血跡的泥土。
我是誰,我怎么在這里,我要干什么!
三個問題始終徘回在仰躺在地上的狂戰士,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出現在這里的前因后果。
“我是…踩中那群地精的陷阱了…”
手中的武器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渾身上下更是每一塊骨頭都在疼痛,臉上就好像被冰雪覆蓋一樣,他清楚的知道,現在他受傷十分嚴重,凍血雖然在生效,不斷的在生成凍霜來止住傷口流血,防止傷勢惡化。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腳步聲還有那令人厭惡的笑聲,然后他就看見了視野上空,幾張扭曲丑陋的臉龐。
地精!
這群雜種!
森古張口想要說什么,但發現自己的嘴巴牙齒都在剛才的爆炸中,炸掉了不少,說話一時間只能漏風,支支吾吾,含湖不清。
不過他努力表現的神情倒是讓這群圍過來的地精看了個清楚。
嘰里呱啦說了一堆,這是地精語。
森古根本聽不懂,似乎是嘲笑,譏諷,也有對他臉上結的寒霜頗為感興趣的討論,反正總之是一副評頭論足的模樣,讓森古內心頗為不喜,但這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掌控能力,也只能干瞪著眼,同時在心底憂慮,格里姆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不過還沒有等他繼續想,一只靴子就已經狠狠的踩在他的臉頰上,似乎是這群地精討論完畢,看也看夠,玩弄也玩夠,所以便直接決定了他的歸宿。
要死了嗎?靴子踩臉配合那張地精陰沉扭曲的笑容,已經無法激起森古內心半分的憤怒,彷佛連心臟和大腦都被寒冰血液所冰封,冷靜到了極點,直接進入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狀態。
開始細細的回想自己往日的時光,破碎短暫的記憶碎片猶如走馬觀燈般在腦海中閃過。
其中有美好的孩童記憶,也有在父母死后,艱難的部落求生,再到后來參軍的艱辛磨煉,以及最近的枯乏旅程。
雖然他過上了以前夢寐以求的日子,不用擔心饑餓隨時席卷,也不用擔心那能將人凍成冰凋的雪風暴來襲,更不用擔心朝不保夕的生活,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
可他已經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到底為何那么執著于出人頭地,也忘記了最開始的目標是什么。
大抵是那頭讓他家破人亡的白龍?
不過那頭白龍在納維亞軍隊到來之后,便不甘的化作了一顆戰利品,懸掛在首都科米藍的城門之上,他的怒氣與復仇的欲望早就在無數次經過城門時,消耗殆盡。
不過恍忽間,他的記憶回到了曾經八歲的那年,寒冬大雪,由于附近多了一頭白龍筑巢,導致原本居住部落的食物開始短缺,后來巨龍來襲,父親為了保護母親當初化作冰凋,母親也同樣受到不可逆轉的寒氣噬體,部落里的薩滿無法醫治那么沉重的傷勢,最后臨終之前,在暖烘烘的帳篷中,母親用冰冷到無比的手握著他的小手,在他耳邊叮嚀的話語。
她說:
——“活下去,我的孩子,帶著我和你父親的希望一起,見證這個世界。”
