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手擔盡愁與怨
看著浮現在眼前的選項，陸山沒有做出選擇。
他沐浴洗漱，然后從百納囊里取出一件干凈的縹色袍服換上。
收拾妥當后雙手攏在袖里，施施然走出客棧。
客棧大堂里，袁青腰和洛南伽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見到陸山出門，二女也隱入人群，一路跟隨。
一路上,
陸山腰背挺得筆直。
閑庭信步的模樣仿佛不是去趕赴一場生死決斗。
而是在赴約一場春游。
這三天里，
陸山落腳的客棧周圍來了許多修行人。
他們都是聽到消息趕過來想要湊熱鬧的年輕修行人。
他們也想見見這場盛事。
在這場盛事里，他們不僅能見到元家天驕，第四臥虎！
還能見到如隕星般固然閃現的高手，陸懸！
如果能有幸和這些高手過過手，再得到那么一兩句點評，那名聲不就有了？
這種方式,
就有點類似于天漢后期的月旦評。
經過當世英杰，豪客的品評、褒貶后,
被品評者往往能一夜之間身價倍增，流傳世俗。
如果能有亮眼的表現，
說不定還能傳為一時美談，名望大增！
最直白的好處的就是——
喝花酒都能白嫖！
這種誘惑下，
哪個年輕修行人不羨慕？
就算是女性修士也希望自己能借此出位——畢竟大隋青樓文化不僅有海鮮商人，也有很多蘑菇商人。
當然，
陸懸，元瑾這樣的高手不是誰都能沖上來比劃比劃的。
但這里聚集了這么多修行人，隨便挑點事秀兩手也行啊。
因為這種想法，
福城內外人滿為患。
尤其是見到陸懸從客棧出來后，不少出身微寒的修行人那眼神一下就熱了！
瞅瞅！
那陸懸皮囊好，風度佳，受萬人敬仰！
多風光啊！
大丈夫當如此，
彼可取而代之！
終于，
有修行人忍不住了。
一名身穿青灰色長衫，手里提劍的年輕劍客從人群跳出攔在陸山面前：“衡通蒼鷹劍，周先霞請陸先生賜教！”
陸山沒搭理他。
哪怕現在,
他都在不停的蘊養「不鳴」。
那劍客見陸山不搭理他，心底的勇氣和面子讓他氣血上涌。
你這么狂的？
簡直目中無人！
“刺嚶！”
周先霞一撥長劍，合身刺向陸山：“請賜教！”
陸山依舊沒動，
隱沒人群里的袁青腰動了。
“咝吟——”
一聲悠長清脆的出鞘刀鳴傳來，易容喬裝后帶著輕紗斗笠的袁青腰從陸山旁邊斜斜刺出，百煉鐵器帶著徹骨幽寒，化作雪光斬向周先霞。
“叮！”
周先霞長劍應聲而斷，袁青腰手中那柄細長的鐵器長刀登時改砍為拍，
直接拍在這名挑戰者側臉！
霎時間，
那人臉上皮肉波浪般翻滾起來。
巨力之下，
對方身隨頭動，帶著呼呼勁風橫飛出去。
人群被砸開一個巨大的豁口。
而那位挑戰者則直接昏死過去…
袁青腰收刀：
“挑戰？”
“你也配？”
嘶——
人群登時嘩然！
沒想到陸懸身邊竟然跟著這么一位刀道高手！？
那陸懸到底什么身份？
那位女刀客又跟陸懸是什么關系？
圍觀人群議論紛紛，猜測著各種可能。
袁青腰不爽了。
風頭都讓那虎妖出了，她反倒成配角了！
可惡！
人群里，雙目緊閉的王覽倒吸涼氣！
這批好會裝啊！
比他王公子還會裝批！
而最激動的，則是街道兩旁的青樓紅牌們！
陸山易容的模樣也很帥氣，加上那出塵淡漠的高手氣質，以及神秘窈窕的女刀客護衛…一個隱世高手的形象瞬間立起來了！
要是能跟這樣的英杰睡上一晚,
她們也好叫這位北方來的神秘高手知道——
南方美娘子的腰力也不是虛的！
第二天準叫你扶墻出門！
于是,
滿樓紅袖們不停拋下粉帕,
粉帕上都繡有他們的藝名,
到時候只要陸山拿著粉帕過去，就能免費品嘗當地海鮮。
漫天飄飛的粉帕如落英繽紛，
可惜陸山一個都沒接。
袁青腰跟在陸山后面不停咬牙：
妖艷賤貨！
陸山朝著望天崖緩步而去。
期間不少年輕修行人跳出來想踩著陸山出名。
但都被袁青腰橫刀拍飛出去了。
