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崩塌」
時間倒回半個小時以前，湖泊之下的地底深處，水流湍湍從裂隙中流出，不過再也無法容納灌滿整條通道，而是淺薄的攤在通道之上，有點像河邊濕潤的灘涂。
畢竟對于往日容納幾個人身軀都稍顯費力的天然裂隙，如今的水流裂隙已然在伍迪的手中，開拓成能容容納十輛馬車并行的水流通道。
往日水多道小，溢滿有余，可如今水量不變，通道卻擴大了百倍不止，分攤到每一片區域上自然是僧多粥少。
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海鹽與潮氣，伍迪毫不在意的將手中的一捧泥土按照慣例丟入水流，主河道的沖力還是足夠的，足以讓讓它們直接順著水流而下，最后匯入深潭。
而伍迪看著泥土逐漸消融在澄澈泛起白色浪花的水流當中，看到水流因泥土變的逐漸渾濁，而后幾秒后又變的清澈，他按照慣例，再挖出一捧化開的土，機械性的挖掘，按照計劃來擴充通道。
不過這一次，他的掌心傳來的不再是柔軟如棉花的手感，而是堅硬頗有棱角的巖石截面。
這時候，伍迪低頭，才發現自己戴著的那雙塑石手套上的魔法靈光已經消耗殆盡，表皮更是有些磨損，顯然這不分時間與黑夜的挖掘，這個塑石手套終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伍迪心中便也清楚，現在便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
只見他深深吐了口氣，從次元戒指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個人類嬰兒大小的黑色木桶，里面裝的是滿滿一桶熾火膠。
火球術還沒到時候，伍迪清楚的知曉，火球術的威力雖大，但面對厚厚的巖壁，就算他一次性砸下四張，效果恐怕也不如人意。
因此如何技巧地使用，將手中法術威力最大化，才是他拿出這些物品的主要目的。
他將無需薪柴便可燃燒數個小時的熾火膠一一涂抹在與地底湖泊只有一墻之隔的穹頂巖壁上，然后隨著他指尖的火焰燃起。
一場在水之上，盡是焰火的開幕曲悄然在洞窟中奏響。
烈焰在穹頂熊熊燃燒，地底的黑煙仿佛滿堂的喝彩，順著縫隙逐漸飄出，洞腔內的溫度在不斷向上升高，火舌狂舞的舔舐著巖壁，灰白的穹頂就像興奮孩童的臉，紅的發亮。
“準備好！安捷列娜。”
感受著土壤中升起的溫度，躲藏在下層水流包裹土壤下的伍迪一邊使用心靈感應和武僧少女進行近距離溝通，一邊掏出了前不久從沙華魚人手中掠奪到的水元素核心。
核心他之所以沒有賣，便是想著利用這些核心，以此為媒，再次召喚一頭水元素。
這是計劃當中必不缺少的一環。
很快法陣在地底亮起，一頭五米多高的水元素精英跨過汪洋的深海大門，從地面的水中浮起。
“波濤氏族的卡洛克斯，遵循你的意志，應召而來，愿為您效力！我的主人！”
召喚生物大部分都會聽令于主人行事，不過溝通簡單，一般只能聽懂進攻或者保護等之類的詞語，但是作為元素生物，除去不可控性外，他們便高級不少，一些命令都能聽懂，算的上是施法者最為喜歡的一種召喚生物。
“澆滅這些火焰。”
伍迪直接對著水元素下達命令，它們擁有隨時隨地溝通水元素位面的能力，除了無法帶其他人進去，整個生物就像一個移動水塔，可以隨便使用來自水元素位面的水，利用水流是它們最為粗淺的手段。
“遵命，主人！”
巨大的水元素聽到伍迪的命令后，立刻整個人糅成一道漩渦，不僅卷動著周圍的水流，同時它的身體正中還迸發出波濤的力量，重疊的水流宛如海浪，一疊又一疊拍打在起火的巖壁上，十一月寒冷的水觸碰炙熱的火，黑煙很快消失，變成水蒸氣開始在空間中彌漫，瞬間原本火舌狂舞的洞腔在此刻便的宛若仙境。
很快，火焰在水流的觸碰下逐漸熄滅，水元素也在時間結束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帶著作為祭品的核心，回到了內層位面，留下的只有那面剛剛被大火與冷水洗禮過的黑色巖頂。
而與此同時，伍迪也在半掩著的土壤中撕開了那張火球術的卷軸，對準了穹頂的東南角。
伴隨著魔力的涌動，氤氳白霧中浮現出了一道黃色光芒，拖著長長的尾跡，帶著無以倫比的沖擊力，朝著因熱脹冷縮處于破甲狀態下，熏得發黑的巖壁沖去。
縱然伍迪身體都因索爾石戒的緣故，掩埋在了土壤之中，但依舊震顫反饋給了他轟隆一聲巨響。
他的身體四周都傳來劇烈的搖晃感，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感受著一塊塊石頭與擴大裂隙的水流沖刷而下時，伍迪還是能腦補出炙熱的火焰宛若狂龍般將擋住它的一切障礙摧枯拉朽的畫面。
