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樞駕馭主力向東進去,張行總攬后方,還設計了一個徐大郎據白馬衛南一線去控制水道以圖河北后路,魏道士和牛達控制濮陽和澶淵反過來與徐大郎做分擔與監視的一個小格局。
這么一套下來,張行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可以就此安坐享福玩種田了,但他也委實沒有想過麻煩會是一個接一個,讓人根本喘不過氣來。
實際上,汲郡澶淵的麻煩似乎是從一開始就沒斷過的。
但是怎么說呢?仔細想想,汲郡那邊有麻煩是理所當然,造反了,自然要派兵鎮壓…難道還能真指望天命在你,一舉而成嗎?不是你自家早就認定,遲早要遇到大浪,局勢遲早要大壞的嗎?那么反過來說,現在遇到硬骨頭,遇到麻煩又怎么樣呢?
難道因為骨頭硬就不啃了?
當然了,肯定需要情報匯總,才能做出分析和討論。
“有紙張嗎?”
縣衙后堂上,張行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魏玄定一聲不吭,起身往后堂側廳里走了一趟,親自取了一份筆墨紙硯過來,而張行道過謝,起身接來,卻將筆墨硯放到一旁,只拿起了紙張,然后又從腰間后兜里取出了一支削尖的炭筆,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汲郡太守是誰?”
張行一邊寫下了早就知道的名字,一邊開口來問。
徐大郎和魏道士齊齊欲言,齊齊住嘴,然后等到張龍頭都已經把名字寫完了,還是魏首席幽幽開了口:
“是王懷度,太原王氏出身…晉地那邊是東西拉鋸的地方,待遇與河北、東境這邊還是不一樣的,如王氏這種大族總還是能登堂入室的,何況他是張夫子的學生。”
“張夫子也是門生故吏滿天下了。”張行若有所思,立即在之上王懷度那里畫了一條線,將張夫子寫上,而剛寫完他就猛地想起一事,只是眼下顧不得許多,只能稍微按下不表。
“狗屁的滿天下。”魏道士一時無語。“張夫子足不出晉,門生雖多,卻多是晉地與關隴人…如河北這里,再想學些學問,不免就要去崔氏、盧氏那里,只有少部分紅山、黑山一線的河北人才會去晉地求學…說到底,誰家還能生下來就是個凝丹能到處飛?凝丹也飛不長久趕不了遠路,還要擔心水土與強盜,能到鄰郡去游學就不錯了。”
“原來如此。”張行點點頭,便欲再問其他。
而魏道士頓了一下,卻主動開口:“我其實與王太守有些關系…王太守兄弟三人俱是張夫子門下,其中,王懷度是最差的,所以出來做官;我恩師諱懷通公得張夫子之學問,便在太原開館,教授子弟;還有一位王懷績,修為極高,卻性情奇怪,凝丹之后被迫去做了官,卻只做太樂丞,兩三年后忽然便辭官,從此消失不見,也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
“幸虧云游了。”徐大郎忽然嘆氣。“否則這些凝丹都在地方上,咱們便是造反,也要供著他們…這事,得感激朝廷。”
張行腦中閃過許多往事和人,認真的點了點頭,同時更堅定了之前的那個想法。
“確實如此,”魏道士嘆口氣。“但懷績公這件事據說另有內情…”
“所以,魏公能和王太守說得上話?”張行收回多余心思,一面將王氏兄弟與魏玄定的名字寫上去畫上圈、扯好線,一面把事情拉了回來。
“張三爺想多了。”魏玄定認真作答。“張夫子開南坡,南坡子弟都要禮讓張氏七分,可你覺得他會在意區區王氏三兄弟嗎?而懷通公開館太原,也是往來隨意,說不定都不記得十幾年前有個姓魏的窮小子去蹭過他的課程了…真要說關系,兩位房頭領有個侄子,當時正跟我同期同學,學問好、又出身房氏嫡系,很得懷通公喜歡,請他出面或許更有把握。”
“叫什么?”張行趕緊又寫上房氏兄弟的名字,然后繼續劃線不停。
“名字與我類似,應該是二郎房彥讓的兒子,叫房玄喬。”魏玄定脫口而出。“事先說好,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
“其實還好,總歸沒有世、代、通、達這幾個字。”張行無語至極,一面繼續謄抄,一面卻又看向徐大郎。“此事先記下來,等待會散場,立即發一個信函,往東面問房彥朗。”
“明白。”徐大郎點點頭,應了下來。
不過是一瞬間,他似乎醒悟過來什么,復又起身,將張行棄掉的筆墨硯取來,又抽了張紙,認真記下了這件事。
“魏公說王懷度是最差的?”張行繼續來問。“是三人中最差,還是總體來看比較差?”
