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龍王不退反進,直沖云霄!
丈百龍軀迎著滾滾天雷迅速頂了上去。
煊赫雷霆仿佛密林般直挺挺砸在海龍王化身的龍軀上,雷霆如鑿,鑿得海龍王身上龍鱗片片崩碎,一汩汩鮮血小溪一樣嘩啦啦往下淌著。
那些龍血從天上掉下來,
暴雨一樣。
落在還在竟然把海水都燙得沸騰,大量海中魚蝦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被燙熟,飄在海面。
而海域更深處,
許多蟄伏海底,實力強大的海獸則仿佛聞到了什么香甜的美味,紛紛破浪而來,吞噬著落在海中的龍血。
那龍血里含有天威之力,
還有雷霆法韻!
吞噬了,
可以優化海中巨獸們的血脈!
一時間,
附近海域變得無比熱鬧,各類海獸撕咬吞噬,把葬龍島周圍海域弄得污紅一片。
部分海獸在吞噬了海龍王的血液以及其他海獸的血肉后,甚至當場開始蛻變!
海獸巨大的身軀上血肉寸寸開裂,
橫流的血液體液里,
新生的軀體擠破舊軀殼!
成為更強大的海獸!
實力突破后,
一頭頭海獸發出高亢鳴叫,海獸之鳴聲震寰宇,仿佛在為海龍王助威。
只是,
雷劫下的海龍王狀況有些糟糕。
丈百龍軀上一道道裂痕看著觸目驚心,一道道雷霆跗骨之蛆般在海龍王身上的傷口里滋滋亂跳。
海龍王周身云氣,真元瘋狂運轉,
抵消著天劫對他的侵蝕抹殺。
但神雷劫共有九道,
一道比一道強!
更能根據海龍王的應對不斷進行調整——也就是說,同樣的防御招數,對神雷劫來說是沒有用。
海龍王施展真靈九變中的神通!
接連扛過六波天劫后,
他一身氣血,滿身真元都快要耗盡了。
眼看著第七波天劫即將落下,
海龍王望著那愈發璀璨濃郁且聲勢浩大的雷霆,心底漸漸蔓延出絲絲絕望。
果然,
登天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啊…
海龍王運轉功法,恢復人身。
他趁著雷劫不曾落下的空隙望向底下,看向自己的義子義女們。
他像是趕時間般快速交代著:“此番我未必能扛過去了。我若身死,四海樓一切事宜交由薛濤打理。”
四海樓眾人:“…”
海龍王不等眾人做聲又說道:“一峰,你性情陰沉暴烈,這很不好。往后我不在,你要跟陸懸先生好好修身養性。”
“黑礁,你太過寡言,其實很多事不必自己擔著的…”
“青魚啊…”
“你一生要強,但女子低頭,尋一分依靠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濤兒…你是個好孩子,好好…”
“轟!!”
不等海龍王說完,一道水桶粗的雷霆轟然從天垂落!
正中海龍王!
一片燦白雷光瞬間淹沒了海龍王。
海龍王語速很快,可再快的語速也快不過雷光。
眼看著自家義父被雷光吞沒,
周濤等海龍王的義子義女頓時心底一顫!
仿佛剛才被雷光轟中的不是海龍王,
而是他們!
“義父…”
向來冷面寡言的周青魚喃喃失神,眼神都一下空了。
王一峰更是陰沉著臉一拳捶在海邊礁石上,捶得礁石崩爛,拳頭上血肉模糊。
但海龍王沒死,
蔚藍真元破開雷光,露出衣衫破爛,須發散亂的海龍王。
海龍王看起來很狼狽,
但他在笑。
他掃了眼下面豪邁大笑道:“哭喪什么!我能伐雷征天是何等豪邁?!能于此與天斗,其樂無窮!”
“殺!”
海龍王周身真炁癲狂,鋒銳如芒!
仗著豪邁氣意竟然真就逆著雷光沖上殺上云霄!
那豪邁征戰的姿態!
看得四海樓眾人心頭震撼,欽佩仰慕之情幾乎化作實質。
就連玄圭真人和遮月真人都忍不住贊嘆起來:
海龍王!
真豪俠也!
靠著一腔豪情,海龍王再破兩重天雷。
可最后一重天雷仿佛一汪深潭般在雷云里積蘊轉變,可怖且沉重的威壓引得葬龍島附近百里海域都陰沉如鐵幕,好似天穹已經傾軋下來了。
要把人間毀滅。
最后一重神雷劫只有一道。
而絕大部分修行人的登天之路都倒在這最后一重雷劫上。
海龍王須發皆張,
清亮雙目綻放出灼灼神光。
他抬手一引,無量海水裹挾著海龍王之前垂落的鮮血,以及部分海中巨獸從汪洋里升騰而起,水流飛旋扭擠,很快化作一頭毛發鱗片栩栩如生的丈百水龍。
水龍當中血骨赫然,
水元騰騰!
