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總有他的底線
客棧眾人看去，只見一錦衣公子正獰笑看著風塵笑三人，在他身后還有一抱劍之人冷面佇立，更后面還有十幾名家丁護院模樣的壯漢。
風塵笑晃晃腦袋，瞇起雙眼，“孫可？我已放棄追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你知道的太多了。”孫可獰笑道，“知道太多可活不久，不殺你我心難安。”
不遠處躲著的店小二臉上神情變幻。
他握著手中仍帶著溫熱的碎銀，內心天人交戰。
握緊了手中銀子，他一咬牙，表情堅定了許多。
邁步而出擋在風塵笑面前，他雖雙腿打顫，仍挺直了腰桿，“孫少，當初你說過只要下藥麻翻他們懲戒一番，并沒說要殺他們。”
孫可上下打量一番這店小二，忽然笑道：“你什么時候腰桿子這么硬了？就不想你妹妹回來了？”
店小二咬牙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都做了！他......他把我當人看。”
他攥緊的拳頭中是那幾兩仍帶著余溫的碎銀。
“人？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要尊嚴？”
孫可抬胳膊就要動手。
孰料掌柜的忽然攔在面前陪著笑臉，“孫少，小孩子不懂事，您看在我面子上饒他一命，我回去好好教訓他。”
說著他回過頭對著店小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還不快給孫少賠罪！”
店小二也不反抗，而是等掌柜打完才一字一頓道：“掌柜的，雖然您經常給客人們上隔夜菜，也經常往酒里兌水，但你是好人。此事與你無關，我剛來店里一個月，不值得你如此。”
“你說什么呢！老夫一向誠信經營！”掌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過他還是把店小二攔在身后，繼續給孫可賠著笑臉，“孫少，您大人大量，別跟他這小雜種一般見識。”
說著掌柜的就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沒教育好他，全都怪我，我還請您吃過飯吶......”
“聒噪。”
孫可早已不耐，他隨手一刀就朝掌柜身上捅去。
“小心！”
掌柜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感覺一道身影攔在自己面前，爾后一捧溫熱噴濺到自己臉上。
他腿一軟坐倒在地，面前那道身影也倒在了他懷里。
是店小二擋在了他面前。
“小六！”
店小二躺在掌柜懷里，瞳孔逐漸放大，到最后，他嘴里依舊呢喃著：“我妹......妹......”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的手落了下去。
手中那幾兩碎銀掉在地上彈到了孫可腳邊。
孫可把碎銀踢開，獰笑看向風塵笑，“下一個就是你。”
風塵笑面沉似水，他緩緩站起，雖搖晃了幾下，但依舊摸上了腰間佩刀，“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中了軟筋散你殺得了我嗎？”
雖面上不屑一顧，但孫可依舊后退一步讓開身位，爾后對那冷眼旁觀的抱劍客恭敬道，“欒供奉，勞煩您出手了。”
“嗯。”
那劍客上前一步，長劍出鞘挽了個劍花，“‘亂花劍’欒云，請賜教。”
“嘶——！”
趴在桌上全身無力的風塵間倒吸一口涼氣，“他是欒云？！潛龍榜上排第七十四位的‘亂花劍客’欒云？！”
他回頭看向風塵笑，焦急道：“大哥！”
風塵笑眼眸中閃過一抹凝重，很明顯他也聽說過對方的名號。
不過......已經沒有轉折的余地了。
他瞥了眼倒在掌柜懷里死不瞑目的店小二，心中一嘆，知道今天恐怕是走不出客棧了。
但他身子晃了晃，手中長刀雖顫卻依舊很穩，“洛河......四俠風塵笑，請賜教。”
“洛河四俠？”在后面老神在在看戲的孫可一愣，“你們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
“正是不才區區在下我。”
忽然一道俊朗的聲音響起。
眾人下意識看去，只見二樓樓梯間站著一青衣俊逸青年。
那青年緩緩走下樓踱至桌旁，低頭看了眼坐在地上渾身輕顫的掌柜，還有他懷里那個死不瞑目的青年。
“喂！你小子是什么人！”孫可喝問道。
李疏鴻卻沒看他，而是繼續看了幾息那店小二的尸體，爾后他回過頭問道：“什么情況。”
風塵笑長出一口氣，接著癱倒在凳子上，才道：“稟公子，在下曾調查過一些事，然后查到了他們身上，他們是來滅口的。”
他指了指孫可。
李疏鴻這才看了過去，“這位小二哥是你殺的？”
