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5年2月9日。
盤古山脈以南,岡瓦納大陸。
伊斯共和國首都卡羅爾。
一輛黑色網約車停在平平無奇的鄉間飯店外。
車門打開,后排兩人先后下車。
“君上,董事長和阿德里安先生已經在包廂等待了。”
說話的是渡鴉。
他穿著一身黑衣,戴著禮帽,整個人比三年前剛到任的時候胖了一大圈。
“你在外面等吧,需要時我會叫你。”
黃懷玉頷首回道,
大步朝屋內走去。
飯店內很安靜,只有兩位中年夫妻正在廚房里忙活。
最里側的包廂門外,兩米多高、一頭瀟灑長發的男子抱著雙臂,靠在墻邊。
他是火獅安朱使徒“山岳”,也是日耀的兄長。
見到旅者過來,山岳挺直背脊低頭致意,
然后推開房門。
日耀正坐在方桌里側。
見到旅者進門,她猶豫剎那,
沒有像以往那樣托大,
而是從高腳椅上躍下,以示尊重。
畢竟,不是每一位毀滅級使徒,都能與鯤鵬交手后全身而退的。
“你挑的地方倒是有特色。”
黃懷玉說道,抽出椅子,在桌邊坐下。
他注意到整個包廂里全是靠背椅,只有日耀自己坐的那張被換成了高腳椅。
“你可別以為我是摳門。”
日耀說道,給了山岳一個眼神。
后者關上房門,繼續在包廂外站崗。
“卡羅爾龍蛇混雜,市區里上檔次的酒店里都不知道有多少眼線。”
日耀雙腳一踮,屁股勉強夠上椅面。
“要秘密會面,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她說著,朝后蠕動幾下,成功坐回高腳椅。
如此,兩人隔著桌面,差不多平視。
“我離開亞歷山大堡太久,肯定會引發猜疑。”
日耀說道。
“時間寶貴,
說吧,
為什么要約我見面?”
“為了達成共識。”
黃懷玉回道。
日耀聞言一愣:“我們有什么分歧嗎?”
兩年來,渡鴉在卡羅爾裝傻充愣,深受各方歡迎。
除去在情報和流通等具體業務層次的合作,旅者從未在共開聯權力中樞發出過聲音。
“過去是沒有。”
黃懷玉說道。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他說著,展露出些許神通波動。
霎時間,日耀關于時間與空間的覺知都被扭曲。
花瓶中的鮮花在花苞、綻放、枯萎三個狀態間輪轉。
天花板與桌面之間的距離如海潮般進退往復。
她的臉色劇變。
“旅者,你突破知見障,進入了能級四?”
日耀雙拳握緊。
“三天前太昊的異變,是你弄出來的?”
她的聲線失了沉穩,尖細起來。
卡羅爾與東華相隔萬里,共開聯在太昊的情報力量也很薄弱。
關于二月六日的太昊異常,日耀與里世界大部分組織了解的都很少。
有毀滅級以上的超凡波動在上午十點十二分席卷全市。
這是論壇上親歷者的描述。谷岄 至于這波動來自于某位超凡者、超凡儀式,或者遺物,至今沒有準確說法。
當日太昊,熟悉燭九陰氣息的,唯有史安國、任飛光等少數特處局執事。
但他們沒有公開真相。
非官方能級四進入太昊是非常敏感的事情。
某種程度上來說,發生了,就代表特處局失職。
至于承擔了巨大損失的圓桌會,
面對的則是“密室殺人”一般的無解情況。
作案地點是位置隱秘、層層守衛、封閉的雪茄房。
死者三人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傷口,法醫甚至給不出死亡理由。
十二姓的聯名質詢,
氣勢洶洶送到史安國案上。
得到的回復卻如一盆涼水澆熄了他們的怒意。
人是旅者殺的,他成為了戰爭級使徒。
于是,貴胄們徹底偃旗息鼓。
就像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犬。
他們甚至連訃告和遺體告別儀式都不敢大張旗鼓。
魏無咎等三人,生前高高在上,時候卻只在家停靈一日,便被急匆匆送到殯儀館,裝入了小盒子。
“是的。”
包廂內,黃懷玉收回氣息,坦然承認。
門外響起嘎吱一聲,是山岳控制不住情緒,捏碎了窗臺木板。
一道木門,擋不住毀滅級使徒的聽覺。
“三年前,在至福樂土,我們達成合作。”
“我以三百億東華元現金、神目島三成的開采份額,換取共開聯百分之五的股權和百分之十的表決權。”
“五年內,我會做你的一致行動人。”
黃懷玉淡淡笑道,似有感慨。
“從這個協議,你我都獲益良多。”
他說著,想起了共開聯神目島業務的“額外”稅收。
從這個渠道,每年有二十多億東華元,被分潤入桌邊兩人的口袋。
“獲益良多…是啊,但你現在打算撕毀它!”
日耀垂下臉,掩去瞳孔中溢出的光。
“不,這不是撕毀,而是修正。”
黃懷玉搖頭道,以名字稱呼對方。
“克里斯蒂娜,你很清楚,天平兩端的重量已經不均衡了。”
“我的付出將與回報不成比例。”
“里世界的合作,注重公平。”
“尤其是強者的那份公平。”
他直視著日耀雙眸,上半身壓迫性地前傾,言語卻誠摯。
“如今,你我二人,我才是共開聯的最強者。”
沉默與抉擇同時降臨在包間內。
黃懷玉自問哪怕是一對二,也能輕松擊敗日耀兄妹聯手。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共同開采聯盟本就是大量地方超凡組織的聯合。
沒有在地基礎,想要完整篡取其力量,近乎不可能。
兩年來,原本極具話語權的羅納爾多家族,在兩位舊日的聯席排擠下,近乎成了財務投資人。
日耀兄妹獨攬話語權,親信遍布共開聯各個地區、各個層級。
殺死他們,共開聯唯一的結果就是崩潰——旅者本人強則強矣,畢竟分身乏術,不可能既坐鎮東華,又開拓岡瓦納。
篤篤篤。
敲門聲響了一陣。
山岳推門進來,將農婦做好的地方菜肴擺上桌,復又出去。
黃懷玉知道,以旁人不知曉的某種形式,兄妹倆進行了交流。
終于,日耀長出口氣,情緒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