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后的絕招就是跑路
細密的雨滴在院中的青石板上輕濺，堂中焚著的清香悠悠。
門匾上蒼勁有力的“山外樓”三字被歲月擦成了殘筆，只有李疏鴻木然坐在堂內注視著屋外的細雨。
旁邊清瘦中年人放下毛筆，舉起寫滿字的宣紙吹了吹，回頭道：“賢侄，來畫押吧。”
李疏鴻聞言抬起頭露出下面俊逸卻雙目通紅的臉，“真的沒辦法了嗎？”
“規矩就是規矩，你已應下對方的生死契挑戰，那便不得推脫。明日午時帶上你打造的兵刃來縣衙外擂鼓堂前，你山外樓與他李家誰的兵刃更好，誰便可留在兵器譜上。輸得那一家家主剁掉十根手指，家產全數輸給對方且從此退出江湖。
“除非......”
李疏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縣衙胡師爺的手，“除非什么？胡叔！救救我！”
見李疏鴻如此作態，胡師爺眼中一抹譏諷稍縱即逝。
他抬手輕捻頜下微微翹起的山羊胡須，故作沉吟片刻，抬首道：“為今之計，若賢侄肯意思意思嘛......倒也能通融一二。”
李疏鴻一愣，下意識問道：“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
胡師爺：“賢侄應當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疏鴻拱手粗聲道：“在下才疏學淺一粗人，還望先生明示。”
胡師爺眼珠一轉，朝著東方拱了拱手，“我大周以孝治國，近日明府欲接老太爺來此享享清福，奈何明府兩袖清風，因此住屋不夠。賢侄這祖傳老宅......若賢侄肯忍痛割愛，明府愿從中協調山外樓與李家之矛盾。
見李疏鴻默不作聲，他話鋒一轉，“李家所求無外乎兵器譜之虛名，那是賢侄祖上所得，又何必耿耿于懷？當然，明府亦不會虧待賢侄，這宅子市價三千兩銀子，但有價無市，明府愿出這個數。”
胡師爺張開五根手指。
李疏鴻挑眉，“五千兩？”
“五百兩。”
李疏鴻眉頭緊鎖雙目赤紅，“但在下這宅子乃是祖上傳下來的，若如此行事......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見歷代先人？”
胡師爺臉上熱情的笑容消退，他一甩手，“那賢侄待若何？”
李疏鴻咬牙道：“得加錢！”
胡師爺一怔，旋即笑道：“一千兩，不能再多了。”
李疏鴻皺眉道：“黃老爺家財萬貫、家丁上百，光是三進的院子都有八座，難道就不能再加點兒？”
胡師爺雖然在笑，但眼中輕蔑已不加掩飾，“那賢侄想要多少？”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李疏鴻完全就是個廢物。這小子不光膽小如鼠，而且見錢眼開懦弱不堪。
早知如此，明府又何必跟李家連手做這一出戲？
趁著這小子十年未歸直接強占了宅子跟兵器譜名額就是，這小子十年未歸，回來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那早死的老爹倒算是條漢子，可惜家門不幸。
不過若是他爹沒早死，這山外樓也落不到他們手里。
“在下也不多要。”李疏鴻拱了拱手，“三千兩，若黃老爺不肯，那在下也只能一把火燒掉這祖宅并就此葬身火海了。”
“賢侄莫要沖動！”胡師爺趕忙攔住他，爾后才笑道：“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不過這三千兩著實有些......”
