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一字曰之:殺
陸山語重心長的叮囑眾人。
而這一番話，
也成功鉆進眾人心底。
如今這種局面下，想要把傳承下去，他們不能冒進！必要的時候…他們必須忍辱負重，茍且偷生！
本來，
他們擊退大隋王朝和國子監對他們的封鎖后，內心十分振奮！
有種大獲全勝的感覺。
可現在…
幸存下來的書宮學子們卻覺得心頭悶悶的。
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了。
陸山見狀，鼓舞道：“都這么垂頭喪氣的干什么？”
“咱們不過是化整為零，散入人間。”
“你們要去各地辦學，尋找讀書種子！然后把傳承下去！”
“記住！”
陸山環視眾人：“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汗青先生原本還有點落寞的眼神忽然重新綻放光彩！
有道理啊！
不對…
是太TM有道理了！
歐陸先生不愧是開創出全新修行體系的神…妖！
金句頻出啊這是！
汗青先生當即帶頭：“從今天起，書宮就不在這沂蒙大山里！而是在人間！”
“在人心！”
這格局，
不一下就打開了嗎？！
陸山點點頭，這話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做好眾人的思想工作后，汗青先生旋即把書宮現在的弟子門人全部召集到一起，聆聽陸山講道。
輿輦上，
陸山來者不拒。
施施然開始講解起的修行法門。
在模擬器里模擬了幾十次，
做學問做了幾百年。
陸山身上有著遠超常人的書香氣質。
所以，
雖然他只是一位神竅境的小小妖族修行者，但他端坐輿輦上的氣派，沒絲毫不亞于當世大儒。
這看得玄女道三女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就連素來冷清清的袁青腰，
這會兒都忍不住眼神迷離起來…
她確實中意陸山。
只不過以前的陸山看起來多少有點糙。
現在就不一樣了！
那儒雅靜密的氣質，
讓袁青腰越看陸山越覺得順眼！
陸山把中的文宮位置，文膽作用，文心作用，不同境界的威能，以及戰詩詞如何撰寫的要點都一一講解出來。
縝密通俗的講解過程，
讓在場眾人聽得如癡如醉。
絲絲縷縷的才氣從這群書宮的讀書人身上飄散出來。
原本隱匿天地間的才氣也跟著遙相呼應！
漸漸的，
這片正殿廣場上的空氣里仿佛飄散著朵朵金花。
仔細去聞，
甚至還能聞到空氣里飄來的淡淡芝蘭香氣。
這是傳說中大宗師級別存在講道時才會出現的異象：
天花亂墜，
氣若芝蘭！
等把所有的技術性要點都講完后，陸山叮囑道：“無需借助天材地寶，雖然入門稍難，但入門后進境很快，而且基本同境界無敵。”
“但這是一條殉道之路。”
“凡入此道者，壽元大限不過一百二！”
陸山起身環視眾人：“所以，諸位想清楚了。”
一百二十歲…
在這充滿神魔偉力的世界，
一百二十歲完全就是風華正茂啊！
不說說天象大佬了…
就是神竅境的修行人！
稍微努努力也能活個兩百多歲啊…
原本還別有用心的個別文人心底登時泛起嘀咕。
這也是陸山為什么不擔心不怕被傳出去，更不怕被人別有用心利用的原因。
要入此門，
心性，覺悟，道德都必須過硬！
而在充滿神魔偉力的世界，
永遠是最硬的通貨。
能舍命入此道的，要么身負大恨！
要么身負大愿！
可就算他們舍得拿命去拼…
卻也要經受心性，道德的考驗！
甚至于，
就算有人修煉到了很深的境界，但只要心術不正又或者民怨纏身，該死還得死。
這些，
都是能鎮壓一世的代價。
講完這門功法的優勢和弊端后，陸山操控武侯輿輦回到書宮正殿。