直奔海龍王而去!
而在飛奔過程里,原本丈百的水龍越靠近海龍王越小,最后化作一柄蔚藍染血的“水龍血骨刀”被海龍王提在手里。
海龍王對雷云嘶吼!
水龍血骨刀被其提在手里朝著天上砍去!
這一刀!
要劈開浩蕩雷劫!
也要劈開!
生死之路!
“啊——”
海龍王怒發沖冠揮刀向天,天劫同樣還以雷劫…
下一瞬間,
燦白雷光在半空爆閃開來,閃得眾人無法直視。
等到閃光過去,
眾人迫不及待的朝著天上望去。
隨著強光退去,
雷云消散,大海復平。
天海間變得一片清明豁朗。
就在這清朗的天海之間,
眾人看到一道身影仿佛斷翅的飛鳥,斷線的風箏般從天上墜落下來。
那道身影墜落的速度很快,
只不過因為天海間距離太遠,
以至于那下墜的身影變得很慢…很慢。
海龍王兩位義子和兩位義女愣愣的看著那道身影,腦子在這一刻一下空了。
周青魚訥訥問道:“兩位真人…義父,義父他…”
玄圭真人語氣低沉:“登天之路就是這樣,成則生,敗則死。海龍王…敗了。”
周青魚臉一白,
差點沒站穩倒下去。
還是王黑礁一把攙住了她。
薛濤扶著額頭一個勁嘀咕著:“不,不不不…義父!豪氣干云!心懷大略!怎么可能就這么敗了!”
絕不!
可能!
陸山他們沉默不語。
證道天象本就是死里求生的冒險之舉。
就算準備的再充分,也不可能保證十成十的成功。
更何況海龍王是臨時依靠丹藥才獲得證道天象契機的?
想到這里,
陸山心頭也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當初離開獨孤家時,
獨孤家三位半步天象的長輩也一樣。
即便生在獨孤家那樣的的望族,他們都沒能成功熬過證道之劫,最后的結局反而是癲火纏身,化身怪物,以及壽元燃盡。
再加上如今的海龍王…
陸山這一年里已經或聽聞,或見證四位通玄巔峰證道天象了,可成功的!
竟無一人!
陸山仰起頭,望著仍在墜落的海龍王心頭滋味復雜。
天象,
這么難嗎?
葬龍島這片海灘上氣氛沉悶壓抑。
薛濤和周青魚抱在一起低聲綴泣,王一峰直接跪倒在地,整個人像是被抽了筋。
王黑礁最沉穩。
他站在所有人前面,踩著礁石望著海龍王墜落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圭真人抬手從百納囊上抹過,
一塊手帕從她手里飛出,
手帕迎風就長,
很快長成一塊飛毯。
飛毯迎著夕陽,
穿梭在金紅色的天海之間,飛到海龍王身下把海龍王的遺體托舉回來。
不多會兒,
海龍王遺體被放回到沙灘上。
薛濤,周青魚她們看著海龍王那焦黑的遺體終于忍不住趴到海龍王身上痛哭起來。
四海樓門人也都聚集過來,
他們摘掉巾帽,低頭垂手,哀悼的悲傷充塞在這片海灘上。
陸山跟遮月真人她們遠遠望著,
雖然遮月真人他們跟海龍王接觸的時間不長。
但海龍王的豪邁和仗義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
遮月真人搖搖頭,嘆息一聲:“可惜了。”
陸山席地而坐,問道:“其實海龍王也明知這番與天爭道大概率會落敗…但他還是那么做了。”
玄圭真人充滿敬意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時候不是愚蠢,也可能是無畏。”
正是人族這股心氣,
從讓人族從蠻荒大地上開辟出如今的人道國度!
才讓人族,
不再是妖蠻兇物的血食。
陸山明白。
他望向海龍王,同樣敬佩道:“人類的贊歌,就是勇氣的贊歌。”
陸山從百納囊提出一壇老酒倒在身前的沙灘上。
“敬海龍王!”
敬人類的勇氣!
遮月真人他們同樣灑酒敬悼——
就像海龍王之前說的,
他寧愿死在跟天斗的過程里,也不愿老死在床榻上。
如今,
他算是求仁得仁。
眾人在沙灘上緬懷哀悼,氣氛沉悶的可怕。
可就在這時,
眾人忽然感覺腳下大地轟隆隆傳出震動,那震動仿佛從地底深處傳出,震得沙灘上細軟的沙子都跟沸騰似的跳動著。
陸山驚疑的望向地底,
什么情況?
難道是剛才的天象之劫驚醒了葬龍島上的什么可怖存在?
這片海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所以四海樓的人一下慌張起來,他們心想可能是剛才樓主大老爺的行徑惹惱了什么可怖的存在?
眾人驚疑中,
一道金光忽然從葬龍坑里升騰而出!
