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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金船飛升

  仙帝至尊目送圣尊遠去,面色漠然,沒有任何表情。

  他走過去,想要把丹玄子從元屠七彩燈中拉出來,伸出手時,才發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他越是想控制這雙發抖的手,手便抖得越厲害,怎么也止不住。

  他覺得腿也有些軟,軟得站不起來。

  他定了定神,呼呼喘著粗氣,比當年天淵與許應生死搏殺還要累。

  那種恐懼感和壓迫感,是他從未遇到過的。

  陸異人遠遠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沒有去尋仙帝至尊。

  “全面塟化的領導者,需要的不是這樣的人。明尊肯定經受不住全面塟化的誘惑,我現身告訴他全面塟化的好處,他肯定便會依從,但其秉性卻非我需要的秉性。”

  他轉身離去,低聲道,“我需要的是一個極具魅力的人,強大,變通,如龍一般可大可小,可隱可現。便如圣尊,如許應。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引導時代,帶著三界全面塟化。明尊顯然做不到,他沒有這等魄力。”

  他不由又想起白骨神龍,微微皺眉:“他竟然活到現在。我還以為他已經死在道哭之下…”

  他與這位白骨神龍有著一段短暫的相處,那是他的父母戰死之后。

  他不知道那場戰斗是因何而爆發的,只知道在渡世金船上,龍族的強者對待他們一家三口彬彬有禮。前幾天還是談笑風生,彼此和睦,突然間就殺戮四起。

  他從未見過父親母親有如此兇狠的一面,也從未見過那些前一刻還逗他說笑的龍族強者突然變得森然恐怖。

  那一戰中,龍庭最不起眼的史官秦道全,展現出驚人的戰力,力挽狂瀾,在最后關頭與他父親同歸于盡。

  而他的母親最后也死在那一戰中,整艘船上,只剩下他與龍庭的天丞相碧煙海。

  他還記得碧煙海的表情。

  碧煙海的生機已盡,站在渡世金船上,看到了翠巖擊穿三界的情形。

  陸異人永世難忘那幅情形,也難忘碧煙海的表情,絕望,憤怒,無力。

  碧煙海拖著重傷之軀向他走來,很想殺了他,他四處躲藏,兩人在這遍地尸體的地方你追我逐。

  終于,碧煙海還是將他抓住,但看到他還是個孩子,幾次提起屠刀,最終都沒能痛下殺手。

  那時,他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孩童,父親母親閑暇時教他讀書寫字,教他理架構的神妙。他甚至連理架構都沒有摸清。

  那時的他,對善惡是非并沒有自己的判斷。他覺得碧煙海是壞人,但又覺得碧煙海不像是壞人。

  他們在這個宇宙末日中相處了數十日,也是陸異人最難渡過的數十日,這數十日間,碧煙海動了不知多少次殺心,但都忍耐下來。

  渡世金船載著他們返回三界,在來到太虛之境時,碧煙海的傷勢爆發,再難堅持下去。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陸異人從渡世金船上扔出,扔向人間界。

  “你父母作惡多端,但你沒有,我給你一條生路!”他還記得這句話。

  陸異人回憶到這里,嘆了口氣,低聲道:“他終究還是塟化了,認不得我了。他將我扔出去后,應該便失去了修為,逐漸被道哭化成白骨。但真正的塟化不同,真正的塟化是從小就開始學習修煉理架構的神通和道法,道法不沖突,便不會化作白骨。”

  他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圣尊渡靈光長河而行,用時一個多月終于從人間界來到地仙界。過了不久,他尋到自己的弟子婁明鈺。

  婁明鈺此時正率領著數百位弟子,在太陰大世界傳授新道,講述道法。自許應與仙帝一戰已經過去了六年,六年來婁明鈺等人代許應傳道,修習新道的人越來越多。

  婁明鈺也修煉到道景境,他修成的洞淵近乎至尊洞淵,只差突破到至尊境,便可以成為新道至尊。

  他的修為雄渾,甚至比許應當年還要深厚許多。

  他見到圣尊,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當初他向許應行半師禮,是表明自己沒有背叛師門,但在圣尊看來,還是有些背叛師門的意思在其中了。

  圣尊開門見山,直截了當,道:“當年的修行之法,藏有陷阱,召喚來的洞淵暗藏漏洞。為師已經拜師許應,廢去之前的道行,改修許道祖的新道。明鈺,我要你為我護法!”