那群人，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而隱沒在人群里的元家幫手在觀察許久后，終于讓藏在人群里的殺生寺殺手準備出擊。
當然，
這種場合下暗殺已是不可能了。
如果可以，
元瑾不介意在陸山去決斗的路上就給他直接創死。
事實上，
元瑾也嘗試了。
當陸山想他提出決斗的時候，誰都知道元瑾為了的名聲絕不可能讓陸山出事——但元瑾偏偏就反其道而行，越是被人認為不可能，他越要出手。
這樣就算時候被人噴，
他也有自辯的角度。
可惜殺生寺的殺手都沒能接近陸山所在的客棧。
陸山被海主的人保護的十分周全。
而到了現在…
暗殺已經沒有意義了，這時候再出手就真的會敗壞元瑾自身的名望。
所以元瑾的策略很簡單，那就是讓殺生寺，福城水師的高手假扮成挑戰者不斷損耗陸山的精氣神，挫敗他的狀態。
而他，
則能在乘風閣上以逸待勞。
看起來很卑鄙。
但元瑾卻覺得理所當然。
這就是挑戰世家聲望和地位要承擔的代價。
我世家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的努力，憑什么輸給你的十年苦修？
因為你勢單力薄，所以我就要跟你公平對決？
這世上從來不存在公平。
勢單力薄不是你一介白衣跟我公平對決的理由。
那是你的錯，
你的原罪。
等差不多摸清袁青腰的水平后，就有殺生寺殺生佯裝成普通修行人向陸山發起挑戰。
然而回應他們的，
從來都是袁青腰的冰寒一刀。
直到后面出現的高手越來越強，越強解決對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
等陸山來到濱海的望天崖附近時，袁青腰已經被一位同樣用刀的殺手拖住，一時半會抽不出身。
而新的挑戰者，
已經跳出擋在陸山身前。
“王瑛，請賜教。”
這位跳出來的修行人手持一對子午陰陽鉞，說完就朝陸山攻去。
終于，
隱匿許久的洛南伽悄然出現。
蛟牙雕金的鷹吻匕首從身后抵住那位殺生寺高手的后心，勾人磁性的御姐音跟著響起：“你得看好你的身后呀。”
酥酥嘛的嗓音會讓人耳朵都能懷孕，
可話里話外的殺意，
卻讓那位殺生寺的高手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垂下雙手：“我認輸。”
這次的任務并非要擊殺目標，就算失敗也不用承擔太大的代價。
最多少賺點…
隨后，
洛南伽就護持在陸山身邊。
不多會兒，
袁青腰也解決掉對手來到陸山身邊。
洛南伽調侃道：“你的刀好像變慢了。”
袁青腰有點喘：“那也比你來得快，是月匈太累贅拖累了你嗎？”
陸山聽著身邊兩位美人兒的斗嘴，
眼神卻抬起望向望天崖。
福城濱海的一片山上有一座一峰獨秀的山崖，一條蜿蜒石階一路通上去。
上去的臺階不多，
也就三百三十三階。
每一百一十一階就有一個大石坪。
現在，
兩處大石坪上都盤坐著元家找來的幫手。
當陸山踏上一個臺階時，一隊人馬正從石階旁邊的山林里飛快往上躥，在陸山抵達前，海龍王王直帶著麾下義子和義女來到第一處大石坪上。
海龍王望著石坪上的數人哈哈笑道：“褚校尉，宋校尉，在這里作甚啊？”
王直翻手拿出一壇泥封好酒：“我這有上好的三仙山釀，兩位不如賞個臉去我四海樓里痛飲一番？”
兩位水師校尉一臉苦笑。
褚校尉婉拒道：“非不愿，實不能。”
海龍王仍舊在笑：“我知道，校尉難請，峰兒，礁兒，快去請二位。”
“是！義父！”
王一峰和王黑礁領命前撲出去。
王一峰用的是三叉戟，王黑礁則用一桿沉鐵冷艷鋸！
兩人絕學都是走的剛猛霸道的路數，
其手中武器在合身前撲的過程中就開始呼呼生風，兩位水師校尉登時如臨大敵！
抓起佩刀應激而戰！
叮叮叮叮…
不過轉眼雙方就交手十幾回合。
海龍王兩位義子手中武器大開大合以勢壓人，很快把兩位水師都尉從第一座大石坪上引開。
王直見狀繼續前掠！
很快來到第二處大石坪。
守在第二處大石坪的是一位頭發花白，衣衫老舊的劍客。