金光刺破黃昏,
直沖天際!
然后劃過一道弧線朝著海龍王砸去!
“閃開!”
遮月真人和玄圭真人感受到那道金光里的可怖威能,當即施展神通把所有人騰挪轉移開。
“轟!”
眾人將將挪開,海龍王遺體就被那道金光砸中。
沙灘上的細軟海沙頓時炸成一朵蘑菇狀的煙塵。
等到煙塵散去,
眾人就看到海龍王剛才躺的地方變成了一座深坑,深坑中心地帶更是被金光融成了熔漿。
猩紅灼熱的巖漿,
此刻正緩緩流淌著。
陸山很懵,
其他人也都很懵。
一時間這片沙灘上就剩下呼呼海風不知疲倦的涌動著。
王一峰這會兒徹底崩了!
義父到底干了啥竟然遭受如此變故?
竟然連死后都不得安寧!
他猛地扭頭望向葬龍天坑,眼里全是仇恨。
有朝一日,
他定要平了那亂葬坑!
陸山感覺到王一峰的憤怒后淡淡道:“別瞎想,你仔細看看。”
王一峰:“?”
他又扭頭看向沙灘上的深坑,坑底熔巖仍舊緩緩流淌著,完全沒有因為暴露在空氣里而冷凝結塊。
仔細看的話,
甚至能發現那些熔漿正在朝坑底緩緩滲透著,仿佛坑底有什么東西在吸收那些熔漿。
“這…”
眾人懵了。
很快,
熔漿見底,露出下面的事物。
一直在吸收那熔漿的,竟然是已經死去的海龍王…
此刻,
海龍王身上熔巖鍛甲,甲若龍鱗,看著威武又詭異。
等到最后,
熔巖變作薄薄一層的石甲貼合在海龍王身上。
而海龍王…
那已經停止的心跳再次泵動起來!
其聲若擂鼓!
強勁有力!
玄圭真人和遮月真人對視一眼,隨后兩人又同時望向葬龍島中心的葬龍天坑。
金光,
就是從那里迸發出來的。
玄圭真人低語道:“難道是什么大能借尸還魂?”
遮月真人:“小心。”
兩位天象宗師迸發氣勢,這片天地內的一切氣機都被鎖死,處于氣機籠罩下的四海樓眾人就感覺自己意識以身體都仿佛被凍結起來一樣!
動都動彈不得。
嚴陣以待中,
躺在深坑底下的海龍王卻是緩緩的,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熔巖薄甲也跟著海龍王的動作希希索索的化作粉塊掉落下來,只在海龍王身上留下一層模樣復雜的龍鱗甲紋身。
海龍王自己好像也有點懵,
但他很快望向玄女道兩位真人苦笑道:“兩位真人,是我,王直。”
遮月真人長袖下手掌如刀,隨時都能出手攻擊:“你怎么證明?”
王直:“…”
我要怎么證明我是我自己?
好問題!
關鍵就算是說出一些隱秘,也可以解釋為他被奪舍了啊。
所以,
這咋整?
海龍王苦笑道:“我證明不了,但我確實不是被奪舍了,我沒死透,然后遠處那邊葬龍天坑里某位存在似乎動了心思,在我身上下了一招閑棋。”
眾人:“…”
就在這時,
陸山腰間的金鈴里傳出犬妖大黃的聲音:“應該沒錯,之前那小子雖然身軀上生機壞絕,但精神意志,心神魂魄尚在彌留,所以才引動了那邊的反應。”
說著,
犬妖大黃飄出來問道:“小子,你是領受了什么使命?”
海龍王也不隱瞞:“是,但我不能說。”
王一峰等海龍王的義子義女們才不管這么多,
自家義父沒死就好!
王一峰直接奔投過去跪倒在地:“義父!您死而后生!必有大福啊!”
海龍王神情復雜:“是有福澤…”
但因此牽扯的因果也更大了。
都說“一入天象命成真,我命由我不由天”,說的是天象宗師算是一定程度上有了掌握自己命運的事情,在這世間擁有了一定的自由!
什么是自由?
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是不想做什么的時候,你可以有說不的能力。
可眼下,
海龍王雖然證道天象了,可卻又被莫名存在套上了枷鎖,成為了棋子…
所以海龍王這會兒就有點憋屈。
他仰天而嘆:“到頭來,還是別人手里的刀!”
玄圭真人卻寬慰道:“世間因果深重,誰也逃脫不得。但一時做刀,不代表一世做刀。”
海龍王望向玄圭真人:“您是信我了?”
玄圭真人堅定道:“不信。”
“往后你帶著四海樓離我們遠點。”
海龍王:“…”
說完,
玄圭真人就抬手拉住陸山往另一邊走,她要重新選定營地。
遮月真人:“???”
把手!
給我撒開!!
------題外話------
終于把接下來的劇情理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