李疏鴻直接掏出打火石，“那在下便與這老宅子同歸于盡！”
“慢！”
見錢眼開的狗東西......胡師爺心中暗罵，但表面上依舊不得不好言相勸，“賢侄，有話慢慢說。只是這三千兩確實太多了。”
“有道理。”李疏鴻想了想，認真道：“那我要四千兩。”
胡師爺大怒，“你怎么不去搶！”
李疏鴻梗著脖子粗聲粗氣道：“在下沒念過書，反正就五千兩，不然在下就與這宅子同歸于盡！”
胡師爺趕忙從懷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沓厚厚銀票拍在桌上，“一百兩一張，一共五十張。皇家錢莊的銀票，大周各地都可兌換，賢侄要不要數一數？”
再拖下去這小子怕不是要喊出六千兩了都！
“不必，世叔晚輩還是信得過的。”李疏鴻從懷中掏出地契雙手奉上，“財貨兩清，在下不日就將離開雒陽縣，與李家的事情就拜托前輩與黃老爺從中周旋了。”
“好說好說。”接過地契仔細審驗片刻，胡師爺將地契收進懷中放好，這才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回縣衙復命，賢侄好生休息吧。”
他心里直罵娘，簡直一刻鐘都不想待在這里。
縣令黃老爺給批了四千兩銀子，本來他以為自己能吞點兒來著，這下倒好，不僅沒吞，反倒吐出去不少。
李疏鴻恭敬拱手，“那小侄便不送了，世叔慢走。”
待胡師爺離開，李疏鴻臉上的憤慨、害怕全數消失不見。
他嘴角上揚，輕笑道：“如此倒是解決了一樁麻煩。”
回到大堂坐下，端起紅木桌上的冷茶一飲而下。
良久，他才嘆了口氣，“剛穿越沒一天就要剁手指頭，這都什么事兒......”
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已經簽了生死契，一天后就要開始比試，說實話他是懵圈的。
不過發現自己穿越進自己沒寫完的書里其實就已經夠懵圈的了。
沒錯，就是那本沒寫完的山外樓調教錄。
這本書他就是賭氣然后自嗨寫出來的，甚至都沒寫完。
為了增強代入感，甚至連主角名字都是一樣的李疏鴻。
不，不僅是名字，就連設定上他都是設定的自己穿越進了書里。
難怪自己覺得只是身體變年輕了而已，也難怪周圍的鄰居都認識自己。
在設定里，主角李疏鴻小時候穿越，然后繼承了祖傳打鐵鋪，也就是山外樓，之后他外出學藝十年方歸。
接著劇情開始之后他這個作者就把所有心血都傾注到這本書里的幾個女主角身上了。
也許傾注的不只心血，可能還有骨血跟精血。
但傾注完之后，他不舍得把這本書發出去了，于是他就留著自嗨。
但在設定里......他可是已經穿越十年了啊......
按照原作劇情，李疏鴻會在明天撿到身受重傷的女主之一林霽塵，然后用合體雙修的方式治好了林霽塵，之后林霽塵干掉了追來的敵人之后也要殺李疏鴻滅口。
接著因為雙修功法的原因，她無法反抗李疏鴻，于是就變得十分契合這本書的書名了——山外樓調教錄。
女一號林霽塵，天下最負盛名的武林圣地春秋劍閣閣主的嫡傳弟子，也是絕世天驕。外表溫和柔順，實則心狠手黑還病嬌，在原作里她未來囚禁了自己師父當上了春秋劍閣閣主，并且心里一心想要掙脫李疏鴻的囚禁反過來調教他。
為什么要這么設定？
因為李疏鴻追求的就是人設，只有人設夠好看起來才會更有感覺，而不是簡單的嗯嗯啊啊，女主們的反抗也只是為了增加后期的情調。
而反差感就是他最喜歡的人設類型。
就那種口是心非，一邊嘴硬一邊耳垂泛紅眼神迷離咬著發絲，還用嫌棄的眼神看著他的那種感覺......