“都有。”魏玄定一口咬定。“這就是個世族廢物,膽小怕事,就會敷衍著當官那種…我當日同意去接澶淵,不只是因為你二位龍頭說的想著能在對面有個據點,于我個人而論,也有這個理由,…但沒想到,他居然硬起來了。”
魏玄定口中的廢物當然要大打折扣…他看誰似乎都像廢物,但最起碼說明此人應該沒有特別英明果斷。
“也不通軍略?”為了保險起見,張行主動問了一句。
“自然。”魏玄定立即應聲。“不要說王懷度,便是懷通公與懷績公一起路過,他們三兄弟湊一起,也絕對不通軍略…而且懷績公若是真路過,怕是牛達早沒了。”
“所以主持軍務的,應該另有他人?”張行認真來問。“汲郡都尉是誰?”
“是個梁郡出身的孟姓豪強,喚作孟山公,在濟陰周橋一帶其實也有勢力。”徐大郎主動開口。“是個人物,但依我看他十之八九也是有反意的,沒理由要傾力而為…甚至,我覺得這廝看到咱們這邊的事業,此刻怕是只想回梁郡造反。”
“孟山公。”張行抬手記下了這個名字,繼續來問。“可如果不是都尉,誰還有什么名義直接在軍務上插手呢?”
“汲郡當地還有個叫王德信的大豪,但也應該只想著造反,沒理由助太守吧?”徐大郎也有些焦躁起來。
“莫說這些本土大豪都只想著造反,便是沒想,素來瞧不起這些人的王太守也不會聽他們的…”魏道士插了句嘴。“而汲郡那里的朝廷官軍,無論如何都還是太守說了算才對。”
張行心中忽然一動,隱約抓到了一點什么,但他沒有直接點出,而是一邊思索一邊莫名詢問:“我記得三征時,朝廷派了鄭善葉去汲郡黎陽坐鎮,他走了嗎?”
“早走了,跟屈突達一起走的。”徐大郎接口道。“張三爺你沽水殺人后,抵達此地前,兩人便一起帶兵回滎陽,甚至可能回東都了…”
“會不會又回來了?”張行追問。“畢竟黎陽有一座黎陽倉。”
“自然是有這個可能的…”徐大郎嘆氣,然后終于無奈。“但張三爺,若如此猜度,不如排遣細作渡河去查問…咱們現在最多說,汲郡那里王太守得了什么助力,可咱們之前在造反,什么都不知道。”
“派細作過河探查,尋汲郡官府里的熟人和本土豪強做聯絡都是必然的,給房彥朗要聯系渠道也是必然的,甚至趕緊往下游詢問情況,準備調度咱們的水上力量也是必然的…因為事情很可能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張行一邊繼續拿炭筆在本子上亂畫,一邊正色分析道。“你也記一下。”
“是。”徐大郎立即將這幾條記下。
張行等對方將自己命令一一記錄好,這才繼續來說:“其實我們現在并不是在胡亂猜測,而是要盡量匯集已知情報,找出事情的關鍵來…而且不瞞你們,從你們說到王懷度此人只是個才能平庸的官場人物,同時卻依舊是一郡之君,對軍政大事說一不二時,我就想到了一處有意思的地方,然后起了個懷疑…”
徐大郎和魏道士齊齊肅然正坐。
“我不太懂軍略,你們說為什么咱們之前大軍三萬偽作開往此地,準備救援牛達,汲郡的官軍要莫名撤一下?”張行正色來問。“如果是要準備水軍,也不需要撤圍吧?”
“自然是被三萬之眾嚇到了。”魏道士脫口而對,但馬上他就有些不確定,轉而求證式的看向了徐大郎。“是被嚇到了嗎?”
“必然是被三萬眾嚇到了。”徐大郎若有所思,然后猛地醒悟。“但是為什么會被嚇到?這跟之前的堅定圍城、后續的果決增兵根本不搭吧?況且還像水軍…張龍頭所言不差,這不像是單單一個靠我們這邊的情報就能做出的轉變?”
