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婚禮進行曲(中)
皎潔的月光照耀這片大地。
周洋表情既虔誠且嚴肅。
當輕輕伸出手指，搭在黑白琴鍵上的瞬間，他整個人便與周遭世界相隔絕一般，自然而然地沉浸在某個神秘的空間內。
月光下，周洋的氣質好似一瞬間便變了，開始散著幾分神圣與發自靈魂深處的莊嚴，令旁邊者不由自主便呼吸微微停滯。
院子外的猜字謎與議論聲漸漸變輕，遠方只留著隱約的喧囂與合家歡的喜慶感。
喬治盯著周洋的臉，心中情不自禁便涌現更為強烈的嫉妒感。
他本身便沒有周洋英俊，更沒有周洋身上的陽剛之氣，再加上今日的種種打擊，令他的情緒極為容易激動。
本是高高在上，萬眾矚目的富家公子，到華夏以后本該光芒萬丈，令無數音樂人贊嘆驚艷，但竟接二連三地淪為配角背景板。
最重要的是…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憑什么一個鄉野村夫，竟然能創作出高貴的，只有上層建筑才懂得欣賞的“音樂藝術”…
他的老師老師佩拉西亞曾告訴過他，真正的音樂藝術創作，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與無與倫比的天賦以及上帝的恩賜才能呈現在世人面前，有些人窮盡一輩子都寫不了一首登堂入室的音樂…
佩拉西亞老師不會錯的！
他在裝神弄鬼！是的，他一定在裝神弄鬼！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就能揭穿《回家》薩克斯的內幕，而且，肯尼斯大師也不一定權威！
而且，他短時間內，怎么可能創作出什么好的鋼琴曲？旋律能通順，就很了不起了好嗎裝吧，裝吧，你總有露餡的時候 或者說，有人提前為他寫好了鋼琴曲？看安家這種權勢，能邀請這種級別的人物，造個神，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事！
不可能，這也絕對不可能！
人總是這樣，當遇到顛覆認知的東西出現以后，往往會想盡辦法找任何可以想通的理由，然后安慰著自己。
喬治能想通的只有陰謀論、以及所謂的交易、更想著什么幕后的東西。
不然，他憑什么？
一個非專業的創作者，怎么能比得上他十多年來的努力和天賦？
喬治找到了安慰自己的借口，也找到了理由，但這么想，不但沒有讓他心情覺得好一點，反而更加的嫉妒！
風越來越大了。
窗戶邊上，周洋寫的稿子被吹了起來，周洋仿佛毫無所覺一般，低著頭，終于彈奏起了鋼琴曲。
彈奏的旋律算是比較連貫，也挺悅耳，但彈奏的方式以及聲音看起來分外的不熟練，還彈出了幾個雜音。
周圍想起了一陣陣議論，圍觀的客人們眼神之中難免感受到了一絲失望感。
呵呵，就這么點水平？
看來這一次，丟人丟大了。
喬治臉上的嚴肅和緊張，乃至于心中的那一絲嫉妒瞬間便不見了，只有一陣難以置信的嘲諷。
他看向韓燕，發現韓燕也難以置信，周洋那極不熟練的彈奏手法，讓人覺得很尷尬，最多比所謂的初學者稍微好一點。
但沒有任何節奏感可言，甚至彈奏到后面以后，音調已經不算連貫，尷尬得像是一個十二歲小朋友在彈奏一樣…
韓燕落差感極大…
跟喬治對視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隨后略微搖頭，開始充滿著嘲諷。
學習西方音樂這么多年，他們很容易便看透這種極不純熟，業余到極致的彈奏水平絕對創作不出什么好的音樂。
這是常識！
喬治臉上只有幸災樂禍，他聽著周洋彈奏的鋼琴曲。
在他耳里，他已經將這種彈奏手法已經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亂彈”了，并且很低級。
他看著周圍，特別是看向另外音樂圈的那些人…
但令他詫異的是，音樂圈那邊人卻沒有嘲諷，反而所有人表情都很嚴肅，仿佛集體被催眠一樣，變成了什么東西的“見證者”。
他們怎么回事？華夏的音樂水平已經低到這種程度了嗎？
連這種低水平的東西，都察覺不出來？
喬治覺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超乎了自己的認知…
風越來越大…
周洋的手寫稿從鋼琴邊上吹到了地上，二胡名家張尊聯低頭，第一時間撿起了那張稿子，撿起稿子以后，借著月光看了一眼。
隨后臉上閃過錯愕，隨即變得更加的嚴肅，旁邊的嗩吶大師童源也湊了過來，隨即臉色開始變得更加的嚴肅，張了張嘴…
隨后，音樂圈那邊人頭微動，紛紛看著那張手寫稿。
喬治看著一個個人的表情變化后，他心中不自覺便對那張稿子產生了好奇。
稿子上寫的內容到底是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
鋼琴聲音戛然而止。
喬治下意識地看向鋼琴的方向，卻見周洋臉上尷尬，完全沒了方才的圣潔與嚴肅，甚至有幾分羞澀和怕生感。
很顯然，他也沒有意識到這么多人正在看著他…