繼續！
趁著還沒有完全崩解，伍迪先后從戒指中取出三張火球術卷軸，依次使用，瞄準的位置也是對應穹頂的其他的三個方位。
很快，伴隨著最后一聲轟鳴響起，一道令人心悸的轟塌聲節奏而至，如果說前面的雷聲僅僅只局限于伍迪身處的湖泊底下，除了徘徊在附近的安捷列娜，恐怕沒有其他人能感應到，但這次的轟鳴，足以讓這條地脈撼動，產生一道微型的地震。
因為，穹頂的最中心塌了。
跟著它一同墜落的還有那早已蓄積了不知道多少年，上千上萬噸海水，這些水流沖擊的那一剎那，伍迪仿佛看見了逆轉的海面，以及墜落的深海。
就這樣，這猶如長虹貫日的狂流，不肯停歇地涌入這個伍迪早已為它們開拓好的前進路線。
而感受到安捷列娜靠近的伍迪，也迅速通過泥土，來到了湖泊的湖底處，安捷列娜化身的巨齒鯊正在那兒等待著他。
“你成功了！”
安捷列娜的語氣格外興奮，那對幾乎趕上伍迪腦袋大小的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的望著不遠處，那驟然出現的接近百平的巨大黑坑，水流因暴風般的吸力已經形成了水底漩渦。
“是啊！成功了！”
伍迪將身體從泥土中轉為水中，海之憧憬讓他很輕易便抗拒著漩渦帶來的吸力，更是借助水流的力量，飛快靠近那頭在漩渦徘徊的巨齒鯊，他一邊回答著安捷列娜，一邊用著早已銘刻在記憶之中的騎乘鯊魚的技巧，直接摸上它的彎月般的尾鰭，順著它的背部，直接來到了最為舒適的背鰭前，靠坐在上面，異常輕松地望著遠處他所親手創造出的杰作。
雖然借助的是塑石手套的力量，但時間的堆砌，還是讓最后成果綻放出獨屬于它的磅礴氣勢。
“我們什么時候下去？”
安捷列娜問道。
“再等等吧，這點水流無法讓我們駕馭巨浪收割那些卑鄙的靈魂，而且這個洞口還沒完全擴大，現在下去，我們也只不過換個地方等待而已。”
他早已研究過這處地下結構，前一天的探底除了擴充通道以外，便是想著如何最大化的擴充管道，其中連鎖反應是他最后想出來的結論，利用火球術以及巖壁崩塌帶來的多米諾骨牌連鎖，足以讓湖面的某塊區域，瞬間發生沉降效應。
果然，伍迪的話音還未落下多久，安捷列娜便看到了湖泊底部邊緣的泥土也在這擴大的漩渦中，迅速瓦解，消散在水流之中，洞口的范圍也越來越大，除了水流，它還不斷席卷著周圍的物質。就像一張巨大的貪婪之口。
不過讓伍迪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微型地震以及湖底的坍塌，不僅驚動了整個幽暗地域，同時地下黑市以及巴勒莫也受到了不少影響，前不久的地震本就讓不少人風聲鶴唳，更何況這次的震源中心更是來自于巴勒莫底下，更是掀起了一波恐慌的浪潮，因此，伍迪還沒等到地底漩渦完全展開，水中就來了不速之客。
黑市已經有人在執政廳的命令下，下水勘察。
然而伍迪早早通過安捷列娜變態般的感知提醒知曉來人后，便也就沒有過多猶豫，直接讓她載著自己，朝著不遠處的漩渦沖去。
而下水之人，趕到之時，也只能看見巨鯊擺尾時震動而出的巨大波紋，還有那越發擴大黑峻的幽邃洞口。
伍迪此時痛并快樂著，水流夾雜的碎石讓他的臉頰生疼，不過這段藏于巖層深處，只有百米不到的通道，這種混亂的感覺并沒有持續太久，而且有個更為強大的肉盾頂在前面，一些漩渦都無法摧毀的石塊輕易的在它那宛三角錐的頭部沖刺下，一撞即散。
十米出頭的巨齒鯊足以在這個洞窟中肆意橫行，不過安捷列娜心中反饋來的便只有狹隘與難受。
但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當在宛如決堤般的瀑布頂端一躍而下時，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四溢的滿足感，那種感覺銘刻在人類的基因成千上萬年。
名為飛翔。
數十噸重的巨鯊帶著完美的落地姿態潛入了水中，伍迪也松開了抓住棘刺的手，剛才他可生怕一不留心，自己就被狠狠甩飛出去，不過好在安捷列娜用自由控制的棘刺給他整了一條簡陋版的安全帶。
總算是平安落地，那么現在要做的便是…
伍迪看著亦如瀑布頂端，決堤般的洪流宛如萬馬奔騰般的場景，不再猶豫，用手觸碰鯊背的肌膚，用心告訴她，自己的抉擇。
——“在這場洪流的見證下，開始復仇時間！”
“唉，我們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呆多久。”
剛才的轟鳴驚醒了不少居住在灰矮人廢墟中的卓爾精靈，他們雖然和精靈一樣不用睡覺，但需要少時間的冥想來恢復精神狀態，不少人已經罵罵咧咧的開始說著典型地底俚語。
