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風稍微有點大,但沒有影響既定的閱兵。
不過,效果并不是太好,因為大魏朝幾十年國祚中真不缺閱兵,不缺這種大場面,甚至恰恰相反,河北河南的老百姓都快對此類大規模行軍產生應激反應了,以至于部隊從官道上穿行時,紛紛避讓,缺少了很多氣氛…這讓準備了許久的將陵與聊城行臺的十個營稍顯郁悶。
實際上,整個為期十天的冬日大趕場,最能引發民眾轟動的,引發民間討論的,還是那部《民律》。
人總會關注自己在意的事情。
“黜龍幫陣型嚴整,不似凡俗,參與閱兵的十營兵中,兵員皆精悍強橫,部隊員額近乎全數滿員,披甲率極高,一覽無余。
幾位知名頭領所領營頭,如徐師仁、王叔勇部之長弓硬弩,牛達部之大斧闊刃,賈越部之直刀,周行范部之甲騎,算是各有千秋,尤其是王雄誕所領張行直屬營頭,奇經修行者數以百計,儼然是最近準備將制度整編后匯集而成,將來再戰,黜龍幫真氣軍陣只會愈強,結合之前傳言,甚至有可能結成大軍陣也說不定…
便是其余尋常營頭,也不可輕視,彼輩起事三載,經歷戰事多次,乃是公認的堅韌敢戰。尤其是一開始黜龍幫缺乏高階官軍,部隊崇尚務實,故以后勤鋪陳、營寨扎實、行軍齊整聞名,戰時左以長槍大盾,已成風尚,這一點可從翟謙部、新到之淮西李子達部、高士通部稍窺一二。”
花廳內,伴隨著窗外的寒風呼嘯,李定一邊聽一邊記錄,復又來問:“僅此而已嗎?”
“還有一件事。”蘇靖方想了想,繼續來答。“他們的冬衣很齊整。”
“這算什么?”李定聽后不解。“一郡養一萬人,再不濟也能湊些粗麻,弄些缊袍,加上他們在濟陰有大被服場,可以整飭些冬日罩袍,罩袍一上,冬衣齊整些也是尋常吧?”
“是冬衣料子的問題。”蘇靖方立即解釋。“粗麻缊袍跟紙袍加罩袍自然是尋常,但之前大頭領以上就都有白色短氅,頭領都有黑色短氅了,現在閱兵時,我看的清楚,準備將跟隊將也都有了雜色短氅,而且幾乎人人都有毛料護腰跟羊皮或者鹿皮的裹腿…”
李定恍然:“你是說北地?”
“包括賈越部的直刀,普遍簇新,也未必是齊魯梁郡出產,應該是北地的貨,而且是積存的大量的庫房貨。”蘇靖方認真道。“之前北面有傳聞說白狼衛是得了黜龍幫的資助,所以有膽子跟柳城衛大規模鬧了起來,但現在來看未必是誰資助誰,是正經的大規模交易…黜龍幫用漆器、瓷器、絲綢、茶葉,還有筆墨紙硯這些雜貨,很可能還有之前登州庫存的制式甲胃,跟白狼衛的人進行了大規模的以貨易貨,拿了自己最需要的皮貨、直刀,或許還有蠟燭什么的別的東西,而白狼衛拿到那些東西轉手在北地就能翻番,這樣,無論是從哪一方看,都以為是得到了另一方的資助。”
李定沉聲不語,半晌方才開口:“還有什么?”
“就是補的《六韜》…這是第九日的,無關軍事,我就沒專門送回來,只想著看完閱兵回來一起…”蘇靖方便去掏衣服。
“看過了。”李定擺手。
蘇靖方一時錯愕:“那之前的《過魏論》呢?”