但很遺憾，穿越的他可能是肉身直接替換了主角，現在他就是個普通人，別說那幾位小說里的女主兼后期BOSS了，就算隨便一個會點兒三腳貓工夫的江湖人士都能干掉他。
在原作里他倒是給主角開場設定了一個自帶的“神秘玉佩”。
不過那只是因為那段時間“人生重來模擬器”比較火，所以他搞了個“神秘玉佩”的設定玩梗而已，在書里這玉佩并沒有什么存在感。
他記得自己給那個“神秘玉佩”的設定是“里面也許藏有什么秘密”這種模糊曖昧的語句。
李疏鴻下意識從領口里掏出那個貔貅玉墜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之前檢查身體的時候他也順便檢查過這玉佩，看上去這就是個普通的玉佩而已。
言歸正傳。
其實這個縣太爺跟李家的事情其實發生在那本書的開始之前——在撿到林霽塵之前原本那個出山后就天下無敵的李疏鴻已經把他們全搞定了。
然后明天林霽塵就要上門了。
再過不到一天，李疏鴻要么死在林霽塵手里，要么死在追殺林霽塵的江湖高手手里，要么十指齊斷接著死在追殺林霽塵的高手手里。
那可太遺憾啦！
而且就算他想跑也跑不掉，黃縣令跟李家早就派人把守住出入縣城的各個入口，他根本不可能跑得掉的。
況且沒見林霽塵一面李疏鴻也不甘心，那可是他心目中幾個完美女性之一的林霽塵啊！他幾乎把所有他對女性的美好幻想全集中在她們幾個人身上啦！
但李疏鴻思來想去......他自認是一個膽小好色之徒。
跟好色比起來，可能還是膽小更占上風。
于是他就想出了這個應對策略——你們不是想要這宅子跟所謂兵器譜上的排名嘛，那就都給你們，反正對我來說也不重要。
我只要拿到錢然后跑路就好，反正就算是重傷的林霽塵也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了的，正好還能把兩個危機一并解除。
順便也訛了筆大的。
至于祖傳老宅以及所謂的兵器鋪排名？笑死，他壓根沒記憶，也不可能共情，那些東西能換來幾千兩銀子還避免了危機，簡直完美！
反正他知道黃縣令為了這宅子肯定舍得出這些錢的，在后續劇情里，那黃縣令也只是聽了更高層的指示才需要他的宅子，所以這宅子黃縣令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會拿下。
雖然直到穿越的時候李疏鴻也沒想好后續該怎么編。
但他獅子大開口肯定是沒錯的，不過也不能太過分。太過分的話對方大概率會翻臉不認人。
所以五千兩銀子就是個剛剛好的數額，讓黃老爺覺得肉痛，但又沒那么痛。
而事情的發展也跟他所想的一樣。
只要他表現的像個廢物，那就沒人能利用他！
黃縣令跟李家顯然對得到的東西很滿意。
而李疏鴻也不打算久留，他收拾好銀票回臥房打包了幾件衣物，然后把那個貔貅玉配貼身戴好之后就出了宅子。
回頭看了眼牌匾上蒼勁有力的“山外樓”三個大字，他灑然一笑，撐起手中的青花油紙傘，轉身瀟灑離開沒有絲毫留戀。
笑死，這房子他本來就不打算留著，現在能賣個五千兩銀子已經賺大發了，而且后續麻煩也丟出去了，簡直完美！
一炷香之后，人去樓空的山外樓大堂內驟然出現一道倩影。
她一身白衣，及腰的如瀑青絲上只簡簡單單插著一根木簪。
這少女身量極高，一雙長腿嚴絲合縫站的筆直，雖凹凸有致，但卻圣潔的讓人生不起一絲褻瀆之心。
“這就是他的家嗎？”
少女一雙杏仁美眸四下打量，恍若看著自己未來要生活一輩子的家一樣。
打量片刻，她一雙美眸定格在桌上那杯冷茶上。
外出辦事嗎......行至桌前，她回身坐在了李疏鴻方才坐著的紅木靠背椅上，接著瞇起眼睛輕聲哼唱著那首她從小就會唱的歌。
“小兔子乖乖~~把門打開~~”
等他回來，她要給他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