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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浮馬行(9)

  大魏朝的現任皇帝曹徹有很多特征,但好大喜功與性格急躁,以及不容置疑,外加極度不把人命當回事,算是其中相當明顯的幾條。

  而這幾條,往往會串聯著展現出來。

  最常見的例子,就是要求一個浩大的場面和工程,然后設立一個最短的時限,如果出現延誤,就寧可堆人命也見不得半點折扣。

  修東都如此,建明堂通天塔大金柱如此,西巡如此,之前兩次征伐東夷也似乎是如此。

  不過有一說一,過年后的這第三次征伐東夷,毛人圣人似乎格外注意后方的穩固,做了很多細致的安排:

  比如說,派出英國公白橫秋出鎮太原之余,在負責后勤前段的汴州大營那里,也擺了尚書左丞張世昭這位重量級人物坐鎮,同時派遣屈突達和鄭善葉兩位將軍分別駐守濮陽與黎陽,形成后勤路上的文武分治。

  再比如說,在決定讓司馬長纓、虞常基、張含三位相公隨駕的情況下,曹林曹皇叔與蘇巍、牛宏三位相公本可統攬東都與身后全局…但皇帝依然設置了一位資歷很淺,但卻出身很微妙的東都留守,乃是是大宗師張夫子張伯鳳的幼子張世本,也就是靖安臺看板娘張長恭他爹…這還不算,又加了兵部尚書段威、新任刑部尚書骨儀、禮部尚書白橫津、上柱國錢士英一起,構成了一個八人的東都議事機構。

  按照明確發表的圣旨,東都軍國大事是需要八人決議,才能代替之前的南衙令旨,進行發布,如果事情出現對立無效,可以要求汴州大營的張世昭張相公表態。

  最后,還比如說,朝廷此次東征,放棄了柱國、上柱國直接領兵的舊例,只以各衛將軍直接領兵,并先行大面積調整了這些實際領兵的將領職務…其中,南衙相公之一的司馬長纓就親自領了左翊衛大將軍;

  當朝名將、北地西路總管于叔文被召回,加右翊衛大將軍;

  一住s://

  左驍騎衛大將軍為南陽總管白橫元;

  右驍騎衛大將軍為張世安;

  右翊衛大將軍薛常雄;

  右翊衛大將軍韓引弓;

  左屯衛大將軍司馬化達;

  右屯衛大將軍李安遠;

  另有左御衛將軍辛常雄、右御衛將軍張瑾、左武衛將軍崔弘昇、右武衛將軍趙孝才、左候衛將軍何稀、右候衛將軍趙光;

  這十四衛,加上左右金吾衛,正是大魏建立以后,將八柱國十二衛大將軍四參軍制度給擴充后的威力加強版,所謂十六衛制度了。

  至于這些將軍,既有資歷老將,也有國家名將、大將,還有家學淵源的世族名將,還有地方宿將,甚至還有如趙光這種簡拔出來的寒門才能之將。

  按照規矩,一旦府兵動員起來,就將會按照鷹揚府分配給這些將軍,讓他們統領…只不過,如果還有四萬募兵構成的上五軍,具體的兵力分派可能會更復雜一點。

  而這些,還只是圣人直領的中路大部隊,還有南面來戰兒、周效明;北面李澄;前方登州守將皇甫常逸等人所率領的三大營或者總管州部隊。

  一時間,端是名將薈萃,重兵云集。

  可能正是為了等待這里面的主要人物先行就位,朝廷難得拖了下來,遲遲沒有發兵向東。

  且說,對于這番安排,圍爐夜話的張行倒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后勤路上的安排,明顯是文武分制,是在防止楊慎故事;東都的安排,明顯是為了鉗制曹皇叔…沒人會覺得曹皇叔會無聊造反,他也不需要,可此人一旦擺出車馬要與圣人分道,卻反而注定是皇帝最畏懼也最強大的敵人;至于兵馬組織的重構,則是為了最直接的進行戰略戰術表達與干涉。

  這位圣人,既然決心要第三次去打,且不談如何來打,最起碼不允許東征大軍內部存在一丁點的違逆。

  絕東都的十萬隨軍役丁其實早早動員起來了…甭管怎么逃,怎么變著法的賄賂、鉆空子,東都一個城就是百萬數量級的人口,加上周圍領地,如何會少了十萬窮人?

  所以,張行也不知道,重新立起來的城東大營里,到底有沒有那個給自家送柴的老丈的“兒子”。

  當然,這十幾日內,張三郎也是很忙碌的,他除了要應付越來越多主動示好的官員、內侍、將領,還要糾結一些其他的安排——比如是否要讓月娘去幽州、登州、太原?又或者留在洛陽去白府?

