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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昭義軍建立

  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語,說得鄧將軍都愣住了。

  顯然,鄧元敬將軍也沒想到,趙海平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一種破局方式。

  一方面是因為鄧元敬將軍畢竟也是古人,大盛朝也是一個籠罩在忠君愛國陰影下的封建王朝,所以鄧將軍雖然在軍事理論上超越了時代,但在這些思想上,與韓甫岳將軍并無太多不同。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韓甫岳將軍此時面臨的局勢,確實是一個無解的局面。

  后世之人研究歷史,每每為韓甫岳將軍而感到扼腕嘆息的時候,也有兩個議題被討論得最多。

  第一是,如果當初沒有被十二道金牌召回,韓甫岳將軍到底能不能完成收復燕云、直搗黃龍的偉業?

  第二是,如果韓甫岳將軍拒不奉詔,甚至當即黃袍加身,他又能走到哪一步?

  對于第一個問題,后世的研究整體趨向于樂觀。

  因為韓甫岳將軍當時已經把金人的精銳力量打崩,甚至金人自己都已經做好了撤出燕云的打算。大戰的轉折點已經過去,再往后打,只會此消彼長、越來越順。

  但對于第二個問題,后世的研究就整體趨于悲觀了。

  鄧將軍之所以說此事幾乎不可行,也是作為一個專門的軍事家,在專業角度給出的分析。

  因為他的軍隊畢竟不是一支私軍,想要謀反,需要穩固的根據地、持續不斷的兵源、充足的后勤糧草補給,以及一個足夠有號召力的造反理由。

  而這些,韓甫岳將軍都沒有。

  正如鄧將軍所分析的,韓甫岳將軍此時所率的大軍,后勤糧草都是由朝廷供應。一旦朝廷斷糧,大軍人吃馬嚼,耗費甚巨,這些糧草又從哪來呢?

  而且,一旦叛亂,其他各路的大軍都不需圍剿,只要后撤,讓韓甫岳將軍的大軍暴露在金人的大軍之中,伺機而動。

  到時候,兩面夾擊,又無糧草,而且士卒必然軍心渙散,戰敗就是定局。

  所以從韓甫岳將軍的視角來看,當時遵旨才是唯一的選擇。

  因為遵旨,一來可以保全大軍,不讓金人漁翁得利;二來可以展現出自己忠君報國的拳拳之心;三來,就算自己退了,只要不死,未來就還有再起的機會。

  只可惜,他唯一算錯了一點,就是齊高宗與秦會之兩人的無恥程度。

  趙海平已經看到了回去的結局,自然不想重蹈覆轍。哪怕是有可能眾叛親離、兵敗身死,他也要打到最后。

  歷史上的韓甫岳將軍如果叛亂,那他就不是韓甫岳將軍了;而副本中的玩家如果還按照劇本來走,那也就不是玩家了。

  可即便如此,韓甫岳將軍當時遇到的問題仍在。

  趙海平又如何解決?

  對此,趙海平給出的回答是,女真人如何解決的,我就如何解決!

  當初女真人靠著兩千五百騎,十幾年就從黑山白水之地一路東擴南下,打出了靖平之變。

  而金人此時的十萬大軍都敗在我的手上,我就算只剩兩千五百人,又憑什么不能滅金再滅齊?

  這番話,說的鄧元敬將軍也都啞口無言了。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

  此時他畢竟只是一個英靈,只負責為玩家出謀劃策。真正做出決定的,還是玩家自己。

  所以,鄧將軍也只能看著這個歷史切片中的劇情,向著所有人都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趙海平打定主意,對帳外的傳令兵說道:“傳令,擂鼓聚將!”

  過了沒多久,眾將到齊了。

  趙海平環視賬內諸將。

  這些將領中,成分各異。有他的子侄輩親屬,有從其他軍隊中帶著部隊來投奔的齊朝將領,有之前歸附的義軍首領或是散兵游勇的頭目,還有就是由朝廷任命、直接受到皇帝轄制的將領。

  而此時趙海平手上的軍隊成分,也大抵如此。

  有南渡過程中就一直跟隨他的部隊,有其他軍隊中來投奔的各部,有歸附的義軍,也有擊潰偽軍后改造完畢的俘虜。

  總之,整個軍隊成分,還是比較復雜的。

  趙海平此時在軍中的地位,與韓甫岳將軍沒有區別。這支強軍是他練出來的,自然也因為他而凝聚在一起。

  如果沒了他,那么這支軍隊中的各部,很快就會分崩離析。

  如果秦會之和狗皇帝再用出一些手段,刻意地將這支軍隊進行分化、拆解,那么這支軍隊的崩潰就會來的更快。

  而一旦沒有了趙海平這個最高統帥,沒了萬眾一心、收復失地的志向,這支軍隊必然也會很快地腐化、墮落,在短短的數年之間,就會被糟蹋地全無戰斗力。

  而這一切,趙海平不需要費腦子去思考,歷史上韓甫岳將軍死后所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

  此時,中軍大帳中的諸將,都紛紛看向趙海平,不知道他這是何意。

  有的將領面露不忍之色:“將軍…難道你已經決定了,退兵?”

