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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信任與否

無線電子書    錦衣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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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燒針起效大概要等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

  這時代的人從未用過抗生素類藥物,病毒對抗生素的抵抗力很低,使得就算是普通的植物抗生素,效果也非常顯著。

  但一切都存在變數。

  范氏見朱浩注射完畢,站在一邊擦汗,不由回頭打量唐寅,問道:“陸先生,

  敢問您所用的方法,是針灸嗎?”

  唐寅不知該怎么回答。

  誰清楚問誰去,問我干嘛?

  就在此時,門口進來一人,卻是外面袁宗皋等人等候多時,生怕里面出事,

  而袁宗皋自己表現出對唐寅極度信任,

  不好意思中途進來問詢,

  就讓王府奉正太監張佐代為查探。

  “陸先生,診斷完了嗎?是不是該出去商議用方之事?”張佐掀開簾子,往里間看了看,面帶憂色地問道。

  相比于袁宗皋的老弱,張佐年歲要小很多,但他是太監,這時代但凡有什么瘟疫,太監因為身體殘缺最容易被邪魔沾染,他的防疫警惕性看起來比袁宗皋還要高。

  唐寅打量朱浩,意思是讓朱浩回答。

  朱浩恭敬地道:“我們已為四王子用過藥,接下來還有一些口服的藥物,得等他醒來后再服用。”

  張佐大吃一驚:“什么?用完藥了?這…這…你們是帶了成藥來嗎?怎么這么快?也不商量一下,這讓咱家如何跟袁長史說…哎呀呀,陸先生行事怎如此莽撞?”

  張佐氣得渾身直打哆嗦。

  只是讓你們來診斷病情,從你們的說辭,以及開方用藥的選擇上,

  判斷是否真的用你們的診治方案,

  你們倒好,直接來個先斬后奏,

  這會兒工夫把藥都用完了?

  唐寅哪里看不出王府的疑慮?

  不過此時他已經沒有退路,是自己擠破腦袋上朱浩賊船的,上去了輕易哪里下得來?

  唐寅無奈道:“因為之前已對朱浩的妹妹有過用藥的經驗,發現世子…四王子跟朱浩妹妹的病情一樣,便按單用藥,此等事宜早不宜遲。”

  張佐不聽唐寅解釋,趕緊出去通知袁宗皋。

  很快外邊呼啦涌進一屋子的人。

  袁宗皋把唐寅和范氏叫到屋子外間,問道:“伯虎,你先前是如何用藥的?”

  唐寅想找根地縫鉆進去,訥訥不知如何作答。

  此時朱浩的聲音傳來:“我們用針灸的方法,把退燒藥打到朱四的身體里,這樣藥效很快就會發作,估計只需一個時辰左右,他的燒就能退下去…但退燒治標不治本,真正要治好他的病,還是要靠口服藥物,但只要他醒轉,

  用藥方面很簡單。”

  朱浩講的是一個基本常識。

  這時代,

  流行性感冒要么造成肺炎危害生命,要么就是長時間高燒不退,連續暈厥而過世。

  朱四的病情以上呼吸道感染為主,沒有產生嚴重肺炎的跡象,那現在對朱四來說最危險的就是高燒不退,可退燒藥只是讓其體溫降到一個合理的范圍,并不直接治病。

  本身不用藥,感冒癥狀也會在七天左右靠身體自愈…如果再加上藥石輔助,時間會大幅度縮短…

  治療感冒的藥,多半都是減輕病患者癥狀為主,危及生命多為風寒引發的并發癥…而要痊愈還是得靠身體自愈能力。

  病患高燒一旦退下去,能吃藥了,距離康復也就快了。

  張佐急道:“四王子用了不少藥,高燒一直不退,伱以為你的是仙丹,吃下去就藥到病除?用藥前為何不跟我王府中人商議?我們王府就算沒有天下聞名的杏林國手,也有不錯的大夫,他們會對你們的用藥進行甄別和篩選…”

  或許是張佐感受到袁宗皋強烈的憤怒,加上有些話袁宗皋不方便說,干脆由他來發作。

  也是眼前這些人全都真心關切朱四的安危。

  唐寅心叫完了,他這時候想的是…朱浩這小子不會真是來給世子下毒的,順帶拉我當墊背,讓我背黑鍋吧?

  這小子之前做了那么多聰明事,這次怎么這么笨?

  這不是找死嗎?

  張佐隨后又瞪著范氏,喝問:“陸夫人,之前你就沒阻攔他們?”

  范氏一臉為難,想在人群中尋找丈夫的身影,發現陸松不在,她收攝精神,斂了斂裙擺,面頰肌肉緊繃,道:“妾身認為…陸先生跟朱浩沒有惡意,應是真在為世子治病。”

  對范氏而言,沒那么多需要遮掩的地方,朱浩先前都說那是世子,只有袁宗皋他們還在那兒欲蓋彌彰,說什么病榻上躺著的是四王子。

  直說了,我看出朱浩態度誠懇,一心為世子好,所以這件事我支持他。

  袁宗皋神色冷峻。

  如果朱四因為今天治病而出現什么意外,他作為舉薦人難辭其咎,且袁宗皋怎么都想不明白,朱浩和唐寅真就自信到這般地步,敢在不聽取王府意見的情況下擅自用藥?