  當然了,最終還是選擇將月娘留在洛陽,不只是因為對曹皇叔信心十足,更重要的一點是,和張行一樣買官失敗的李定忽然火線升職了,搖身一變成為了都水使者,雖然職責上只是從修路變成了疏浚水道,但級別上卻越過了那個門檻,成為了正經的正五品老爺…按照規矩,正五品官員的家眷要留在東都的,所以,張行和秦寶麻溜的決定,讓月娘去投奔大高手張十娘。

  具體來說,那正月十八的事情。

  而兩日后,這幾個男人就和白有思這位大老娘們一起,隨著朝廷的旨意與軍令,急匆匆的啟程了。

  上五軍四萬募兵、一萬金吾衛、十五萬關西陜洛河東府屯軍、十萬民夫,甚至還有數千內侍、宮女,合計近三十萬眾,大開武庫,武裝完畢,浩浩蕩蕩,轟然啟動,直接從洛水北岸順流而下,直趨洛口倉…先頭部隊抵達洛口倉的時候,殿后部隊方才出動,宛如長龍。

  這還不算,到了洛口倉后,打開倉儲,盡取米糧、布帛,士氣稍大振之余,也漸漸等到了河北、關西的后續屯府兵與民夫…關西稍遠之地后續又來五萬府兵、五萬民夫,河北也來五萬府兵,卻來了二十五萬民夫,中原府兵雖然盡數往徐州大營匯集,卻不耽誤又發二十萬民夫至洛口。

  到此為止,洛口汜水汴口黎陽濮陽的狹窄沿河區域內,居然匯集了三十萬兵,六十萬民夫,近百萬之眾。

  張行又一次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同時也驚嘆于洛口倉與黎陽倉的儲存,他在這里盤桓許多日,是真的親眼看到倉內的糧食、絲絹出現積壓到朽壞的場景,卻不知道是該去嘲諷先帝還是去嘲諷眼下這位毛人圣人了。

  非只如此,一直到此時張行才知道,其實先帝時就已經征過一次東夷了,卻因為海上風浪與那位東夷大都督的努力一敗涂地…只能說,張三郎更加醒悟了一層,怪不得這位圣人這么執著了。

  畢竟,考慮到這位圣人的人生經歷,要說他那一百四五十斤里沒有三十斤親爹的壓力積水,也絕對是胡扯。

  “開始了。”

  各路兵馬匯集后的第三日,二月初八,新上任的都水使者李定來尋張行,上來就做了一個謎語人。

  “什么事情開始了。”正在屋內擦拭著一柄無鞘長劍的張行頭都不抬。

  “不是什么事情…是人!”李定終于也開始憤恨難平了。“兵貴神速,你知道為什么兵馬匯集妥當了足足三四日,結果還不出兵嗎?”

  “你是都水使者。”張行莫名其妙。“你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因為有人覺得他又行了。”李定沒好氣答道。“我今日遇到我舅舅的舊部,經他點撥方才醒悟,那位之所以不發兵,并不是什么別的緣故,怕只是因為沒想到排場的進軍方式…觀風行殿不是燒了嗎?一時半會又造不好新的玩意。”

  張行恍然,點點頭,卻又搖頭,只是開始用從洛口倉隨手領的綢緞來一層層裹劍。

  “這是什么意思?”李定一時不解。

  “圣人是剛剛開始,但實際上民間早開始了。”張行一邊裹劍一邊平靜做答。“今日早上我遇到了個河北武安來的小吏,請他吃了頓臘肉,順便問了一下…原來,河北這種東齊故地那里,已經徹底亂了…他們郡里的屯兵其實數量不夠,就趁著征募役丁抓人充數,結果有個人知道自己要充兵去東夷打仗,直接路上逃了,被官府抓回來,交給了當地的屯兵隊將,要隊將好生約束,結果你猜怎么著?”

  李定本想應一聲的,卻有些沒好氣起來,反而閉嘴。

  而張行也沒有賣關子:“那隊將干脆帶著一整隊人,打著這個逃人的旗號,逃進了大陸澤…正式造反了。”

  李定嘿了一下,當即來笑:“這種事情,之前兩次就有,只不過事后被大軍掃蕩過一圈,消弭于無形罷了。”

  “你不懂。”張行收起裹好布的長劍,轉身掏出了一根金錐,細細來擦,同時幽幽以對。“這件事情最妙的不是逃役或者畏戰,而是武安郡根本沒敢把這事報上去,而是又抓四百個役丁,充作屯軍送了過來…”

  “四百…這倒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了。”李定想笑卻笑不出來。

“可不是嘛。”張行擦著金錐繼續從容講道。“四百個人送到河對岸的黎陽倉前,總算是還剩一百多個,又抓了幾個民夫塞進去,勉強湊夠數,卻還要回去繼續補民夫,這次過河來就是民夫的事情沒糊弄過去…張含張相公人品不好說,這能耐是沒的說…所以還得回去繼續抓。不過你猜猜,這三十萬大軍里,有多少是民夫充的?為了補這個窟窿,河北、中原、江淮這些地方,又多抓了多少民夫,起了多少賊?至于圣人,要我說,隨他吧,愛咋咋地!”谷狢  說著,張行掏出第二根金錐,不忘抬頭認真來問:“要不伱去上書進諫,是正五品了吧?”