  其他的將領,也都無話可說。

  是啊,不退兵又能怎么辦呢?

  十二道金牌,再加上措辭嚴厲的旨意,這基本上意味著,只要不退兵,立刻就會等同于謀逆大罪。

  趙海平環顧諸將。

  他只是這個歷史切片中的過客,沒有辦法像韓甫岳將軍一樣,對手下的副將一個個的都了如指掌。但這么長時間的練兵下來,又一起經歷過大戰,對這些副將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無從確定自己能帶走多少人,但,絕對不會一個都帶不走。

  趙海平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諸位。

  “自我練兵伐金以來,諸位一直伴我左右。打過不少大仗、硬仗、惡仗,可以說是與我一起出生入死。

  “我們南征北戰,挽救了多少危局,又救下了多少的無辜百姓!

  “而現在,朝廷讓我們退兵。

  “十二道金牌,退兵已成定局。

  “但是,你們可能猜不到退兵之后的結果。

  “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們,未來的一年會如何。

  “我會被奪去所有官職,冤死獄中。而你們中的人,可能會被迫致仕退休,可能會被害死,可能會被調往他處,可能會被打壓、壯志全無。

  “而這支軍隊,將被拆分、瓦解、快速地衰弱下去,不出數年,就再也沒有‘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軍紀和強大戰力,變得和齊朝那些一觸即潰的廂軍沒什么區別。

  “這就是回京之后,我們將迎來的命運。”

  諸將聽得悚然色變:“將軍,言重了吧?

  “將軍乃是國之柱石,就算朝廷要與金人議和,將軍乃是有大功之人,他們豈敢擅殺?”

  趙海平微微搖頭:“你們又哪里知道,金人提出的議和條款?

  “這條款中有兩條,第一是必殺我,始可和!第二是和議成后,秦會之不可以無罪去首相!

  “更何況,大勝之際,官家卻突然要收回兵權,什么意思?一是官家已經不想再打,二是官家對諸將不信任了!

  “你們好好想想,有秦會之在,我等若是回去,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難道你們要將自己的生死,寄托在秦會之這類人的仁慈之上嗎?”

  諸將面面相覷,全都無話可說了。

  是啊,難道要將身家性命,交在僥幸之上嗎?

  朝中以秦會之為首的那幫大臣到底是什么德行,他們這群做將領的,比誰都清楚。

  至于當今的那位官家,能否壓住秦會之等人,保諸將無虞?

  恐怕是不可能的。

  齊朝自開國以來,便是以文抑武,對于統兵在外的將領,往往看得比敵國的威脅還要更大。

  畢竟金人來了,只是燒殺擄掠一番,割地賠款、滿足了他們的胃口,也就暫時退卻了;可武人若是勢力膨脹起來,那可是要黃袍加身的!

  此時的官家已經有了收奪兵權之意,這意味著他對于前方的諸將已經不再支持、不再信任。

  諸多信號疊加起來分析…

  此時若是班師回朝,確實,兇多吉少。

  當然,仍舊有大部分的將領不信,官家竟然會糊涂到如此地步,真要冤殺韓甫岳將軍?這說不通啊!

  但正如趙海平說的,確實有可能不死,但那也只是一種僥幸而已。

  真的回去之后,那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將希望寄托在秦會之這種人的仁慈之上?又或者是將希望寄托在齊高宗這種人的明智之上?

  怎么想,都覺得是在自尋死路。

  一名副將聲音有些發顫:“難道韓將軍此次召集我們前來,是托付后事的?

  “退亦死,不退亦死,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趙海平搖頭:“死?一死以全清白之身容易,可這朗朗乾坤,誰能再復!

  “北方百姓翹首以盼,金人雖退但仍就虎視眈眈,方今天下,舍我其誰也?

  “我不會死,也不能死!”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旨意,“刺啦”一聲,將黃色的絹布撕成兩段。

  “此亂命也,拒不奉詔!”

