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手握重劍無鋒,希利亞德嘆息道:“果然,你們都想要那個東西嗎。”
他有些乏味地搖頭道:“如果我說,那個東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珍寶,而且如今也不在我身上,你會怎么做?”
“無論你有沒有,結果都一樣。”
韋格斯緩緩回應:“有遺產,我得到后就直接離開帝國,隱姓埋名。”
“沒有,最起碼導師你的人頭也是一大功勞,可以令我繼續前行。”
“也是。”
老騎士也不因為韋格斯直言不諱的野心而動怒:“沒想到這么多年,那些人還是沒辦法安心睡覺,非得我死才行嗎。”
他甚至微微一笑,隨意地揮了揮手中長劍,頗為好奇地問道:“韋格斯,有欲望是好事…所以,倘若你得到那個珍寶,會想要干什么?”
“當然是變強,直到無人可以掌握我的人生,知曉一切的真相,然后推翻這個帝國,讓一切陰謀詭計都滾去陰溝發臭。”
“再之后,無論是成立新的王國,亦或是繼續修行,直至我的極限,那都是未來的事情。”
源質在悄無聲息地涌動,韋格斯此時眉頭緊皺。
他察覺希利亞德雖然已經老朽,但技藝仍然精湛的不可思議。
剛才,他與希利亞德爭奪周邊大地的所有權,本想要憑借身體素質和年輕的優勢建立優勢,卻沒想到,希利亞德只用他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就能辦到同樣的事情。
這還是對方沒有動用真本事,只是用第二能級底線的力量隨手施為。
倘若是沒有疫毒的全盛期,對方只需一念,恐怕就能令一座堅城拔地而起,塑成一座雄關要塞吧。
不——倘若還是兩年前,自己這樣的人物,恐怕會被導師一劍斬殺。
但現在,卻能嘗試,至少可以拼命。
墨綠色的眸中,閃動著微白色的熒光,韋格斯此刻動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聆聽周邊的一切聲音,乃至于希利亞德的心聲。
雖然他只能聽見一片寂靜的空白,和微微的心跳,但聽不見本身也是一種回應。
——這一次,倘若不能成功,便不如去死。
反正這樣不上不下進退不得,沒有未來也沒有期待的日子,他早就活夠了!
而就在韋格斯積蓄力量,準備暴起發難時。
他卻聽見了鼓掌聲。
啪啪啪。
收劍歸鞘,希利亞德發自內心的鼓掌。
“推翻帝國,建立新的王朝——這已經是很宏大的夢想,許多人哪怕是真的會這么想,也不敢說出來。”
老騎士頗為感慨道:“韋格斯,和當年一樣,你很有勇氣,也很執著堅定。”
“當年我正是看見有這樣眼神的你,所以才決定終止真知學院的靈能者研究計劃——因為有夢想的人,不能被當成豬狗一樣玩弄。”
“所以,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如此說道,希利亞德淡淡地詢問:“如若我將那所謂的‘珍寶’給你。”
“你會假裝沒見過我,悄無聲息地離開嗎?”
韋格斯的呼吸驟然急促,然后才倉促地平復。
在沉默了好一會后,騎士才緩緩點頭,道:“會…”
“不。”
希利亞德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會——你會殺了我,甚至殺了伊恩,埃蘭,以及周圍一切和我有關的人。”
“韋格斯,你撒謊的時候,真的很容易被人看出來…我不需要靈能,都能讀出你的心聲。”
他長嘆道:“所以,你只是憎恨我嗎?”
大地正在晃動,知曉戰斗即將展開,希利亞德用復雜的眼光注視著自己當年的學徒。
對方的表情被遮掩在純白的琺瑯質鎧甲后方,但是氣息卻劇烈波動。
此刻,他不禁想起韋格斯還只是孩子時,麻木地在空白實驗室中,被靈知學院研究的模樣。
自己一時憤怒,將他和他的諸多同期學生帶到自己的騎士團訓練。
但后來卻又因為這些孩子在升華者一道上并沒有特別的天賦,故而沒有太過上心,只是偶爾指引教導一番,然后全權托付給那時的下屬。
正因為自己嚴格意義上根本沒有教導過他們,也不是他們真正的老師,所以,韋格斯才能從黯月動亂中幸存吧。
但也正因為如此。
這個孩子,才會難以抑制住這種憤怒與憎恨。
“說的沒錯。你,皇帝,帝國,還有背后隱藏的黑手,我都憎恨,都要毀滅。”
被看穿了心思,卻并沒有半點后悔與遲疑。
巨大的琺瑯武裝舉起手中的巨劍,撕破一切偽裝:“導師,對不起,只是我沒有力量…”
轟!話音未落,他揮劍。
登時,巨大的風暴應聲而起,白色的弧光撕碎了泥土,樹木與泥濘的湖林土地,朝著希利亞德斬去。
而他的聲音,才隨后而至。
“只是因為你在我所有的仇敵中…”
“最弱。”
但在白色的劍光橫掃湖林時,希利亞德的身影卻佁然不動。
老騎士揮劍點出,當的一聲,無鋒重劍便與巨大的骨劍交錯,激蕩起陣陣狂風。
一方是龐大的琺瑯巨人,一方看似只是普通的老人,可單單從劍身上傳來的力道而言,卻是老人這邊更加沉重。
希利亞德手腕微動,黑色的無鋒重劍便將劍刃已經破碎,出現缺口的骨劍蕩開。
但下一瞬,破碎的骨劍重凝完畢,緊接著以更重的力量劃著弧線斬來。
可希利亞德又是一劍橫掃,再次擋住。
一時間,當當當的碰撞聲不絕于耳,希利亞德每一次揮劍,都能完全擋住韋格斯的斬擊,甚至展開凌厲的反擊,逼迫對方不斷收招格擋。
但韋格斯卻絲毫不懼,他熟練地應對希利亞德的每一次反擊,似乎是早已學習,專門針對過老騎士的戰斗習慣。
“你不行。”
兩人雙劍格擋對撞的聲音仿若連綿不絕的鐘聲,又更像是清脆刺耳的雷鳴,爆炸般的敲擊聲響連成一片。
就在此時,天上的陰云也翻滾不休,徹底遮住了太陽,一道閃電劃過天幕。
真正的雷霆與大雨轟然降下。
而希利亞德平靜到幾近于無情的聲音,便在雨中幽幽響起:“韋格斯,不是說你想殺我不行。我說的是你的夢想不行。”
“哼。”
冷哼一聲,韋格斯陷入沉默,只是手中骨巖巨劍揮動的更加迅捷有力,仿佛要將滿心的茫然,失落與憎恨都砸入劍中。
大地與巖石,樹木與湖泊,被他狂暴的斬擊全部劈碎劃開,宛如毒蝎最為有利的蜇刺。
短短數秒,地面上便滿是巨大的溝渠,以及灰白色的骨質粉末。
“你這樣的夢想,我見過一次,兩次,無數次…”
可就算是這樣的猛攻,也仍然無法壓制劍風交錯間,老騎士支離破碎的嘆息:“韋格斯,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夢想,只不過是這個世界中最無趣的一種輪回。”
“而這樣的夢想…”
“是不能改變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