  李定張口欲言,居然無話可說。

  就這樣,又坐了一會,等到張三郎開始擦自己新領到的鋼弩,李四郎終于放棄了糾結,轉而陪著對方一起打磨兵器。

  而又等了兩日,張行輪值,卻是有幸親眼在御前看到了李定所言之事的解決方案。

  且說,這日圣人登城外小山觀勝,一位受寵妃嬪,數百宮人、內侍,張帷開幕,美酒佳肴時蔬,多有齊備,但宴席不過三巡,這位圣人便起身負手而立,看著塞滿了整個視野的龐大營地久久不語。

  身后隨之起身而立的諸臣僚早就明白圣人心意,卻無一人出聲…這當然可以理解,畢竟事關重大,不是誰都敢輕易玩花活的,尤其是諸多名將云集,單純拍馬未免要貽笑大方…但張行眼看著司馬相公父子也在其中,反而只是束手不語,倒是更有些奇怪。

  照理說,這位相公早該不計較名聲了才對。

  最終打破沉默的,赫然是此次東征之濫觴之一,首次隨駕的小張相公。

  “陛下。”等了半晌,張含忽然上前行禮。“臣冒昧,天下盛景,莫過大河懸日…”

  “這是自然。”圣人回頭嗤笑一聲,似乎不耐。

  “然則,臣以為,大河之盛,未能比陛下擁眾億萬來的盛;日輪高懸,未能比圣人德被四野來的高…”張含居然不嫌肉麻。

  圣人依然不回頭,但語氣還是不免和氣了不少:“三輝雖未有性精,但畢竟是至尊,朕一陸上皇帝,如何好擅比?”

  “至尊的事情,不是臣這等連區區正脈都過不了一半的凡人能懂得,但正所謂天無二日,陛下在臣眼里,向來都是至尊一般的存在。”張含以手指向太陽,斬釘截鐵,毫不猶豫,聽得身后其他文武目瞪口呆。

  張行側身立在數十步開外的帷幕旁邊,親眼看見剛剛從北地回來的右翊衛大將軍于叔文將自己一根胡子給揪了下來。

  但是…肉麻歸肉麻,有效。

  圣人聽到這里居然真就含笑回頭了,然后捻須來嘆:“張相公的忠心當然是好的,但大軍出行在即,隊列不整,軍威不盛,朕委實沒有心情賞景。”

  張含緩緩點頭,然后若有所思:“其實,既見大河懸日,又見陛下臨百萬之眾,臣是有個想法的,但臣沒有半點軍事經驗,唯恐說的不好、不對。”

  “無妨,你說說看。”圣人一邊應聲,一邊停下了折返回席間的步伐。

  “陛下。”小張相公認真以對。“臣聽說,當年白帝爺自蜀中出兵,興復中原,大軍自漢中至南陽,順著漢水綿延不斷,旌旗遮蔽山野,宛如真龍巡視…現在,陛下何妨將三十萬大軍分為三十二軍,每天派遣一軍出發,每軍相距三十里,旌旗相望,金鼓相聞,首尾相連,足足千里不斷,宛若大河;而陛下率內侍、宮人、近衛,自后督師,宛若大日凌空…如此,才是我大魏出師該有的盛況。”

  下方諸多文武,少部分茫然一時,大部分面面相覷。

  而皇帝怔了一下,卻當即拊掌大笑:“朕怎么沒想到?這事情張相公能做嗎?”

  “行軍打仗臣不行,但統籌安排,做個發兵的文書,卻正是臣的本職。”張含趕緊應聲。

  聽到這里,已經七八年不在朝中的右翊衛大將軍于叔文再也忍受不住,當場出列行禮,懇切進諫:“陛下不可…百萬之眾匯集,憑空待下去,耗費錢糧無數不說,關鍵是軍心也在一日日渙散,若是按照這般進軍,豈不是要足足花一個月的時間來啟程,而且還要在登州再行集結?到時候必然麻煩無數。”

  圣人當場色變,但似乎是意識到軍事角度確實不妥,卻沒有直接反駁,而是冷冷追問了其中一句:“什么叫軍心也在一日日渙散?”