  婁明鈺呆了呆,腦中嗡嗡作響。

  圣尊乃天底下最強大的存在,居然舍得廢去舊法,改煉新道?

  這得是多大的魄力?

  不過,他想的不是這些。

  “圣尊拜師許道祖,我與許道祖以道友相稱,當然他是道兄。那么豈不是說,我師父得叫我一聲師叔?”

  他眨眨眼睛,心道,“師父不叫我師叔,也得叫我一聲師哥。畢竟我也對許道祖行了半師之禮。咱們哥倆這輩分,好像有些亂。我捋一捋…”

  圣尊不知道他的腦瓜里在想些什么,繼續道:“我的三大洞淵,唯有地仙界洞淵并非召喚而來,而是由地仙界的仙山福地煉制而成。此洞淵安全。如今我將斬去兩大洞淵,再自斬修為。我廢去修為后,自身虛弱,需要你為我護法一段時間。”

  婁明鈺顧不得捋清輩分,連忙道:“師尊,斬下的兩大洞淵如何處置?”

  圣尊道:“封存。探尋第九境,或許需要極為龐大的法力,來沖破第九境。至尊洞淵自然越多越好。”

  婁明鈺當即與圣尊一起離開,與圣尊一起尋找一個安全之地,封印天地。

  圣尊自斬修為,將自身那一個個境界斬落下來,煉制成寶,稱作道體圣兵,存于大明宮中。

  此道體乃圣尊的十七個境界組成,外表呈人形,內藏五岳、丹鼎、重樓、瑤池、道場、道樹、道花等物,又有大羅道場。

  只是無人駕馭。

  他留下道體,一是免得浪費,把自己的修為煉成至寶,今后遇險也有備無患,二是為了驗證洞淵道哭發生時,自己的道體會不會消亡。

  倘若消亡,那就意味著召喚洞淵的確是個陷阱!

  “老師自斬了。”

  婁明鈺坐在圣尊閉關之地外,臉色陰晴不定,心道,“現在是干掉老師的最佳時機。他如此虛弱,只剩下肉身修為無法斬去。只要干掉了他…等一下,干掉了他,我也無法繼承圣尊之位。想啥呢?”

  他的面色恢復如常。

  過了幾日,婁明鈺帶著唇紅齒白的少年返回眾弟子身邊,繼續游歷山河,傳道四方。

  這英俊不俗的少年便是圣尊,自斬境界之后,他連相貌都年輕許多,只是身上氣度依舊斐然,一看便非等閑人物。

  這些年傳道,婁明鈺大有二圣之相,讓圣尊也不禁感慨不已,自己這位弟子必成大器,將來的成就未必便比自己低。

  圣尊隨著他修行兩個月,修為便已經提升到六道境,在六道境這個境界停頓下來。

  六道境是飛升之前的第八境,至關重要,在這個境界需要修行不同的大道,多多積累洞淵,尤其是至尊級的大道。倘若在這個境界修煉天君級大道,那就根本沒有指望能修成至尊!

  圣尊見識過許應和元未央重修的過程,他眼界見識極為老辣,看出新道修行的關鍵。因此在這個境界極為謹慎,遲遲沒有突破。

  他需要煉成更多的至尊級大道,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會突破到下一個境界。

  這一日,人間界方向的星空,突現亮光,圣尊見狀,心中微動,道:“半年之期已到,那是許應和元未央渡劫產生的光芒。”

  婁明鈺向星空中看去,道:“這是許道祖第幾次渡劫飛升了?”