——“是啊!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驀然間,森古失去的活力彷佛又回到了這具身體之中,他努力地睜開眼睛,嘴巴微張,喉嚨中發出不甘的嘶吼。
“我要活下去!”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當面對地精往自己喉嚨間扎來的短刃時,他有感覺的左手與腰部同時發力,一個起身加抓握便將短刃連同地精的右手緊緊的攥在了手中,而失去平衡的地精也到了他的懷中,被他像抱孩子一樣單手摟在胸膛。
胸口的地精發出一連串的謾罵,森古聽不懂他也不想聽,只是緊緊的攥著地精的右手。
手骨碎裂的聲音響起,感受著手都要揉成一團泥土的巨大的力量讓它忍不住哀嚎,短刃更是隨之掉到了地下,它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剛才還殘廢癱瘓的人類,哪來的力氣來挾持它。
但此刻再去糾結原因已經沒有用了,它拼盡所能用腿去蹬,用牙齒去咬,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松開這名人類挾持自己的左臂,反而它的牙齒不知不覺已經浸滿了寒霜。
森古感受著胸口地精傳來的掙扎力度越來越小,左臂微微放松,他并不是想要殺死它,而是想要依托這個人質,讓這群地精投鼠忌器——如果它們智慧確實高,而且在乎同伴的話。
當然,一開始他發現這些地精確實不敢對他動手,無論是炸彈還是靠近,都非常謹慎,因為每當它們靠近時,森古的力道就會加重幾分,讓垂死的地精再次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不過突發狀況讓他頓時一個激靈。
不知道它們說了什么,有一名地精直接不在乎他胸口挾持的地精人質,反而是速戰速決,想要利用手中的炸彈直接將他連同地精一起埋葬在硝煙之中。
炸彈拋了出來,單手握著地精的森古來不及想太多,直接下意識一把將懷中的地精丟向炸彈的同時,自己的身體也飛快的借助左手和左腿向后方一顆樹下撤退。
還不到兩秒,爆炸的氣浪裹挾的泥土還有血雨般的肉塊就飛躍過了他的頭頂,同時也擊中了他的后心,余勢并不大,只不過當他繼續向前爬時,發現一顆還帶著些許粘膜的血淋漓的眼球正在死死的看著他,這是地精那顆眼球。
森古忍不住裂開嘴,嘴角微微向上翹。
這下不虧了,至少。
不過他仍舊沒有放棄希望,先是用手撐著自己翻了個身,以后背靠樹的姿勢,正面看著硝煙彌漫的位置,同時他的左手還握住了手邊的一塊碎石,縱然無法再次拔劍,他也不甘心就這樣被它們隨意殺死。
再換一個。
再換一個就好了,森古不由的屏住呼吸,抿著結了一層冰加的雙唇,死死的盯著前方那還未散去的林間煙塵,而攥著碎石的左手手背已然青筋暴起,就像是正在伺機待發捕獵的豹子,隨著腳步聲傳來,他的目光愈發尖銳,左臂也微微抬起,手腕后仰。
矮小的人影隱約出現的一剎那,棱形的石頭就又準又快的疾射出去,但傳來的是一聲沉悶,彷佛撞到墻壁的悶響。
他還不等疑惑縈繞心頭,林間的煙塵散去,就露出了一個藏在盾牌之下,正在緩步前進的地精身影,還有著其他擁有同樣綠色皮膚的地精正在遙遙遠望,神色猙獰而又陰沉。
不想死的森古自然考慮過好幾種方式,但是發現那些方法,對于斷了一手一腳的他來說,希望都是渺茫,不過他仍然沒有放棄。
他要活下去!