“我其實覺得,應該只有一種可能。”張行平靜言語。“那就是選擇撤軍的,和讓部隊再圍上來的,不是一個人…而且,按照魏公說法,下令撤退的那個,必然是王太守。換言之…”
“換言之…”魏玄定忽然在座中前傾。“情報不情報、內應不能應且不提,便是若真有一個精通軍略、意志堅決的人物在汲郡那里發號施令,居下,則未必能得到王太守的信任;居上,應該也挺招王太守嫌的…王太守本人是不想跟我們頭破血流的!”
“反間計嗎?”徐大郎也脫口而出。“離間此二人!”
“反間計不準確。”張行認真以對。“我大約有些猜想,但還是要派細作探查清楚,再做結論…不過無論如何,都可以與王太守談一談的,大家你好我好豈不好?”
這話,若是當著雄伯南的面說,一定會引起不解,當眾去說,影響也不好…都舉義了,怎么能跟朝廷的大官談生意呢?
但是坐在這里的三個人,委實都是講一個實用的,底線比較靈活,所以那倆人反而頷首不及,宛若小雞啄米。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張行終于站起身來。“徐大郎辛苦一下,將這些瑣事執行好,等細作們回來,我要當面接見…有什么情況,你也要第一時間來找我。”
“是。”徐世英趕緊應聲,態度端正到沒的說。
就這樣眾人半是振奮半是無奈散去,張行很自然的往濮陽城北一處院落而去…那是之前三征時駐守此地的中郎將屈突達常駐的地方,據說是白氏在這里的一處別業,在舉義成功后的全軍賞賜階段,被張行毫無愧色的占有了。
實際上,濮陽作為一開始舉義時三位窮光蛋高層第一個入住的大城,魏道士、李樞也都堂而皇之領了屬于自己的住宅,不然魏道士哪來的新衣服?
這似乎是目前不可避免的情況,因為另一邊,徐大郎、單大郎、王五郎,包括翟氏兄弟幾人,則干脆將一些城池的公產、官產給統一納為了某種公私不分的東西。
也就是張行,堅持要放糧查賬、賞賜核對,勉強保住了官庫。
從這角度來說,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文臣,包括降人,似乎都比這些豪杰靠譜一點,但這些豪杰才是造反真正的指望。
不過說句良心話,張行和李樞也是造反的指望,但他們兩人即便是領了宅子也都表現的比一些頭領和某些首席強的多…兩人獲得宅子之后,不約而同將婢女、奴仆解散,并邀請一些心腹頭領和士卒一起入住。
比如張行這里,就是讓賈越和那兩百甲士占據了這個大宅院絕大部分,只給自己留了一個小后院。
但這一日,去縣衙做了一場枯燥會議的張行回到此處,卻發現中午便應該抵達此處、此時應該在休息的那兩百兵丁多半正在垂頭喪氣的搬運行李、整理鋪蓋。
“怎么回事?”
張行理所當然的茫然起來…濮陽城里還有能逼著自己親兵搬家的主?
“是那個竇夫人、白家小姐,放糧時徐大郎提到然后送過來的。”賈越迎上來,表情雖然依舊冷淡,卻近乎迫不及待的解釋道。“我們不在,她和她的家仆、女婢占據了整個宅院的后半部分,之前進城時安置的東西都扔出來了,只留給我們前院…都說白氏女是你家親戚,還說這房子本就是白家的,莪們也不敢去爭。”
張行怔了征,醒悟過來,然后伸手一指,倒也干脆:“進去,把所有奴仆釋放,交給關頭領,讓他去授田、屯田;女婢給她留兩個,一起安置在我那小院…其余問清楚,本地人歸鄉尋父母,不是本地,愿意解開奴籍的,我做媒配義軍做老婆,不愿意給士卒當老婆的,拉到側院去,讓城防軍將臟衣服都送來…”
賈越怔了征,猶豫了一下:“那可是白氏女!”
“她便是皇后又如何?”因為澶淵被圍而無能的張行不由發怒。
“若是抵抗呢?”賈越點點頭,走了兩步,復又回頭。
“動軍械、菜刀就殺。”張行言辭冷峻。“不動軍械、菜刀,你們兩百個甲士,無論男女,還不能揪頭發揪出來?她是俘虜!不是什么貴婦人!而你們是反賊!”
賈越再度點頭,又往里走兩步,然后回頭來看:“得嚴肅軍紀,盡量不侵犯女眷吧?”
“這不廢話嗎?”張行無語至極。“你今日怎么這么話多?”