他手里的劍簡單到有些簡陋。
一根破鐵片子的尾端用竹子包夾纏住，就是劍了…
但海龍王卻不敢小覷對方。
因為…
對方是臥虎榜第十七的臥虎！
——鬼眼心劍，阿嵐。
海龍王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你阿嵐也會為元家驅使。”
阿嵐提劍站在大石坪上，一雙淺灰色的眼睛猶如惡鬼般盯著海龍王，嘶啞道：“我來這里，和元家無關。”
“那個陸懸，要是能過我這關，上去繼續廝殺就是了。”
“若是過不去我這關，那就換我上去廝殺。”
就這么簡單。
海龍王：“…”
他蹙眉道：“那請你給我一個薄面，好嗎？”
阿嵐抽出破鐵片滑坡空氣，持劍而立。
“吟——”
那劍明明很破，
可劃破空氣時卻發現奇異嗡鳴！
彰顯著它的不凡。
阿嵐回道：“今天，不行。”
海龍王：“…”
就在他準備以大欺小掃飛阿嵐時，陸山也緩步來到第二處大石坪。
一見到陸山，
鬼眼心劍阿嵐那雙灰色的眼眸里就蕩起一層層黑色波紋！
心秘劍——
殺賊！
一抹神意登時化作玄秘長劍刺進陸山靈臺心海！
阿嵐眼中蕩漾的波紋也登時急促起來！
一圈一圈，猶如魔渦！
雙方甫一見面就猝然交鋒，而下一刻！
鬼眼心劍阿嵐突然猛咳一聲，甩頭后仰！單薄的身形重重摔在石階上，兩道鼻血嘩啦啦留著，兩行血淚也無聲劃過臉頰。
心神一瞬，
轉眼千秋！
他們在心景之中過招無算，直至一方徹底破潰！
阿嵐心劍被迫后，
那滿頭灰白的頭發，看著好像更灰敗了。
陸山眼神一剎茫然后迅速清明，他沖阿嵐頷首致意后就再次邁步踏上臺階。
阿嵐竭力壓住腦海里的刺痛。
他望向陸山的背影，咬牙狠狠贊了一句：
“好刀！”
陸山沒回話，他步步登高。
跨過三百三十二級石階，
一路披荊斬棘，
終于來到乘風閣前！
距離挑戰世家！
一步之遙！
此時！
此刻！
陸山一身“刀意”沉凝如淵！
袖中雙拳能擔日月！
整個人散發出的氣勢岳峙淵渟，令人望而生畏！
乘風閣上早聚集了不少福城名宿，官紳。
他們都想看看這白衣對世家的決斗！
想看看！
究竟是世家底蘊深厚，
還是鄉野白衣能破格揚升！
元瑾站在乘風閣中央負手而立，望著一級之下的陸山俊逸笑道：“一朝乘風起，直上九重霄，陸懸，你很不錯。”
陸懸忽地颯然笑道：“我無意九重霄…”
“我只想兩腳踢翻塵世間，”
“一手擔盡愁與怨！”
話音落！
他抬步跨上乘風閣。
也就在此時，陸山終于確定了模擬器上的選項——“我選一！”
下一瞬間！
一股澎湃熱流從玄虛處涌進陸山體內！清涼之意也從冥冥高天落入靈臺！
一步之下，
連破兩品！
陸山瞬間從先天三品晉升成先天一品的高手！
這一刻，元瑾瞳孔猛縮！
就連解決掉對手遙遙跟上來的袁青腰和洛南伽也同時嬌軀猛顫，花心亂抖…這…這怎么可能！
那虎妖是怎么辦到的？！
同樣跟上來海龍王一雙滄桑的眼睛也直了…
但他很快激動起來！
激動得渾身都在打擺子！
——哈哈哈哈哈此子大材！
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啊！
暗處，帶著了仕女過來當老銀幣的王覽感受到那連破兩品的氣機擾動后手一滑，那“知人知命，勝天半子”的長幡就從手里滑落。
他瘋狂撓頭：“艸…”
尼瑪…
沒道理啊！
我不理解！
我姐受不了！
乘風閣上，
數十位福城名宿，官紳被振刀后紛紛議論起來——本來他們是很看好元瑾的。
甚至暗中開了賭盤。
可現在，
他們拿不準了。
也就在此時，
暗中護佑元瑾的護道人也坐不住了——那是位通玄境的大師，他能感受到陸山身上蘊藏著可怕殺招。
萬一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命休矣！
可他剛動半步，
陸山就望向他，悶悶道：“你動，”
“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