汗青先生帶著齊潤民他們緊跟在后面。
等沒了閑雜人等，
陸山終于說起了來到書宮的正事。
陸山：“汗青先生，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來書宮吧？”
汗青先生點點頭：“潤民都跟我說過了。雖然你拒絕了書宮之主的位子，但之前我說的話仍舊有效。”
“書宮一切資源！”
“隨你取用！”
陸山：“…”
他現在虛弱的厲害，所以只能坐在武侯輿輦上點頭致意：“多謝汗青先生！”
陸山想了想，又說道：“書宮學子化整為零布道天下肯定會迎來大隋王朝的反撲和打擊。想在各道，各府郡辦學肯定困難重重。”
汗青先生皺眉：“歐先生有何指教？”
陸山：“去西南，東南！南洋，北原，西域！”
汗青先生：“…”
要把如此霸道上乘的傳承，
傳給那些妖蠻？
陸山說道：“那些地方也有很多在大隋活不下去的炎漢族人，他們在妖蠻之地過得很不容易。”
這確實！
汗青先生點點頭。
陸山：“而且，如果有妖蠻想學，咱們只管教就是了！”
明禮儀，
曉道義！
就算是蠻夷也有被教化的可能。
要知道，
浩然才氣是要給黎民蒼生謀福祉的。
所以，
書宮的敵人不是妖蠻，而是一切特權階級！
陸山：“再說了，我不也是妖嗎？”
汗青先生一愣！
旋即拱手慚愧道：“先生一席話當真叫我慚愧！我懂了！”
說完，
汗青先生又義憤道：“我聽潤民說了，那鎮北王竟然獻祭三城十地只為一己私利！這等罪大惡極之人，當誅！我愿和先生一同前往北境！”
陸山卻擺擺手：“您去當然很好，但不能太明目張膽了。”
得讓汗青先生當一回老六！
陸山：“這樣，您先坐鎮書宮指揮書宮門人遣散，然后等大學正他們追殺您的時候，您往西南或者東海等地跑。”
汗青先生：“？”
他猛地甩袖：“操！我怕他啊！”
陸山：“…”
這老頭兒可真剛！
陸山掃了眼這老貨，悶悶道：“之前對抗里，您受傷不輕吧？”
汗青先生梗著脖子道：“那我也不慫他！”
別說跑了，
他都打算去神都國子監去鬧一鬧！
好讓那皇帝老兒知道！
書宮的讀書人，
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他是大宗師，
他有這么做的氣魄和底蘊。
但陸山卻納悶道：“神都應該還有兩三位大宗師吧？”
起碼獨孤家有一位。
而且，
獨孤家癲火纏身那位某種程度上來說，堪稱無敵。
但汗青先生卻擺擺手道：“他們巴不得我跟朱灝頤那老匹夫兩敗俱傷，然后把我們一起斬了。”
陸山：“那為什么不示敵以弱，扮豬吃虎？”
把那老匹夫引到偏僻之地，
讓他無法調用王朝氣運，
然后悍然反擊！
能殺最好！
就算不行，
就要給他打怕！
汗青先生：“…”
這么說，
好像很有道理啊。
只不過…
他一輩子磊落慣了，突然這么陰損一時間竟然有點不適應。
一想到朱灝頤可能吃癟的模樣，汗青先生心底就忍不住暗爽！
就這么干！
汗青先生繃著臉，努力不讓自己心底的暗爽表現出來：“多謝歐先生指教！”
陸山點點頭，
然后大伙兒就各忙各的去了。
汗青先生帶著三位弟子開始指揮書宮弟子準備撤離書宮。
但在撤離前，
他們可以前往書宮藏書大殿！
盡情的抄錄其中典籍！
那些！
都是汗青先生當初從亂世鐵蹄下搶救出來的孤本，絕本典籍！
在書宮正式成立后，
數百年里又不斷有人送來他們當初靠著一己之力保存下來的各家學派典籍。
到如今，
書宮的藏書大殿已經是此方世界最大的圖書館了！
而書宮也常年有門人學子在其中抄錄，分發，學習這些書籍。
很多孤本絕本都有了好幾份備份。
本來，
抄錄出來的書籍不管是用來研究還是觀摩都夠了。
但現在書宮要如火星般散入人間，
那幾份備份就不夠了。
所以，
只能讓書宮學子進入藏書大殿可了勁的抄！