“這不是白氏女好大名頭嘛!”賈越應了一聲,再三點頭,又往里走了兩步,然后再度回頭。
“必須得我親自動手嗎?”張行搶先發怒。
“不是。”賈越認真來問。“剛剛說將白氏女安置到你那小院…你不怕被你那個相好的白氏女知道?”
張行長呼了一口氣:“是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現在跟你們一起進去,將我行李搬出來,在后套院給我尋個住處。”
賈越這才重新點頭。
隨即,便是一陣雞飛狗跳。
而也不算是出乎意料吧,這些奴仆、女婢,居然全都不愿意離開白氏女兼竇夫人,很顯然,奴籍歸奴籍,但他們也知道,當白家的奴,比當普通東境良家子、良家婦要舒坦的多。
但張行也不慣著他們,當場宣布,男的強制拖走屯田,女的拽進側院集中管制,準備開一個正正經經的浣衣院。
這也引起了那位竇夫人,應該算是白有思一位正經堂姐的極度憤怒。
男仆被拽拖走時倒也罷了,等到女婢們哭成一團,即將被拖走時,這位白氏出身的竇夫人終于展現出了白氏女的風采。
“張行!你也是曾經登堂入室的朝廷官員,是白氏座上賓,如何一朝從賊便要做這等腌臜事?”竇夫人一邊呼喊,一邊直接沖出了房間,擋在了自己的女婢前方,而且手中居然還拎著一把刀,刀上甚至有一道很明顯的輝光真氣,激起了半尺刀芒,也不知道她怎么弄到的。“這般作態,簡直連徐大郎那個鄉間土豪都不如!”
且說,賈越都知道張行有個白氏相好的,這些甲士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看到這個場景,本來就對白氏女這個光環感到畏怯的他們,更是連連后退,絲毫沒有之前抓男仆們那般利索。
非只如此,套院這里,在被白氏女逼退后,幾乎所有人都回頭看向了張行。
張行沒有辦法,也懶得解釋,更不想慣著對方…他還要打仗呢!還要想著救澶淵呢!誰有時間和心思在這里跟你攀親戚?
你一個俘虜,蹬鼻子上臉了不是?
老子可是在干革命!
于是乎,這位堂堂大龍頭干脆直接上前,親自上陣了。
而只是一步踏出,張龍頭身上灰白色的真氣便綻放全身,然后立即被更外圍帶動的白氣環繞,遮蔽了大半個身子,仿佛陡然置身云霧中一般。接著只是一伸手,便硬生生將對方手中帶著刀芒的武器給拽了下來,反手拎住。這還不算,左手拎著刀,右手直接伸向目瞪口呆仿佛被嚇懵了的竇夫人發髻上,居然真就拽起了對方頭發。
接著,便是一刀揮過。
那動作,像極了沽水殺相公張含。
當然,沒有殺人,張行再敗類也不至于殺一個并沒有造成什么傷害的女性戰俘,刀芒揮過,白氏女那油亮而別致的倭墮髻便整個被削去,然后又被隨手扔到地上。
頭發加幾個珠釵,一時散了一地。
到此為止,原本因為女子哭鬧、喊叫、揮舞刀劍,甲士逃竄而亂做一團的套院里,瞬間鴉雀無聲。
而片刻后,白氏女本人則撲通一下,跌坐在地。
她怎么都沒想到,對方居然敢揪著自己頭發揮刀,還割了自己的發髻。
當然,其他人也全都沒想到。
一片寂靜之中,這個居然親自割女人頭發的敗類,而且是割貴婦人兼某種意義大姨子頭發的敗類,轉過身來,從容對那些女婢吩咐:“我也是講道理的,咱們各退一步,許你們留四個人照顧你家夫人,就你們四個,立即把你家夫人扶進去…其余人立即入側院去洗衣服,我保證只是洗衣服!等到過一陣子,那誰…”
話說到一半,張敗類忽然怔住,復又拎著刀子冷冷看向了跪坐在地上的竇夫人:“竇夫人,柳太守和司馬夫人已經走了吧?你為何不走?”
頭上似乎有些禿的竇夫人抬頭來看對方,張口無聲。
張行嗤笑一聲:“你該不會是以為可以借我與思思的關系,在此稍作掩護,好給你丈夫報仇吧?若是那般,你以為我不敢殺女人嗎?白氏女又如何?難道要為你一人體面葬送許多兄弟性命?竇夫人,看清楚世道吧!”