于是他依舊沒有停歇的投擲著身邊所能拿到的石子,縱然大部分被盾牌所擋,但是同樣還是讓不少沒有盾牌的地精無法靠近,只能依靠盾牌逐漸推進距離,從而用炸彈解決掉這個人類。
顯然,已經死亡一個同伴的地精,現在變得十分謹慎。
一點機會都不給。
而見到如此地精行為,行動力嚴重受損的森古自然明白,自己恐怕沒辦法逃離這片林間了。
因此他現在只希望自己的死亡能給格里姆這個家伙爭取點時間,多消耗點這群綠皮矮子奇怪的儲備。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正不斷還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拋投炸彈距離越來越近時,最遠處的地精毫無預兆地倒下,甚至連嘶吼都沒有發出,就消失在了林間之中,地下就像是有一張大口,悄無聲息地吞噬掉了落單的地精。
然而,見到此狀的森古內心雖然欣喜,但表面卻是不動聲色,繼續羊裝怒氣蓬勃,用為數不多的力氣,投擲著一顆又一顆的碎石與泥土。
而也正是這樣,雨點般的打擊讓地精的目光都放在了前方,渾然沒有察覺到身后出現了一頭不知從何開始出現的擇人而噬的大白鯊。
直到隊伍傷亡減半之時,才有綠皮地精發現不對,它尖叫的想要提醒,但破土而出的弧度刀光,直接將它連同身體上一同斬斷,凌厲的收割姿態配合上從泥土中爬出的人類身體,讓原本根本未曾感受到任何危機的地精小隊頓時迎來了第一次猝不及防的打擊。
更為致命的是,他更是能宛若幽影般,鬼魅的消失然后再出現,以至于慌亂投擲出的炸彈,根本未曾觸及到眼前的人類,就被迫在他的身后爆炸,無法影響到他分毫。
所有的地精都瞪得眼睛大大的,死死的看著眼前的人類。
如果會說通用語,那么它們心中定然在想。
是人還是鬼魂。
而另一邊,正借助著人類盾牌靠近的地精已經到了最佳拋投位置,準備殺死眼前這個半廢的人類,然后再調轉車頭,回去支援它的隊友。
森古自然也看到了它的動作,知道這次已然無法幸免,但他嘴角含笑,因為他親眼見證了地精小隊的滅亡,死亡是有價值的,而不是像剛才那樣,死的毫無價值,活的也沒甚意義。
他認出了那名殺戮地精的人類,正是剛剛在行動前,自稱要在外圍游蕩著,和塞西爾殿下似乎有著不錯關系的年輕旅客,無論是手里提著的異種兵器,還是那雙彷佛能點燃黑夜的金色雙童,都是讓他記憶尤深的關鍵特點。
這樣也好,不必讓格里姆見證我的慘狀,森古自嘲一笑。
從原本打算的吸引火力,再到發現隊友死亡后的狂怒沖鋒,以及接下來的意外中了地精的惡毒陷阱,時間其實很短暫,更別提他從爆炸中蘇醒過來,挾制地精,輾轉還擊時間更為短暫,想必他昏迷的時間也不長,總的加起來可能幾分鐘都沒有。
換個人恐怕根本沒有這么快的反應機會,畢竟剛才他們所藏身的位置,是寒霧彌漫的林間,灌木眾多,極其隱蔽。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他注意到了不遠處那名叫伍迪的年輕人投來的目光,這位粗獷的北地漢子咧嘴一笑,揮了個招呼,直接無視了正在準備給予他致命打擊的地精,畢竟在他看來,他的使命已經完成。
——“轟!”
不過就在他靜靜等待預料之中的爆炸時,一聲林間的轟鳴打破了再度沉寂的夜晚。
他以為是爆炸,但根本沒有意料之中的氣浪與劇痛,反而自己不遠處手持盾牌的地精突然倒下,盾牌歪斜的擦在地上,地精手中的炸彈還死死握在手上,拉環還沒有拉開。
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識望向剛才伍迪所站的位置,便發現原本他空無一物的左手上,此時多了一桿短短的金屬空心短棒,棒口還冒著蒸騰的煙氣。
似乎剛才的轟鳴便是從它拿處傳來。
當然,比森古更驚訝的還是活著的綠皮地精,它們都不可思議的望向伍迪手中的手統,這異常熟悉的外表,分明是它們小隊指揮官所擁有的武器,怎么會出現在他那里。
當然,還有觀察更仔細的,也發現了伍迪眼睛上帶著的酷似單片眼鏡的戰術目鏡,更是一臉驚愕。
因為這精片的外觀,似乎…
不過還不等它們接下猜想下去,眼前的人類便繼續開始了殘酷的收割。
沒有什么能比收獲源源不斷的經驗值更為舒服的事情了。
今晚經歷過多長戰斗的他,對狩獵步伐的掌握愈發熟稔。
又是人影消散在空中,一瞬之間,三步開外的距離再度浮現。
而此時,與人一同出現的還有那把修長散發著寒芒的弧狀武器。
重重噼砍而下。
血肉與骨骼一同被斬斷的聲音。
只見曲劍橫空,血光四濺。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