能抄多少就多少！
這些學子們也知道這些書籍的珍貴之處，恨不能身上長出觸手來一天抄他個幾萬字的…
五天后，
藏書大殿對外關閉。
書宮學子們每個人都抄了滿滿一背袋的書。
除了最基本的四書五經，大學尚書中庸等典籍，不同的學子還根據自己的偏好，抄錄了不少農家，工家，醫家，兵家的典籍。
如今，
他們整裝待發！
準備把浩然才氣的火種散入人間！
正殿廣場上，
汗青先生沖面前學子們舉起一碗酒：“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諸位——”
“慢行。”
說完，
汗青先生一飲而盡，隨后——
“砰！”
汗青先生猛地摔碎酒碗！
學子方陣有樣學樣，一飲而盡后摔碎酒碗。
然后各自背著行囊轉身離去。
很快，
原本熱鬧的書宮…
變得一片蕭索。
偌大的書宮，
就只剩下汗青先生，齊潤民，王半山，張太岳和陸山他們。
汗青先生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目送諸多學子遠去，一直等到他們背影都消失后他才收回視線，回望書宮。
這書宮…
是他當年一錘一鑿建立起來的。
從當年的潦草簡陋，到后來的如日中天，再到如今的蕭索落寞…
一時間，
汗青先生心緒格外復雜。
眼見他起高樓，
眼見他宴賓客，
眼見他樓塌了…
汗青先生現在的感覺，不外如是。
陸山見狀，笑呵呵道：“汗青先生，何必如此惆悵？”
“正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未嘗不是好事！”
汗青先生：“？”
好詩啊！
而且格外契合的修行路線！
當然，
比起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句詩多少缺了點氣魄，但好像也別有意味。
汗青先生本人詩才一般，但他本人是很愛詩的。
所以聽完后直接說道：“這句詩送我的嗎？”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眾人：“…”
說的好像現在剩下人里誰敢跟他搶似的。
汗青先生也反應過來了。
現在不是以前了…
以前那些敢跟他拍桌子叫板的老伙計都走啦。
汗青先生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問道：“這詩只有半闕嗎？另外半闕呢？”
陸山經過書宮資源猛灌式療養狀態已經不錯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么虛弱，
重新變回那個身姿雄偉挺拔，面容冷峻酷烈的六賊師——歐陸！
陸山雙手攏在袖里，冷漠道：“就只有半闕。”
不等汗青先生繼續糾纏，陸山說道：“我們也該走了。”
至于接下來的安排，
他們這幾天早就商量好了。
汗青先生也點點頭。
因為書宮要布道人間，加上之前破除王朝氣運金龍的封鎖時很多書宮門人壯烈犧牲了。
所以書宮能派出的人手不多了。
到最后沒辦法，
汗青先生只能把自己的親傳弟子都給指派出去。
所以，
這次跟著陸山一起去往北境破壞鎮北王行動的就只有王半山和張太岳。
雖然人數比當初模擬時還少，
但這兩位都是六品天象！
戰力比當初模擬里那兩位強。
而且，
他倆還分別帶了春秋五劍中的兩柄劍！
王半山懷揣書宮湛盧！
張太岳則持掌書宮純鈞！
再加上齊潤民手里的杏黃昭烈坐纛和魚腸劍，光是書宮這邊就有四件玄器。
天下兵刃，
分作匠器，利器，寶器，玄器，神器…
寶器通常為天象高手慣用兵刃。
可以當做是傳承之寶。
而玄器…
在此基礎上更為神異。
不僅靈性更足，威能也更厲害。
而且，