  “陛下。”于叔文似乎也察覺到了圣人的語氣,趕緊解釋。“臣不敢隱瞞,臣與司馬相公一并奉旨掌握大軍庶務,這些日子計量清楚…逃人實在是太多,從民夫到屯軍,乃至于部分上五軍所屬…根本約束不住。”

  “慈不掌軍,士卒逃散,便該嚴刑處置,身為大將,如何使軍心渙散,還來嘀咕別人進言?”皇帝語氣愈發不耐,但很顯然,他無法否定對方的軍事意見,居然也就是不耐與呵斥而已。“你既然進言,可有相當的好主意?”

  我有個鬼!

  于叔文心中無語,卻只能下拜行禮,自稱慚愧。

  “你們這些人,有的剛剛自外鎮過來,不曉得朕性情,朕這個人素來不喜歡諫言,若要說朕哪里不對,便該有更好的主意,只是滿口無用的廢話,豈不是沽名求譽,空口來言?”皇帝見狀,儼然更加氣結,卻是又說出了一番苦口婆心的道理來。

  不得不說,張行在半遠不遠處聽著,居然覺得還挺有道理。

  至于當朝名將,據說是逼近宗師修為的于叔文,卻只能低頭俯身不起,唯獨其人氣喘吁吁,絲毫不做遮掩,也是引得小山上氣氛緊張起來。

  “既然這般,可有誰有什么好主意嗎?”圣人似乎是察覺到什么,但只是假裝沒聽到,反而追問其他文武。

  “臣有一個方略,不知道能不能符合陛下心意。”司馬長纓忽然開口了。

  “說來。”皇帝立即應聲。

  “臣以為,何妨仿效當日受降城的軍城,結一個大大的軍城?”司馬長纓趕緊解說。“將大軍結成分成河南河北,結成兩三個方陣,比如河南御駕這里,便每面四萬兵,四面向外防御,御駕和宮人、百官以及騎兵都在方陣內部…這樣,既可以彰顯圣人威儀,也可以使大軍即日啟程,不再耽誤進軍時日,還能有效預防逃人。”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這樣很可能會踐踏青苗,卻被其他人迅速駁斥,如果只踐踏軍城當路的青苗,那簡直是行軍之典范…事實上,這樣做反而能減少對沿途城鎮鄉土的破壞。

  也有人說,這樣有個大大的好處,奶遇到突襲時,非常方便應對,但立即又有人嘲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誰瘋了來攻擊三十萬大軍圍成的軍城?

  而一番議論之后,居然都覺得這個法子是頂有用的…當然了,也很有可能是很多知兵的武將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么干的害處,但卻寧愿不說…因為無論如何,總比耽誤一個月的出擊方式強太多吧?

  皇帝也終于點頭,應許了這個方案,并提出了三日結城,然后每日三十里,四十日後抵達登州大營的合理計劃。

  至于一介武夫張副常檢,依著他三腳貓的軍事才能想了半日,也想不通其中利弊…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但這不耽誤他心中特別想上前問一問:

  “為啥不能好好走路?”

  “要出事。”當日晚間,李定聽到了最新情報后,立即給出了結論。

  “怎么說?”張行精神一振,他是真不懂。

  “能怎么說,不好好走路,弄什么軍城,會讓士卒畏懼的…”李定沒好氣道。“幾千里路,要人結成陣走…得多累?!你以為那些屯軍個個都是上五軍,膘肥體壯?便是上五軍,也都有三軍疲憊不堪了…為啥不好好走路?”

  張行恍然——自己果然還是有些天分的,真就是不好好走路本身是最大的問題。

  似乎是在呼應著李定的言語,三日后,一大兩小三座軍城結起,并發向東…走不過兩百里、六七日,民夫、士卒便開始疲憊不堪…尤其是民夫,他們還要負責運輸軍糧、物資,但此次征伐雖然甲胄糧秣不缺,可船只、車輛卻有限,很多物資都要人力,時間一長,根本跟不上行軍速度,于是便開始理所當然的大規模逃亡。

  士卒帶著刀槍,民夫擔著糧食,往往一夜宿營,翌日便少了許多人。

  二月底,走了十余日,三四百里,進入東平郡,最大一股逃亡出現了,一整個小營,五百多民夫,外加一伙五十個負責看守的士卒,居然勾結在一起,集體向南方巨野澤逃去。

  這下子,瞞都瞞不住,軍情送抵城內的圣人案上,圣人勃然大怒,遣騎軍“出城”追索,抓回了三四百人,然后盡數斬首,并取血來涂抹戰鼓鼓面…按照說法,這叫釁鼓以立威。

  不得不說,效果還是很好的,軍城“城磚”們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后,當即立即開始了更大規模的逃竄,甚至有人順走了圣人的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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