竇夫人終于搖頭,言語發顫,也更顯得禿了起來:“有這個心思,并未做成!張三郎,你要因為我有這個念頭便殺我嗎?”
“我又不是當今圣人。”張行笑了笑,只是擺了擺手。“夫人還請入內休養,不要再做糾纏,過些日子尋到機會,我盡快將夫人送去太原英國公那里…”
竇夫人努力爬起,卻又跌坐回去,倒是兩名婢女趕緊上前扶起了自家夫人,另外兩名之前被點到的婢女匆匆去將地上散落的頭發、釵子胡亂撿起來,然后匆匆跟入。
其余婢女雖然忍不住哭哭啼啼,但失了倚靠又能如何,只能集體搬入側院。
張行收拾完一地雞毛,想了許久,復又與尚未散去的親衛甲士們承諾,若是這竇夫人年內不能走,便將婢女們直接許配給來自于河北的、如今都是孤身一人的他們…這倒是真的無奈之舉了,因為他真的不敢保證軍紀,不敢保證有軍士翻墻過去做出什么事來。
真做出什么事,固然可以嚴肅軍紀,但考慮到眼下這個世道,違背這些女婢們的個人意愿,強行開釋奴籍并做許配,恐怕也真是無奈之下的最好選擇了。
對她們如此,對這些甲士們恐怕也是如此。
一場莫名其妙的麻煩被快刀剃禿頭的方式解決,繼而一夜無言,而接下來幾日,各方面的反饋連續轉入,卻始終有些讓人抓不住重點。
房彥朗回信,說自己侄子房玄喬如今跟著他父親房彥讓在關隴一帶…后者正在做縣令…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有渠道跟王懷度說話,因為他本人就跟對方很熟,一封偽作自己兄長房彥讓名義的溝通書信已經隨著回信送達。
這算好的。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派過河自行偵察的細作,卻并沒有看到或者聽到除了郡守王懷度以外的領兵之人,鄭善葉沒有回來,圍困澶淵的,也是汲郡本地兵馬。對汲郡本地豪強、基層官吏的試探,得到的結果也都很一致——他們對跟著干了大事的黜龍幫一起造反很感興趣,但是也真沒聽說汲郡有什么特殊的人物,代替王懷度領兵。
這讓魏道士很難理解,也讓他和徐大郎陷入到了某種徹底的無奈之中…這怎么救牛達?真要苦等到下游的周行范和魯氏兄弟將船只帶來,嘗試水戰解圍嗎?會不會船只到來之前先結冰,或者先城破?
然而,出乎意料,張行心底反而把握稍足了一點,因為這個結果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親自過河一趟,去做最后偵察…順便看看能不能迅速解決此事,免得耽誤給前方將士轉運冬衣。”
十一月初二這一日,天氣轉冷,就在黜龍幫兩萬之眾大舉涌入東平郡,配合著祖氏內應,輕易奪取了郡治鄆城的同一天,尚不知曉黜龍幫義軍想遮掩自家名聲都再遮不住的張行,向徐大郎和魏道士提出了一個建議。
“轉運冬衣倒也罷了。”意外的沒有換新衣服的魏道士沉默了片刻,立即黑著臉反對。“沒有你我也能做,可是你若是死在河北,李樞會不會說是我害了你,到時候殺了我去收買王五郎和周公子他們的人心?”
“張三哥千金之軀…”徐大郎也勉力來勸,比不會說話的魏道士說話好聽多了。
“你什么修為?”張行莫名其妙,反問了徐大郎一個問題。“竟不能保我平安嗎?”
徐世英怔了一下,沒有吭聲。
“問你話呢?”張行面無表情,追問不及。“我當日在河上遇到你時,不過是正脈通了幾條的粗淺修為,你當時應該已經是奇經高手了…后來,我觀苦海而通沖代兩奇經,殺張含浮馬過沽水而通任督二脈,舉事后連續再通陽維、陰維二脈…你舉事后到現在是什么修為?”
徐世英冷靜了下來,老老實實相告:“舉事當日勉強凝丹,還飛不順當。”
“我就猜到如此。”張行不顧一旁魏玄定奇怪的眼神,繼續來看徐大郎。“所以,區區一條大河,你當年事繁,不能送我一渡,今日竟也不能親自保我一渡嗎?”
徐世英躬身行禮:“徐大愿隨張三哥走一遭,決不讓三哥遭遇差池。”
1秒:m.23xs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