“一條狗而已，殺便殺了又如何！別說是他了，就是他那小賤人妹妹也早就玩死丟去亂葬崗了！”李疏鴻方才無視他的態度已讓他十分不爽，孫可冷笑道，“洛河四俠是吧，正巧，今日便送爾等一齊見閻王！欒供奉！殺了他！”
李疏鴻歪歪頭，“你說......妹妹？”
“呵，一個小賤人罷了，送去勾欄還不老實想逃跑，這種不服調教的貨色還留著作甚？”孫可冷笑不已。
李疏鴻眉頭緊鎖，“官府不管？”
“呵。”孫可不屑一顧，他懶得跟將死之人廢話。
風塵笑輕嘆道：“公子，鄭縣縣令......姓孫。”
“這樣啊。”李疏鴻掃過四周，除了個別江湖客或看熱鬧事不關己之外，其余人等皆敢怒不敢言表情麻木，他握緊了手中長劍。
“還廢話什么，不過一武林中的新面孔罷了。欒供奉，殺了他們！”
孫可冷笑一聲，結果卻沒得到欒云的回應，“欒先生？”
欒云死死盯著李疏鴻，額角漸漸滲出汗水。
他沒接孫可的腔，而是鄭重道：“閣下真要多管閑事？”
“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也有些事是必須做的。”
李疏鴻眼眸微斂。
爾后......
锃——！
一抹耀目銀光閃花了眾人雙眼！
良久，欒云聲音嘶啞發問，“閣下......到底是......”
“李疏鴻。缺月掛疏桐，飄渺孤鴻影的疏鴻。”
他收劍還鞘，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接著他繞過欒云，走到僵立著的孫可面前，抬起手，“解藥拿來，我不殺你。”
他果然不敢殺我！
孫可狂喜，接著從懷中掏出解藥，老神在在道：“若你——”
锃——！
又是一抹劍光閃過，自得僵在孫可臉上。
“你說過......不殺我......”
李疏鴻從他手中取過解藥給風塵笑三人服下，待三人臉上青氣消退，才道：“走吧。”
“是。”洛河三俠不做猶豫，點頭應是。
待行至門口，李疏鴻背對眾人，緩緩道：“我騙你的。”
說罷，一行四人揚長而去。
伴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只見欒云、孫可與那十數名家丁護院咽喉處一抹殷紅逐漸闊染。
爾后鮮血飛濺！
良久，良久，忽然有人驚呼，“李疏鴻？！莫非就是那位屠了雒陽縣城縣令滿門的李疏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面相覷。
卻無一人前去報官。
角落里某張客桌旁，一面如冠玉的年輕人皺眉道：“當街殺人，林大人，難道咱們就不管嗎？而且您身為天字捕頭，這次難道不是來追捕那李疏鴻的？”
坐在他對面那位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懶散中年男人笑笑，反問道：“身為人字號捕快，你一年俸祿多少？”
那青年不解，但還是老實回答，“二百兩銀子。”
“對嘛。”對面中年人打了個哈欠，“為了二百兩銀子你拼什么命吶。而且難道那孫可你就不想殺之而后快？”
年輕便裝捕快訥訥無言。
中年人又打了個哈欠，不過眼中卻閃過凝重之色。
明明他感覺那李疏鴻實力超絕，可為何表現出的實力只有凝脈境那個級別？
是藏拙？
還是......已經發現自己了？
接著他眼神一凜，悄然回望。
只見一絕色麗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方才李疏鴻所站的位置。
那女子素衣白裳，一張臉美的不似凡人。
但她此時卻直勾勾盯著方才風塵笑他們坐過的桌子，淡淡道：“你們是否見過一外表俊逸、氣質絕倫的當世美男子？”
“不曾見過。”直勾勾盯著少女那張臉，表情稍顯茫然的一名江湖客下意識應了一句，“不過方才確實有個江湖兇人在此殺人，而且他就是那個制造了雒陽縣城慘案的絕世兇人李疏鴻！”
“嗯？”
那女子目光一瞬間犀利了起來，那江湖客如墜冰窟。
他上下牙齒打顫，趕忙改口，“那位外表俊逸、氣質絕倫的李少俠方才確實在此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嗯。”女子眸光微斂，溫聲道：“他去往何處？”
眾人被她氣質所懾，皆訥訥不能言。
這時，那便裝年輕捕快忽然越眾而出，深吸一口氣，爾后說道：“姑娘，那李疏鴻應是往縣令孫不負家去了，若姑娘不棄，可與在下結伴而行。”
孰料那素衣白裳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剎那間便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他一人悵然若失。
這時那中年人走過來賞了他腦袋一巴掌，“你瘋了？你知道那是誰嗎？”
青年捂著腦門癡癡道：“大概是天上的仙女......”