“也看過了,稍有新意。”李定認真來答。“他不是單純將大魏視為大魏,而是指出來大魏承襲于司馬氏的霸府,繼而承襲大周,這一點倒稱得上是眼界開闊。”
蘇靖方點點頭,不再言語。
而窗外寒風呼嘯,過了一陣子,李定忽然又開口:“但還是老毛病,什么《民律》什么《過魏論》什么《補六韜》什么《新軍律》,就是覺得其他人都不把人當人,只有他把人當人了,他才是更合天道的,所以其他人都不配與他爭龍奪勢,便是他輸了,人家贏了,人家也是一文不值,只有他贏了才是真的嬴。”
蘇靖方沉默以對,他雖然年輕卻心思活泛,而且因為機靈往來各處頗多,所以早早知道問題所在,自家這個師父,萬般都好,但在一輩子最好的年紀中卻郁郁不得志,郁郁不得志很正常,懷抱大才卻郁郁不得志不免過于坑人,所以,自家師父幾乎是帶著某種憎恨般的野心在等待亂世,完成自己的事業。
可是亂世到了,卻發現自己的才能有些偏科,治軍建軍如飲水吃飯,政治外交就稍遜人一籌,更重要的是,多少還是失了一絲先機,夾在黜龍幫張首席與太原英國公之間不得伸張。
偏偏兩家都還各有說法,一方以關隴一體,許以前途,多次威逼利誘來做拉攏;一方不停闡明大義,從源頭說教,從外交軍事形勢上威逼,也是一樣不差。
蘇靖方心知肚明,自家師父也只是一口氣沒過來,不是那種被憋死的人,但想要下決斷,終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何決斷,更加艱難…很可能要來一遭撞了南墻再回頭。
“要不要按照要求,抄錄一份給太原?”半晌后,蘇靖方小心翼翼來問。
“抄,這有什么好遮掩的?說的好像將陵那里不是想給人看一般!”李定干脆下了定論。
蘇靖方自然立即去做了執行。
其實何止是武安與太原,臘月間,將陵的文書布告,幾乎是被有心人抄錄的哪里都是。
河北、東境全境不提,晉地、北地、江淮、東都,乃至于關隴、東夷、北地都有人在看。一時間,有人哂薄不休,有人不以為然,有人憂心忡忡,有人大喜過望。
“你怎么看?”
太原城,行宮側的英國公府,祠堂的三輝金柱下,擺好了棋盤的英國公白橫秋意外的沒有落子,并在長達兩個時辰的仔細且反復閱讀后開了口,這讓棋盤對面來送文書的張世靜越來越不安,因為在他看來,這些東西其實很粗糙,不值一提的那種…不過,最終對方還是開了口。
“需要重視。”張世靜認真以對,臨時更改了看法。“這種事情自然需要重視…這廝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居然擅自頒布律法,堪稱野心昭然。”
白橫秋點了點頭卻又搖頭。
“是我哪里沒有理解妥當嗎?”張世靜立即認真來問。
“從你的身份來說,這么講已經很對了,但從我這邊來講,卻不能只限于此間。”白橫秋放下紙張,狀若平靜。
“是因為思思嗎?”張世靜試探來問。“不管如何,你對思思總算是情深義重的。”
“有這么一層。”白橫秋正色道。“思思跟他走的時候,我總以為甭管他們鬧出什么事來,待到我這邊布局妥當,一發而控全局,足以讓他們俯首稱臣,為此籠絡一些河北人也不是不行。但現在回頭去看,有兩個誤判…一個是他們起的太快,另一個是沒想到曹林能撐那么久。”
“確實如此,這么下去不是個事。”張世靜立即捻須頷首,然后頓了一頓,繼續感嘆道。“真沒想到,我們調解了都藍可汗與突利可汗,促成了他們聯軍南下,卻都沒能將曹林引過去…再這么下去,要是被巫族人突破了渭水,那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至于張行那里,也的確嚇人,仔細想想,今年一年,他其實已經緩下來了,可依然春日破薛常雄、殺曹善成,奪了三郡;夏日徐州一戰,自家進位首席,還捅破了江都的皮,挑動了天下局勢;秋日攔住了李定,扶持了羅術,維持了河北均勢;冬日又弄出這些事情來…進展太快!”