但同樣，這里也有人被派去探查地震根源，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想要查看那頭龍到底有沒有離開，原本的城市又變成什么樣的，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一次性探個究竟。
很快，一支由十名卓爾戰士以及牧師組成的臨時隊伍離開了灰矮人廢墟，踏上了查看上層動向的道路。
“科瑞澤，你說這次地震這么近是什么東西造成的。”
一名卓爾精靈戰士看著身后跟著的牧師，小聲的和他的同伴說。
在幽暗地域里沒有一次地震是無緣無故的，探清根源方便下次規避或者允以制止，當然這得看造成地震的到底是誰，前者是深龍那自然可以當做沒發生，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土巨蟲，那么一場釣蟲比賽自然不可避免。
畢竟如果因此導致某條道路坍塌，有替代品的道路可以擱置不管，但倘若因此而斷送了前往幽暗地域另一個區域，那可萬萬不行。
領地面積縮小。
這是所有幽暗地域種族無法容忍的。
名叫科瑞澤的是年齡和手法遠遠比問之人更為資深老練的卓爾精靈戰士，一頭白色短發配上那張漆黑冷峻的中年臉龐，再加上因常年手握彎刀，手上的老繭與半身蟲殼制成的甲具裸露的傷痕，老兵氣質展露無疑，他此時正細心的將耳朵貼在地面，仔細傾聽地面反饋而來的信息。
在向牧師匯報完畢，確定方位后才低頭對同伴的問題允以回應。
“有點像龍，那些蟲子和土里面的家伙，根本引不起這么劇烈的震動。“
“不會吧，那我們…”
一說到龍，這名卓爾戰士的臉上立刻失去了血色，黑色的肌膚都顯得有些灰，曾經親眼目睹那頭龐然大物，一口吐息就毀滅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城市，如今再聽到這種恐怖生物，徘徊在這幾日冥想幻覺中的夢魘又再次降臨。
“我也是說有點像，而且就算是，也沒那么強的。”科瑞澤一邊在崎嶇的山地，向上攀爬，然后回頭小聲安慰自己的隊友。
“那我們也有機會屠龍？”
聽到不是那么強，這些天的相處科瑞澤的聲譽早已建立，他說不強那就絕對不厲害。
畢竟他可是親眼看見他用手上的彎刀殺死了地底中頗為強大的蝎尾獸，那可是需要一隊卓爾戰士外加一隊弓弩手才能對付的怪物。
“再看吧，還不確定是不是龍，如果只是自然現象，導致地面沉降，也有可能，不要報太大希望，而且就算我們遇到可以解決的龍，但代價可不低。”
科瑞澤趁著下一次偵查前，經過他時，小聲說著，說完后，他的目光還掃視了一番這次出行偵查的小隊，語氣略帶傷感的說道。
“可能到了最后，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
“可…怎么了？”
那名年輕的卓爾戰士還想說些什么，但見科瑞澤驟然眉頭一皺，連忙問道。
“不對。”
“什么不對？”
“這個水聲不對，比以往更加響亮了好幾個分貝，而且越來越大了。”
“我們離瀑布很近啊，越來越大不是很正常嗎？”
年輕的卓爾戰士知道上面有個深潭，深潭還有個瀑布，自然沒感覺什么意外。
但這個解釋并不能讓科瑞澤滿意，他雖然一臉糾結，但還是分明的感覺到不對勁。
因此，他直接向統領這支隊伍的牧師報告，但也收到了同樣的質疑。
“她不信你吧！”
看著垂頭喪氣，準備繼續向上，沒有選擇他那個觀望計劃的科瑞澤，年輕的卓爾戰士小聲道。
科瑞澤露出了一絲苦笑。
“沒辦法，不信就不信吧，到時候遲早有她后悔的。”
然而科瑞澤的話音才剛剛落下，頭頂洶涌的水生就愈發響亮了，現如今，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但除了科瑞澤等兩人下意識選擇沿著巖壁洞口行走，其他人都在道路的正中央，以至于，當傾盆的水流從天而降時，牧師，卓爾戰士還有運送物資騎乘的蜥蜴與蜘蛛都全數被沖走，不帶任何遲疑時間，那群面對洪流的人甚至話都未曾說出，五六米高的巨浪就宛如天傾之勢，壓在了所有膽敢阻擋它路途的生物身上。
“怎么可能！卡梅爾大人！”
躲在臨時洞窟的年輕卓爾大聲想要呼救被水流沖走的卓爾牧師時，他的身后頓時出現了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別說話。”
這是科瑞澤的聲音，他下意識遵從，然后迷惑的看向背后的中年卓爾，不懂他為什么要制止自己。
然后下一刻，他就明白了，隨著巨浪而下的還有一道龐大的陰影摻雜其中，三角狀的背鰭以及那擇人而噬的巨齒，足以讓所有生物膽寒。
更為恐怖的是，他隱約看見了那頭巨鯊的后背，還坐著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