仙你個大頭鬼......中年人翻了個白眼，“別想了，那位是春秋劍閣閣主的嫡傳弟子，你個小捕快就別做那種夢了。”
說罷，他掏出一張百兩銀票丟給掌柜的，“這是小二的安葬費。你放心，朝廷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那孫家罪惡滔天，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本官乃緝捕司天字捕頭林蕭，即刻便將他一家緝拿歸案！”
這位林捕頭簡直把正義倆字兒刻在了臉上一般。
待安撫好客棧內眾人的情緒，他轉身便走。
按照他的預測，今晚那孫府怕是要熱鬧了。
“林大人！等等我！”
那年輕捕快趕忙追了上去，“林大人，咱們現在去哪兒？”
“孫府。”
“啊？”捕快大喜，“莫非是去相助那位仙子？那咱們還不快馬加鞭？萬一她遇到那李疏鴻遭重了怎么辦？不行！我得去幫她！”
“不，去收拾殘局。”林蕭翻了個白眼，一把拉住他，“咱們要慢慢過去，越慢越好，最好快天亮才到。”
“啊？”年輕捕快不解，“可去晚了豈不是那孫府要被那李魔頭殺光？咱們緝捕司難道不是應該伸張正義維護和平嗎？”
“就是為了伸張正義才要慢，你不懂。”林蕭懶得解釋。
什么才是正義？這一點公主殿下早就教導過他們了。
有的時候，要學會變通。
比如現在，為什么要晚去？
當然是等李疏鴻把孫府那群人渣都殺光了。
............
孫府外，某片小樹叢中。
洛河四俠蹲在樹后小心打量著孫府大門。
“公子，咱們該怎么做？”
李疏鴻想了想，說道：“我從那個渣滓那兒順來的毒藥還有，咱們想辦法混進去先下毒。”
“啊？”風塵間脫口而出，“難道不該正大光明打進去嗎？”
風塵笑給了他一巴掌，“你懂個屁！公子這是想以毒攻毒！對待好人，就要如沐春風！對待惡人，自然要像寒冬般嚴酷！那孫家壞事做盡！咱們自然要用比他們更惡毒的手段去對付他們！”
他回頭討好道：“是吧公子？”
李疏鴻：“......沒錯。”
是個屁！
還不是因為可能打不過！
剛才殺欒云的時候他就是有心算無心，仗著高手氣質震懾住那家伙的時候驟然偷襲才一擊致命！
讓他正面沖進孫府？開什么玩笑！
就算有些事必須要做，但也要看方式。
直接莽進去是強者才有的資格！
他李疏鴻才修煉了不到一天，正面沖殺什么的，再等兩天吧。
“不過公子，我覺得事有蹊蹺。”風塵笑凝眉道，“按理說孫府門口有護院站崗才對，而且他家圍墻外也應該有家丁巡邏，畢竟他們做的那些事情......難保沒有路見不平的江湖豪俠打算替天行道，可今日為何竟無人守夜？除非......”
李疏鴻點點頭，接道：“除非府內發生變故。”
旁邊風塵間性子急躁，便馬上問道：“李公子，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李疏鴻想了想，點頭道：“可以，等我準備一下。”
然后他就抽出了佩劍，不過卻并未上前，而是掏出從孫可那兒順來的毒藥開始往劍鋒上抹。
風塵笑疑惑道：“公子，您這是？”
“下毒啊，怎么了？”
李疏鴻還覺得奇怪呢。
等抹完之后他把毒藥遞給風塵笑，“還剩半瓶，你們也抹到兵刃上。”
“......”
拿著那半瓶毒藥，風家三兄弟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