“關鍵是這一步步走的太穩了,必然存著自己想法的,這加上他說的這些話,儼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以河北為根基來對抗關隴了。”白橫秋沉思片刻,給出看法。“不能指望可以輕易折服他了…”
“不錯。”張世靜醒悟過來,也可能是立即順著對方意思立即發揮了自己聰明才智。“黜龍黜龍,擅天下之利者以龍為甚,但哪有幾條活龍讓他殺?結合他上篇文章里說的先帝濫賞關隴無度,壓榨天下無準,所謂黜龍本意,不就是在說要擊敗關隴,自行上位嗎?”
白橫秋微微頷首,卻終于在三輝金柱下站了起來,然后轉身面向金柱,負手長嘆一聲:“無論如何,我都小瞧他了!此人不除,必成心腹之患!偏偏曹林又一直冥頑不靈!得好好籌劃一下!”
張世靜也立即起身:“要不要我再走一趟南坡?”
“走一趟是必要的,但不要指望能輕易動搖一位大宗師的態度,有些話雖然粗俗,但意外的貼切…如果說宗師只是想法多,大宗師就基本上只能用執拗來言了。”白橫秋回頭道。“曹林如此,張老夫子如此,其他幾人也如此…你可以先去南坡,看看張老夫子有沒有看到這些東西,問問他對張三的態度,回來后咱們立即籌劃。”
張世靜點點頭,便要離去,卻又想起什么似的繼續來問:“那思思那里呢?要不要讓她避一避?”
“不用。”白橫秋回頭神色澹漠道。“如我所料不差,思思宗師在即,只在觀想的最后階段,這時候我若能處置了張三,她自然會豁然開朗,順理成章!”
“明白了。”張世靜恭敬拱手,小心退去。
人一走,白橫秋紋絲不動,只是來看身前的三輝金柱,半晌忽然開口,卻不知對誰來言:“黜龍黜龍,若這般黜下去,去盡擅天下利者,豈不是要天下歸一?天生萬物萬種競自由,上至三輝,下起元元,自取天地元氣,自成氣候,你是什么東西要來黜我?!”
話語至于最后,竟然有風雷之色,引得冬雷滾滾。
東都城內,伴隨冬雷,初雪已經落下,簡樸的南衙大堂上,東都諸貴云...
都諸貴云集,一起來看這些東西。
“這有什么可看的?”段威看完之后最先不耐起來。“一個反賊,天字頭號反賊,東齊故地起來的反賊,幾十個郡地盤的反賊,他沒有稱王,知道把鯨魚骨頭分下去,都已經算他在南衙站過崗,心里有譜了…這種人,難道還要斥責他大逆不道?有這個心思,想想關西怎么辦吧?北地七郡已經盡墨了,當廬主人韋勝機到底只是一個宗師,堵住了都藍當面的口子而已,突利若棄了李洪,徑直南下,他分身乏術,屆時三輔精華之地便要沒了!”
“關西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刑部尚書骨儀板著臉艱難來答。“今日就事論事便可。”
“關西才是我們的根本!”段威厲聲呵斥。
“那東都呢?”骨儀反問。“東都不是根本嗎?東都的武庫、倉儲、官吏、百姓…”
段威嘆了口氣,打斷對方認真來言:“東都也是根本,但一定要去支援關西,現在是東都尚在,關西危殆。”
“都說了,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骨儀認真來辯。“今日就事論事便可…”
“這有什么可論的?”段威冷笑一聲,順便拍了一下身前的紙張。
“還是有些說法。”首相蘇巍終于開口,卻面色艱難。“造反的人多得是,稱王的也不少見,不稱王的也不是沒有,但愿意因地制宜,修正律法的,還要專門論述大魏淵源繼承的,卻只此一家,公然說大魏馬上要亡的,也只此一家。”
“這就是問題所在。”段威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呢?”