通常伴有神異傳說，內藏氣運。
持有者往往能夠無往而不利！
再加上遮月真人從玄女道帶來的斬白帝劍和霸王絕刀…用這么一套陣容來對付鎮北王，同行眾人只覺得這是不是太豪奢了？
但陸山不這么覺得。
他甚至還覺得不夠。
告別汗青先生后，
陸山他們乘坐飛舟直入青冥，身影很快消失。
汗青先生目送所有人都撤離后，
就抬手一指，一張太師椅就出現在正殿前臺階上。
然后，
這位當初一錘一鑿建立了書宮的老人！
如今，
也要做書宮最后的守門人！
兩天后，
國子監大學正，董派魁首朱灝頤來到書宮。
他乘坐皇室龍舟，來到書宮所在。
遠遠的，
他就感受到了不對勁。
朱灝頤是大宗師境界的高人，神念一掃就能察覺書宮的狀態。
若是以往，
書宮內外必然盈蕩文華神思，內外熙攘。
可如今，
書宮除了護山的大陣還在，其他人員全都不見了。
就好像…
這里已經荒廢了好多天！
“這…”
朱灝頤一下蒙了。
書宮，
沒了？
那么大一個書宮！
說沒就沒了？
周牘那小老兒這么豪橫的？
那可是比肩道庭，沙門，敢和皇室叫板的書宮啊！
雖然書宮還在那大隋境內，但它已經頗有一點國中國的地位了。就連周邊府郡的府臺郡守施政都要過來和書宮商量商量。
生怕書宮評他們一句苛政暴政！
而如今，
曾經那威勢顯赫，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圣地…
就這么沒了？！
朱灝頤不太敢相信。
他身邊掃過書宮，很快就發現正殿前端坐太師椅上的汗青先生。
此刻，
汗青先生因為兩位絲毫未動，身上已經落了不少塵埃，樹葉。
甚至還有蜘蛛在他身上織出一張蛛網。
這讓他看起來滄桑如廢墟。
而他整個人的氣息…
更是已經化作一片虛無。
與腳下的石磚，
與這里的草木，
無異！
朱灝頤神識浩蕩如江川，反反復復把書宮內外都掃了好幾遍，確定不是埋伏后，朱灝頤才從龍舟上縱身而下。
跟在他身后的，
都是國子監的高手！
而在大隋龍舟上，
還有來自衛軍，禁軍的天象高手。
甚至，
還有來自世家的天象高手。
在書宮周圍，
更有三地府兵，一路衛軍悄然布防。
在朱灝頤三寸之舌的鼓動下，他代表皇室聯合好幾個世家，連同武將勛貴一同前來征討書宮。
在朱灝頤的預想中，
這本該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為此，
他做了很多準備。
可真等他們到這里，卻發現！
書宮沒了！
朱灝頤現在就有種一拳打在空氣上的感覺。
那種落空感…
真的！
讓他難受死了。
朱灝頤飄在半空，凝視著太師椅上的汗青先生面容如鐵，肅穆道：“汗青先生好大的氣魄！一手建立的書宮，說廢就廢了。”
汗青先生聽到叫囂，睜開眼睛。
那一瞬間，
仿佛石雕化生！
只有朱灝頤能感受到的殺意！
在天地間狂風般肆虐！
汗青先生不廢話：“天年老匹夫！我必殺你！”
話音落，
汗青先生悍然出手！
他抬手一番，
一柄用來刻竹簡的刻刀出現在手中！
下一刻，
汗青先生以天地為紙，以刻刀為筆！
下筆入神！
朱灝頤頭頂忽然出現道道縱橫筆劃！
可怖殺意深藏其中，
朝著朱灝頤覆壓而來！
這一字！
是汗青先生枯坐兩天，藏刀數日醞釀而成的殺招！
一字之上，
裹挾天象之威！
亦有自我洞天之能！
如此威能下，
跟在朱灝頤身邊那些天象宗師只覺得自己一刻道心都被蒙蔽，殺字當頭，他們感覺眼中所見天地都在不斷變得昏暗，
逼仄！
極致的壓迫感仿佛一雙捏住他們心臟的大手！
壓得他們心臟仿佛被擂的獸皮鼓一樣轟隆震響！
震得他們耳膜生疼！
－－－－－－題外話－－－－－－
這章五千…截止今日，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