  帳中的諸將,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撕毀了皇帝的詔書,這已經是等同于謀逆!

  其中也有直接忠于皇帝的將領,看到此情此景大驚失色,甚至想出言指責,但趙海平充滿殺意的目光掃過,他們也只能默默地低頭。

  在軍中,韓甫岳將軍的地位如同神明,即便是撕了皇帝詔書要問罪,那也不是他們這些韓將軍手下的將領能做的事情。

  諸將一時默默無言。

  趙海平早就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淡然道:“我不為難你們。

  “我只命你們做一件事。

  “各自回到自己軍中,跟士兵們說清楚:若是想要班師回朝的,便一起班師回朝,此地發生的事情,我會盡量與你們撇清關系。

  “當然,秦會之那狗賊會不會放過你們,我就不能保證了。

  “若是有士兵問起我要做什么…

  “你們也同樣告訴他們,胡虜未滅,北地百姓正翹首以盼有人能救他們于水火。

  “此事,本該官軍來做。可若是官軍不能做,那我哪怕不要這官軍的身份,也要繼續做!

  “我絕不會受秦會之的擺布,不會班師回朝,甚至還要繼續北上,與金人決一死戰!

  “若是肯繼續跟隨我的,就留下來。

  “當然,要跟著我,就要做好包括忍饑挨餓、眾叛親離等一切心理準備!”

  眾將不由得面面相覷,臉上全都帶著駭然的神色。

  這是要分道揚鑣啊!

  雖然沒有明說,但韓甫岳將軍的這番話,其實已經擺明了要對當前的整個軍隊進行一次提純。

  班師回朝的,還有跟他一起留下的,都各自承擔后果。甚至有可能這兩撥人,以后就要刀兵相向了。

  這確實是一個極難做出的抉擇。

  如果班師回朝的話,他們這些副將有可能會被收買、拉攏,過上十幾年的太平日子,但是,也有可能會被殺雞儆猴。

  而手下的那些兵卒,雖然大概率不會有性命之虞,但看看齊朝其他廂軍、禁軍的狀況,就知道以后同仇敵愾打金人是絕不可能了,無非是軍官吃空餉、士兵做生意,勉力維生罷了。

  可若是跟韓甫岳將軍留下呢?那就等同于謀逆。朝廷必然不會再供應軍糧,而且大概率會讓其他的將領前來討伐。而此時金人雖然主力重創,但若是能搏一個殺死韓甫岳將軍的機會,他們多半也會鋌而走險。

  到時候,內無糧草,外無援兵,腹背受敵的情況之下,恐怕是兇多吉少。

  眾將全都默然不語。

  趙海平則是揮了揮手:“下去吧。

  “對了,還要再叮囑你們一句。此事若是有人敢蒙騙手下的軍卒,不跟他們說實話,不論是誘騙他們南歸或者是誘騙他們留下…全都軍法從事,殺無赦!”

  諸將齊聲說道:“是!”

  而后,各自回營了。

  雖說這些人也有可能會搞小動作,但趙海平整體上還是不擔心的。

  一方面是因為韓甫岳將軍的情誼仍在,大多數將領都會念在舊情按照他的意思來辦;另一方面,就算有一些將領有些別的心思,但在軍中也不敢做什么。

  韓將軍擺明了連皇帝的旨意都敢不聽了,你在這搞小動作他不敢殺你?那可能嗎?

  所以,趙海平的這最后一道軍令,還是徹徹底底地落實了下去。

  數日之內,駐扎在朱仙鎮的十萬大軍,騷動起來。

  各部都已經從各自的將軍那里,得知了皇帝以十二道金牌召喚韓甫岳將軍、而韓甫岳將軍拒不奉詔的事情。

  而這個兩難的抉擇,也擺在了所有士兵的面前。

  班師回朝?還是跟著韓甫岳將軍,共圖大計?

  兩條路,都是前途未卜。

  但好在相比于歷史上的真實情況,他們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十日后,大軍開拔,班師回朝。

  幾名領兵回朝的將領面有愧色,都不敢直視趙海平的眼睛。

  但趙海平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讓他們回去之后好自為之。哪怕無法再匡扶社稷、拯救黎民,也至少應該謀求自保,不可輕易為奸佞之人所害,更不可同流合污、背信棄義。

  原本圍布在朱仙鎮周圍、綿延數里的軍營,隨著大軍的開拔,也變得空空蕩蕩的了。

  趙海平看向仍舊愿意留在自己身邊的部將,以及最終愿意留下的兵卒。

  此時,這些士兵已經如同往日練兵一樣,整齊地排布于中軍大營之外的空地上,軍容齊整,每個人的臉上都有悲憤之色。

  此時趙海平手中的兵卒,已經從十萬人,驟降到三萬余人!