幾人齊齊一怔。
“我知道諸位意思,不就是想說這個反賊不一般嗎?”段威攤手以對。“他當然不一般,不管是一個北地農家子能取下幾十郡地盤,還是說如傳聞那般是黑帝爺的點選,誰都知道他不一般,可人家已經反了啊,難道還能再給他定個什么新罪過?而且,連這個反賊都知道‘濫賞關隴無度’,知道‘全關隴之力’可爭天下,我們身為東都留守,反而不曉得利害在何處嗎?他便是再厲害,也只在河北,難道要棄了關西的巫族,去攻河北…”
“你懂個屁!”
忽然間,一直悶不吭聲的曹林放聲大喝,聲音中夾著真氣,宛若雷霆,堂中更是無故起風,將數不清的紙張旋轉吹起。
其實,其余幾人只是覺得聲音大而已,但被針對的段威卻瞬間覺得全身真氣鼓蕩,耳鳴目眩,發髻也整個散開,人更是直接失衡,跌倒在地,只是強忍住聲音與氣血罷了,卻又扶著桌桉不動。
見此情形,堂上瞬間鴉雀無聲。
“此賊有兩個大不能忍!”旋風平落,曹林環顧四面,憤恨來言。“一在以賊子之身肆意污蔑先帝,二在妄論國祚!”
“那就去打!”段威挨了大宗師一悶,居然還有膽氣在回過氣后扶起桌子來回應,甚至語氣愈發激烈。“就好像當年平東部巫族一般,你做主將,我做苦海偏師,看看誰怕死?!天下只剩三輔、東都與江都了,堂堂大宗師,有這個本事,放在哪里用不是用?放在南衙里用?!”
曹林雙目圓睜,兩人對視片刻,竟都不相讓。
甚至,披頭散發的段威好似發了瘋一般,繼續喝罵:“再說了,這賊人說錯了嗎?曹氏總共就兩個皇帝,大魏卻落到如此下場,便是江都那位失心瘋了,也少不了先帝的!”
曹林剛要駁斥。
孰料,段威忽然轉身,當眾指向了蘇巍:“蘇首相,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不要說謊…你來告訴大家,先帝晚年,你是不是屢次來勸,讓他不要對東齊、南陳故地的老百姓那么嚴苛?你是不是每次都抱住先帝的腿,求他不要那么喜歡殺人?你身為首相,到底知不知道全天下到底有多少畝土地?你身為本朝兩代首相,幾十年的南衙首席,敢不敢說句實話?!”
蘇巍也未曾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聞言抬起頭來,也只是滿臉皺紋,雙目失神,但隔了片刻,隨著一絲神色回到眼中,他還是緩緩點頭:“我是數十年的首相,上不能勸諫兩位圣人,下不能更歷良政,大魏這個天下,到了這個份上,我萬死難辭…大魏若亡,我也是其中一‘過’…可惜,賊人惜紙墨,不能上此文,讓天下人來笑。”
“我來笑!”
