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笑起來真好看

　　張志玲家并不大，大小三間屋子，帶上院子也只有八十平米大小，而且后面的土質院墻塌了半截，沒有半點防賊的安全性，也就是這條巷子里的居民尚算淳樸，沒有光棍街溜子，不然以張志玲的姿色，又是個寡婦，早就傳遍是非了。

　　萬幸，有馬小龍的姥爺、姥姥和爸媽護著，沒誰敢對張志玲不敬。

　　但老公不在了，張志玲的經濟來源成了問題。

　　雖然她是音樂老師，但這年月的老師根本不掙錢，工資比普通的工廠工人還要少。馬小龍記得自己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小學老師甚至工資都開不出來，只能通過賺外快維持生計。

　　有的老師去給人換煤氣罐，有的老師去給人送蜂窩煤，還有的老師在學校門口支了個早點攤，賣大麥粥和燒餅。

　　非常可憐。

　　那個年代的老師是真正的園丁，寧可不賺錢，也要把學生教好。所以格外受到學生和家長的尊敬，到了教師節，是真心實意的想給老師送點東西。

　　馬小龍就記得老爸在某年教師節給自己的小學老師送了一袋面，原因是聽說老師家里快揭不開鍋了。

　　還好，那年教師節過后，老師靠著‘收禮’，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把馬小龍這一波學生扶上馬，送了最后一程。

　　再后來…大概十年以后，茶店小學隨著拆遷煙消云散，所有老師要么分散到其他學校，要么退休，要么沒有工作崗位，無奈下崗。

　　大概08年左右，馬小龍想吃火鍋了，去一家賣肉片的小店買肉片，小店老板蒼老而又憔悴，是他小學的歷史老師。

　　想想就心酸。

　　張志玲靠死工資肯定沒法養活這個家，不過聽說她在工人文化宮找了份培訓的兼職，每周日上一天課，教小朋友手風琴和電子琴，倒是勉強維持了生計。

　　但長久下去肯定不行，未來的物價一年比一年貴，工資的上漲幅度永遠追不上物價。

　　“大姨，你今天不去文化宮？”馬小龍蘸著醋吃口餃子，白菜雞蛋的，味道一般，但有家的味道。

　　“雪天路滑，今天就不去了。”張志玲微微一笑，給他醋碗里夾一個餃子：“多吃點。”

　　“我自己來，大姨你也吃。”馬小龍反手給她夾了兩個餃子。

　　“好好，我們都自己來。”張志玲笑的格外溫柔。

　　馬小龍呆了呆，心臟不爭氣的快速跳動：“大姨，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樣。”

　　張志玲聽了掩口輕笑：“真會說話，不過大姨很高興，謝謝。”

　　“不客氣。”馬小龍用筷子撓撓頭，道：“就是腦子里突然冒出幾句歌詞，大姨，我唱給你聽。”

　　“好啊！”張志玲笑容愈發溫柔：“很久沒有人為大姨唱歌了，大姨聽著呢！”

　　“那我唱了。咳咳，嗯~~”馬小龍清清嗓子，開口就唱。

　　“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樣，把所有的煩惱所有的憂愁，統統都吹散。你笑起來真好看，像夏天的陽光，整個世界全部的時光，美得像畫卷。”

　　隨著他開唱，張志玲神色漸漸變了，從一開始的輕松愉悅，變成了認真傾聽，再后來閉著眼睛輕輕打著節拍，跟著輕輕哼唱。

　　“…”

　　張志玲睜開眼睛，問道：“怎么不唱了？”

　　“唱完了。”馬小龍道。

　　張志玲愣了下，旋即輕笑一聲：“唱的真好，旋律好，歌詞也好。”

　　“嘿嘿，就是腦子里突然冒出來這么一段，要是不唱出來，一會兒我就忘了。”馬小龍笑道。

　　“呀！”張志玲急忙放下筷子，從電視柜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一本信紙和圓珠筆，急切地道：“小龍，你再唱一遍，大姨記一下。”

　　“呃…”

　　馬小龍又唱了一遍。

　　張志玲一句句的寫著歌詞，寫完后馬上和他校對。

　　歌詞很簡單，沒有任何生僻字，看一眼就知道對錯。

　　見歌詞沒出錯，張志玲嘴里一邊哼歌，一邊給歌詞譜曲。

　　馬小龍看了一眼，都是音樂符號，沒看懂。

　　不多久，張志玲停筆，看著信紙上的歌詞和譜子，開口清唱一遍。

　　聲音溫柔，宛若暖陽，讓馬小龍想起了春日午后，自己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他身上的情景。

　　舒服。

　　歌聲停止，馬小龍睜開眼睛，用力拍手：“好聽，真好聽。”

　　張志玲微微一笑，摸摸他的頭，道：“是小龍的歌詞和旋律好。”

　　“不是，是大姨唱的好聽。”馬小龍嘆口氣：“我唱的就一般。”

　　張志玲輕笑一聲，漸漸沉默，最后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小龍，你想學音樂嗎？”

　　“我只想好好學習。”馬小龍連連搖頭：“我上學以后每次考試都是滿分，我想保持住，不想被別的東西分心。”

　　“這樣啊…”張志玲有些失望，但很快調整好情緒，微笑道：“好好學習是對的，小龍長大以后想做什么？”

　　“發明家吧！”

　　“好志向。”張志玲攏了攏耳鬢的秀發，微笑道：“好的發明能改變世界，大姨支持你。”

　　“我倒是沒想那么遠。”馬小龍撓撓頭，把實話說出來了：“就是想早點把手機和網絡搞出來，沒有手機上網的日子太痛苦了。”

　　“手機？”張志玲不明所以：“網絡又是什么？”

　　“這個嘛…”馬小龍想了想，覺得說出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潤潤色就好。

　　“手機是我想象的大哥大未來的改良版本，網絡是未來電話信號的改良版本…”

　　花了幾分鐘時間，馬小龍把自己‘想象’的未來手機和網絡概況說了一遍。

　　張志玲聽了大受震撼：“未來世界真的會變成這樣嗎？如果是真的，那人們的生活就太方便了。”

　　“我覺得能。”馬小龍道：“RB有一本叫機器貓的漫畫，說未來人們研究出了時光機，能穿梭過去未來，里面的機器貓就是從未來乘坐時光機回到過去的智能機器人，我覺得只要科學家努力研究，未來早晚會變成機器貓那樣的世界。”

　　“…”張志玲眼睛里的震撼慢慢被贊嘆取代：“還是你們這樣的孩子想象力豐富，大姨根本不敢想。”

　　“沒有沒有，大姨是每天忙著工作，壓力太大，沒時間想東想西。我不一樣，我就是閑的沒事瞎胡想，比大姨差遠了。”

　　這番安慰讓張志玲心里一暖，揉揉他的頭發，微笑道：“小龍真是又聰明又懂事，大姨要是有你這樣的孩子就好了。”

　　“這話說的。”馬小龍道：“我就是大姨的孩子，以后您把我當兒子，我把您當媽，小珺就是我妹妹，咱們就是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