周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話，但半天卻沒有說什么話，隨后二胡名家張尊聯老師仿佛意識到什么一般，帶著稿子朝著周洋走了過去。
“小周，需要我們怎么協助你？”
“張老師，我，需要一個會彈鋼琴的老師、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一個，會管風琴的老師，這是一首交響樂…”
“嗯，好，稍等，我找找，對了，需要換個場合嗎？這個場合很吵…”
“嗯，要不換一個？安筱，這里有什么其他，相對于空曠一點的地方嗎？或者，獨立的表演室…”
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詭異，至少，喬治看得非外詭異。
他看到一個彈奏鋼琴彈得稀爛的年輕人，竟然讓燕京音樂學院的二胡大師張尊聯協助創作。
他張大嘴巴，想說什么嘲諷的話，但最終卻發現喉嚨被卡著什么東西…
場面太過于嚴肅了，華夏這些音樂大師們所有人都分外認真，有些人臉上難掩驚喜，紛紛上前圍著周洋，小聲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月光下，周洋又變成了萬眾矚目的人。
本來離開的喬治覺得這一切都太過于匪夷所思，他本能地看向韓燕，卻見韓燕也在懵逼，顯然沒有搞清楚狀況。
不多時…
華夏的這幫音樂家們興師動眾地跟著安家的這些人告別。
安劍武老爺子看著周洋被簇擁著后，他一個勁兒地在笑，臉上帶著幾分自豪感，不住地點點頭。
安筱跟在周洋的后面…
路過韓燕的時候，安筱微微停了一下，稍顯猶豫地看著韓燕。
“要一起過去嗎？”
“啊？”
韓燕愣神，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見自己的母親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臉上一臉嚴肅：“跟著一起過去，我聽了一些傳聞…今晚也許你會終生難忘…”
“？？？”韓燕難以置信，但還是點點頭，跟著走了過去。
喬治則呆在原地，雖然所有人對他很有禮貌，但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人。
他最終還是跟了上去，坐上了韓燕的車。
“你這位準姐夫，很了不起…”
“他有很多技驚四座的作品，如果能潛心將一些作品給弄完整的話，絕對是登堂入室…”
“這是張尊聯老師，以及燕京音樂學院老院長的原話，我剛才詢問過…”
母親絮絮叨叨的聲音令韓燕震驚。
她一時間有一種全世界都瘋了的感覺。
喬治則是搖搖頭，覺得很扯澹。
不多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仿佛找到救星了一般接了電話。
電話是老師佩拉西亞打過來的。
“我聽過薩克斯曲《回家》了…”
“佩拉西亞老師，怎么樣？”喬治仿佛找到救星一樣，著急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大師之作！為什么華夏人，會創作出如此驚人的作品？這太不可思議了！”
老師佩拉西亞言語復雜且驚嘆，說完這句話以后，她掛掉了電話，留下一臉震驚的喬治。
喬治感覺自己眼前仿佛什么東西瞬間便爆開了。
他呆滯地看著車窗玻璃，第一時間想瘋狂大笑，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或者這是一場久久都很難醒來的夢魔。
這一刻，他覺得所有的常識、認知、世界觀、全部變得崩碎…
他跟著韓燕走下車，走進了音樂廳。
月色如盤，懸掛高空，異常明亮。
他渾渾噩噩地跟著走了進去，坐在了邊上的位置，覺得自己坐著像個嘍嘍，又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無聲的配角。
遠處走進來幾個白色蒼蒼的老人，老人們并沒有跟喬治和韓燕打招呼，一進來以后，便朝著舞臺邊上走去。
張霞也走過來了，韓燕和張霞很熟，第一時間站起來，叫了一下張霞奶奶，卻見張霞點點頭，隨后坐在了前方的角落。
燈光亮起，偌大而且寬敞…
小提琴、低音提琴、長笛、單黃管、雙黃管、巴松管…
一個個樂器演奏者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所有人都圍著舞臺上的周洋，顯得如此的勞師動眾。
周洋被簇擁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但最終還是點點頭，認真地跟所有人握手，并說著什么東西。
“抱歉，請不要再進去了…”
韓燕想聽他們在說什么，但是發現保安走了過來，攔住了他，在父母的授意下，保安這才放行。
不過卻攔住了喬治。
“抱歉…鋼琴演奏的進去一個就好了。”
喬治非常不體面地被人攔了下來，隨后臉色漲得通紅。
這一刻的尊貴與驕傲，仿佛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