段威聞言大笑。
然后,直接扶著桌桉起身,跌跌撞撞拄著佩刀走出去了,周圍人見狀,也都無話可說,各自起身離開,一時間只剩下曹林與蘇巍兩人。
人既走,蘇巍方才緩緩開口:“曹中丞,我知道你眼下的難處,但我不能說謊…大魏到了這個份上,連一個反賊都能臧否國家興亡得失,我身為首相,身為蘇氏子弟,要有自己的交代。”
曹林艱難的點了點頭。
“還有。”蘇巍看了眼對方,認真提醒。“關西的事情,該作決斷了…除非你認定大魏必亡,否則便只有往西都一行。”
曹林沉默不語。
蘇巍也沒再吭聲,徑直離開了空蕩蕩、亂糟糟的南衙大堂。
小半個時辰后,曹林也回到黑塔,恢復冷靜的他卻遇到了一個意外之人。
“十二郎怎么來了?”曹林含笑來問,仿佛南衙中根本沒有發生那么讓人失態的事情。
“有件事情,我想了許久,等到那些文書情報被送來后第二日,終于想清楚了,便自己打馬過來,一定要跟中丞說明白的。”李清臣面無表情,頭發上居然還有一些積雪。
“說來。”曹林言辭平靜,狀若坦然。
“大魏不是關隴之私物。”李清臣正色來言。“最起碼不該是關隴之私物…我不是在臧否先帝,而是說張行那段《補六韜》,話看起來假大空,但道理卻是真道理…大魏的承襲清晰可見,本就是大周兩分,大周能起勢,在于唐不能承天下,唐繼業于祖帝,祖帝與東楚名為兩方,實際上是紹白帝之遺志!換言之,千年以來,天下一統乃是王朝之根本索求,所以是大魏借關隴之力而求天下一統,而不是反過來關隴借大魏吮天下而養自家。”
話至此處,見到曹林面無表情,李清臣也不在乎,只是站起身來,繼續來講:“天下一統,利于天下,大魏棄之,意圖自保關隴,便是逆天下,便要失國。”
沒有任何風鈴響動,曹林點點頭,依舊面無表情:“你說的有些道理,我會說與南衙諸位聽的…不能老是抱著關隴不放。”
李清臣張口欲言,卻最終壓下,話到這份上,與他而言,已經算是一份直抒胸臆了,他不覺得對方不懂自己的意思——既棄天下,這大魏便已經無救了。
當然,大魏之無救也就無救,很多時候,很多人都在掩耳盜鈴,如今咬牙捅開了而已。
至于接下來的路要怎么走,那是另外一回事,他現在是鄴城實際主人,需要快速回到鄴城。
臘月十五,當李清臣回到河北時,這一輪好像只是為了呼應什么而降下的小雨雪已經過去…而與此同時,河東南坡,反而開始下雪了。
又一位大宗師張伯鳳安靜的看完手里的東西,忽然來笑,笑的咳嗽了起來。
下面的張世靜見狀,便要起身來做照料,卻被對方擺手示意,只能重新坐了回去。
“世靜啊,你知道這些文書有意思的地方在什么嗎?”張伯鳳咳完之后,扶著板凳來問。
張世靜搖頭不止,然后試探性來問:“膽子有點大?”
“正是此意。”張伯鳳含笑來嘆道。“正是此意…這廝膽子太大了,傲慢的過了頭!當日見他幾次,就覺得此人過于傲氣與膽大了,但你知道他這些東西中,哪句話膽子最大,最顯得傲氣嗎?”
“《過魏論》最后一句?”
“不是。”張伯鳳哂笑道。“我數年前察覺到天地真氣暴漲,自家茍延殘喘下來時,便曉得這大魏要亡了。”
“那是:‘又曰,擅天下之利者,以龍為甚,故稱黜龍而行道也’…?”張世靜繼續試探性來問。“這廝自詡黜龍,要廢天下擅利者,豈不妄自尊大到極致?”
“足夠膽大,也快了,但還不是。”
“那是天之道、人之道那句,還是道之所在那句?”
“都不是。”張伯鳳長呼了一口氣,居然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來,其人身高八尺,隨著年歲愈漲,早已經瘦削的不成人形,尤其是受傷的肩膀,隱隱有些低垂,但站起身后,依然顯得高大磅礴。“是那一句‘凡上,俱為黜龍幫應天下之呼而為之答’。”
張世靜心中微動,剛要言語。
卻不料,此時周邊房內忽然真氣鼓動,澹澹金光灑在屋內這位大宗師身形周遭,宛若鑲了金邊。
而這位金戈夫子也緩緩轉過身來,揚聲來道:“自古天意高渺,四御也不過是蒙對答桉的人,這廝卻居然敢揣測天意,先將天下人之呼等同于天意,然后又來自答…照你說,還是在三一正觀中做的答,怕是四御也不敢在旁插嘴的…這廝未免過于膽大了…英國公怒了嗎?”
張世靜怔了一怔,點點頭,立即附和:“是,過于膽大了。”
卻沒有說英國公怒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