  當然,各部將臨行之前,還是將軍中大量的軍械、輜重、戰馬等資源,全都留了下來。

  畢竟對于這些班師回朝的人來說,未來也基本上不可能再打了,應該留給更需要這些的韓甫岳將軍。而且,他們也不得不留。

  至于這些部將,他們原本手下的兵卒有想要回去的,而那些想要回去的將領手下也有不愿意走的兵卒,所以這次之后,各個營都要重新整編一番了。

  這雖然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但訣別之后又看到曾經十萬人的大軍此時已經十去七八,這些人終究還是不免有些感傷。

  而現在,所有人都看著趙海平。

  他們將身家性命全都托付于此,是出于對韓甫岳將軍的信任。不論是刀山火海,他們都愿意陪著去闖蕩。

  而現在,是趙海平向他們給出承諾的時候了。

  趙海平邁步來到一處高坡之上,環顧四周,準備開始自己的訓話。

  在真實的歷史中,韓甫岳將軍也時常進行這樣的訓話。每每講到靖平之恥,往往痛哭流涕,將士們受到這樣的感召,無不感愴。這種家國情懷,也只有韓甫岳將軍這樣身先士卒的神將,才能深深地根植于每個士兵的心中,形成一種戰無不勝的強大軍心。

  而現在,趙海平也要用一次訓話,重新將分裂的軍隊凝聚起來。

  “將士們!

  “此前每次出征,每次要打硬仗,我都會站在這里,給你們講靖平之恥的事情。

  “今天,我還是要講靖平之恥。但要講的細節,卻跟以前不同。

  “我想請問諸位,靖平之恥,到底是誰的恥?”

  趙海平大聲質問,下方的軍卒們,則是臉帶茫然。

  “回將軍,是我齊朝之恥!”一名兵卒回答道。

  趙海平點頭:“沒錯!是我齊朝之恥!

  “京師城破之日,二圣和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全都被擄掠到金國,被肆意凌辱。靖平之恥,就是我齊朝之恥,而臣子恨,也是齊朝臣子之恨!

  “所以我朝才喊出口號,要迎還二圣。因為只有直搗黃龍府、打下五國城,將二圣營救回來,才算是一雪靖平之恥!

  “可我也曾向你們講過諸多細節,這靖平之恥,到底是誰造成的?

  “是奔波千里、最后卻被遣散的勤王軍造成的?

  “是力主守衛京師、最后卻被罷官去職的李伯溪造成的?

  “還是為了守城流盡血淚、最后卻被搜刮民財妻離子散的城中百姓造成的?”

  連番的質問,讓下方的兵卒們都說不出話了。

  良久之后,才有個兵卒低聲說道:“是…是二圣造成的…”

  聲音雖輕,但其他人心里,顯然也早已有了相同的答案。

  是啊,如果不是當初那兩位奇葩皇帝的一番騷操作,京師怎么會城破?就算破了,金兵壓根就無法進城,又怎么可能將皇室和大臣一窩端?

  趙海平點頭,大聲說道:“沒錯!就是二圣造成的!

  “那靖平之恥到底是誰的恥辱?”

  他看了看,見沒人敢回話,干脆自己說道:“是我齊朝皇室的恥辱!是官家的恥辱!

  “作為臣子,當為陛下分憂。所以我們才將靖平之恥看成是齊朝的文武百官和百姓共同的恥辱,才想要以我們的浴血奮戰,一雪前恥!

  “可若是當今官家,和朝中的袞袞諸公,不再認為這是恥辱呢?若是他們要與金人媾和,賣掉我等武人流血打下來的疆土,以求偏安呢?

  “我們又為何要去一雪這本就不屬于我們的恥辱!”

  此言一出,下方的兵卒們全都愣住了。

  其實這話,很多人都曾經想過。

  靖平之恥,本就是兩位奇葩皇帝自己搞出來的。而當今皇帝又讓韓甫岳將軍退兵,擺明是不想打了。有句話說得好,皇帝不急,太監急什么?

  既然官家都不想去雪恥,我們又何必上趕著去給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賣命?

  但是,不雪靖平之恥…我們又該如何呢?

  要知道自起兵以來,一雪靖平前恥就是凝聚人心的口號。可以說韓甫岳將軍的這支強軍,正是建立在這樣的思想共識之上的。

  若是沒有了目標,難不成讓大家一起去做流寇?