  如今藥用都用了,無非是三種結果。

  要么更壞,要么保持現狀,要么像朱浩說的高燒退下去…

  不管怎樣都需要時間驗證,現在把人給拿下或是轟走,那會顯得興王府識人不明、做事反復無常。

  袁宗皋陰沉著臉,擺手道:“先把人帶到廂房休息,請大夫前來,隨時查看王子的情況,一切等王子病情出現轉機后再論。”

  唐寅和朱浩被“請”到王府廂房。

  朱浩本來后續還要用藥,但現在王府明顯不相信他們,繼續用藥之事只能暫時停下來,而且朱浩還惦記著回去再給妹妹打上一針呢。

  退燒藥這東西,持續時間最多只有五六個時辰,之后如果病情沒有明顯好轉,高燒又起,只能重新打針。

  病情好轉,燒自然而然就退了。

  對于后世照料過夜半發高燒孩子的家長來說,這些都是基本常識,孩子生病時最擔心的莫過于出現各種癥狀,幾乎每時每刻都要盯著孩子的體溫,隨時做物理降溫和吃退燒藥。

  但這時代…

  醫學常識沒有普及,就連那些所謂的神醫,許多時候都更像是一群巫醫。

  朱浩坐在那兒,拿著他帶來的藥劑隨意擺弄。

  唐寅沒有坐立不安,好像認命一般,站在朱浩面前,瞇眼打量許久后問道:“朱浩,你是一點都不擔心?”

  朱浩道:“擔心自然是有的,人的體質不同,對我妹妹有效的藥,對世子未必管用,但我沒有害人之心,即便最差的結果,不就是維持現狀嗎?”

  唐寅想了想,也是啊。

  朱浩是來救人的,就算沒效果,大不了無功無過。

  只要不是刻意下毒…

  “但朱浩,你就不怕最后世子真有什么不測,其他參與診治的大夫會把責任全歸到你擅作主張上?你要知道,沒有人愿意承擔過錯…像你這樣的,少之又少。”

  唐寅雖然覺得上了賊船,但還是很欣賞朱浩的舉動。

  明知出力不討好,也知道要承擔不必要的責任,朱浩還是迎難而上,這樣的態度說他是有心害人,唐寅可不信。

  朱浩笑了笑道:“袁長史并沒有否認我們的舉動…難聽的話,那個張公公都說出來了,威脅也威脅了,我們的處境你也分析了,或許將來世子痊愈,就算我們的法子無效,最后也可能會記我們一功…我說得對嗎?”

  唐寅對于朱浩的樂觀和豁達有點刮目相看。

  你小子現在還能笑得出來,說明你真不是什么初生牛犢不怕虎,而是你把事情都看透徹了。

  “陸先生,無論怎樣,這件事都跟你無關,如果真出了問題,我會說你只是受我蒙蔽,我所用救人方法都是家里教的,你不會背負任何罪過。”

  朱浩等于是把本該屬于唐寅的罪責也一并承擔起來。

  唐寅笑道:“你小子,以為老夫會臨陣退縮?既然選擇跟你來,也是相信你的為人,大不了無功無過…安心在這里等著吧。”

  說完,一屁股坐到靠椅上,優哉游哉地翹起二郎腿,閉上眼睛養神。

  唐寅突如其來的支持,讓朱浩覺得,煞費苦心把這老小子從南昌城搭救出來,還真不虧。

  若沒有唐寅做幌子,自己很多事沒法解釋,甚至這次想過來給朱厚熜治病,興王府也不會同意,唐寅靠他的名氣為自己提供了莫大的幫助。

  最后唐寅笑著跟他一起承擔責任,還能奢求什么?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見張佐急匆匆闖入房內,臉上神色已明顯不復之前的囂張跋扈,連口吻也不再帶有質問,反而是一種做錯事才有的低聲下氣:“陸先生,世子那邊病情有變,您…二位還是過去瞧瞧吧。”

  唐寅睜開眼,不急不緩地問道:“世子病情有何變化?”

  張佐一臉歉意:“世子真醒過來了,額頭也沒之前那么燙了,可情況還是不太好,精神不濟,您快去想想辦法。”

  聽到這里,唐寅明白過來。

  朱浩的藥起效了。

  他心中安定下來,略一琢磨便恍然,如果朱浩之前所“煉”藥物,對自己的妹妹真的無效,朱浩敢冒生命危險到王府來治病?既然對朱浩的妹妹管用,興王世子又不多個鼻子多張嘴,為什么會無效?

  真是杞人憂天啊!

  這小子…

  難怪他由始至終都不擔心,反過頭來還安慰我,不會是借此來試探我的反應吧?

  “朱浩,你馬上隨我過去看看,有關用藥的事,你比我清楚,還是你跟王府的人講解為好。”

  唐寅這時候不敢居功了。

  既然明白自己就是個幌子,那就把幌子當得更徹底一點。

  只要把世子的病治好,自己跟著分潤點功勞,以后有興王府作為棲身之所…對自己來說人生就很圓滿了。

  冒他人之功,并非我唐寅的風格,何必給他人和自己找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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