  那恐怕…軍心瞬間便會崩潰了。

  兵卒們顯然沒想到韓將軍一下子拋下了這一口號,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趙海平繼續朗聲說道:“靖平之恥不屬于我們,但不代表我們沒有戰下去的理由!

  “金人南下,燒殺搶掠,多少妻離子散,多少骨肉相離!多少百姓的村莊被焚毀,變成了金人攻城路上的森森白骨!

  “靖平之恥,官家若是覺得無所謂,那我們也犯不上為他拼死雪恥,那是齊朝皇室的恥,與我們也可以沒有關系!

  “但金人南下、生靈涂炭,他們對我朝軍民百姓犯下的累累罪行,我們卻豈能善罷甘休?

  “所以諸位隨我留下來,之后的每一戰,都不再是為了一雪靖平前恥,而僅僅是…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金人如何奪我土地、殺我百姓,我們都要如數奉還!

  “所以從今日起,此軍改名為昭義軍。

  “天日昭昭,義不容辭!也向天下人宣告,我昭義軍絕不會忘記河東、河北的百姓,縱使齊金簽訂和議罷兵,我昭義軍也會拯救黎民于水火!”

  昭義軍其實在梁朝時便有設立,所轄正是相州、邢州等地,也是此時金人所侵占的北方核心地帶。

  而昭義軍的昭義二字,又有天日昭昭、義不容辭之意。

  而此舉等于是直接向全天下宣布:我韓甫岳所率領的,不再是齊朝的軍隊,而是一支全新的昭義軍!

  這支昭義軍,不是為齊朝皇室而戰,是為了正在金人鐵蹄下受苦的百姓而戰!

  昭義軍的口號與思想,也不再是忠君愛國、迎回二圣、雪靖平之恥等與齊朝皇室高度捆綁的口號,而是完全將皇室撇到一邊,與齊朝百姓站在一起。

  在短暫的遲疑之后,這些兵卒很快反應了過來,齊聲喊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殺金狗!救萬民!

  “昭義軍萬歲!

  “愿隨將軍一起,以死明志!”

  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傳來,趙海平滿意地點了點頭。

  “來人,歃血盟誓!”

  這一步,終于也按照趙海平的計劃順利地走下去了。

  其實真走到這一步反而發現,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難。

  古代的識字率,是很低的。

  士兵與基層軍官基本上都是文盲,而軍中又是一個講究服從的地方。雖說有忠君愛國思想的禁錮,但想要破除,也并非毫無辦法。

  真的肯留下來的這三萬余士兵,本就是只認韓甫岳將軍、不認這個朝廷和這個官家的。

  軍中的成分復雜,有南渡過程中就一直跟隨他的部隊,有其他軍隊中來投奔的各部,有歸附的義軍,也有擊潰偽軍后改造完畢的俘虜。

  許多跟隨他的嫡系,利益已經高度捆綁,此時回去絕對不會得到重用,反而有可能因為謀反罪被殺,這些人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

  歸附的義軍本來對齊朝也沒什么好印象,只是沒有其他的選擇而已。韓甫岳將軍能打勝仗,這些義軍才愿意起事以后歸附。要是換個無能的將領?他們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跑過來給人當孫子。

  至于擊潰的偽軍和沿途收攏的流民,就更是只認韓甫岳將軍了。齊朝是什么東西?不熟。

  當然,原本的十萬大軍中,也有不少人會猶豫,在謀反和班師之間,還是會選擇后者。

  畢竟許多人的家眷都還在后方,讓他們拋妻棄子留下打仗,這不現實。萬一坐實了謀反,后方的妻兒被自己牽連,許多人都于心不忍。

  但不管怎么說,這最后留下的三萬多人,都是在韓甫岳將軍和齊朝之間選邊時,毫不猶豫地站在了韓甫岳將軍的一方。

  這三萬多人,實際上心更齊。

  但既然已經做好了可能會徹底與齊朝撕破臉的準備,那么之前那套忠君愛國的口號自然也就不能再喊了,那是自己動搖自己的軍心。

  趙海平想到的辦法,就是換一個口號。

  我昭義軍不忠于齊朝,我只顧念天下無辜的百姓,只顧念如何能夠殺光金人、為那些被金人肆意殺戮奴役的百姓報仇雪恨!

  而留下來的這些兵卒,毫無疑問全都是與金人有血海深仇的。

  但趙海平也知道,僅僅如此,也只是完成了第一步。

  接下來迎接他的,才是更嚴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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