  圣尊也搖了搖頭,許應就是靠渡劫飛升,在人間界打下了半壁江山,誰知道他會不會再來一次。

  “許應此時渡劫,應該是覺得自己根基穩固,再也尋不到任何修補的地方。”

  圣尊道,“可惜我還是沒有補全自己的任何漏洞,依舊可以尋到破綻。”

  他自忖在武道造詣上,肯定比不上許應,無法煉成武道洞淵,但是許應也絕對沒有地仙界洞淵。

  這是許應比不上自己的地方。

  “許應真的能夠在半年內,突破道域、六域、道場和道景境界嗎?”

  他心中默默道,“此時的仙帝,已非當年與他對決的那個仙帝。他的實力在這六七年間突飛猛進。許應不突破道景境,進入至尊境,很難取勝!”

  然而半年時間,從道域到道景,已經很難,突破到至尊境,更是難上加難!

  人間界,許應和元未央同時渡劫。兩人雖然同修新道,進境也都差不多,但劫數不同,天劫也不同。

  元未央的天劫極為剛猛霸道,雷擊不斷,各種雷劫層出不窮,雖然比不上之前許應所渡過的紫霄劫雷,但勝在花樣繁多。

  許應的天劫就簡單多了,天空中飄來一團鴻蒙紫炁,伴隨著無數誦念聲,化作一道雷光斬落。

  這道雷霆卻沒有什么威力,落在許應身上,讓他只覺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輕飄飄的。

  許應渾身舒坦,再看時,只見那道鴻蒙紫炁化作鴻蒙道景,進入他的武道洞淵中。

  這次的天劫,居然沒有紫霄劫雷,讓許應頗為詫異。

  但隨即一想,應該是第一世許應死亡,因此從前積累的那些劫數也隨著第一世的死亡而消散。

  這一世的許應,并沒有繼承第一世的劫數,相反卻因為是道祖,所以有鴻蒙紫炁加持。

  “天道真是單純。”

  許應不禁搖頭,心中默默道,“對天道來說,第一世的我已經死了,他做出的事情與我無關。但對于世人來說,無論是第一世的我,還是如今的我,抑或是過去四萬八千年間的我,都是我。他們認為,打斷天路阻人飛升的是我,復興祖庭的是我,大鬧仙庭的是我,不老神仙是我,新道道祖是我。”

  許應一片泰然。

  我內心中的我,與他人眼中的我,以及天道所認為的我,各有不同。

  飛升霞光灑落,許應沐浴在霞光中,心有所悟。

  眾我非我,但又都是我。

  我不是第一世許應,但在眾生眼中我是第一世許應,那么我就是第一世許應。

  我是第一世許應,但在天道眼中我不是第一世許應,那么我就不是第一世許應。

  我是過去四萬八千年中的萬世的不老神仙,我又不是那萬世的不老神仙。

  我是肉體上的我,精神上的我,眾生眼中的我,天道眼中的我。

  我又可以獨立出去,不被肉體束縛,不被精神束縛,不被眾生束縛,不被天道束縛。

  此乃真我。

  元未央的天劫結束,同樣也有一道飛升霞光灑落,飛升霞光牽引著他們,向天空飄去。

  許應探出手掌,向下方的渡世金船抓來,整艘巨大的金船咯吱作響,竟也被飛升霞光牽引著,緩緩升空。

  元未央見狀,也自抓向金船,這艘船慢慢加速,來到他們二人腳下。

  兩道飛升霞光吃力的托著他們和這艘巨大無比的金船,慢吞吞的向天上飄去。

  許應頗為興奮,道:“未央,飛升霞光會帶著我們飛出人間界,游歷宇宙,出入類星澤,進入歸墟黑洞,從洞中飛出,躍升到地仙界。再從地仙界歷經種種神奇,不可思議之地,飛升天仙界!然后我們便會被彼岸的飛升霞光劫持,飛向彼岸!”

  元未央被他的言語所打動,望向天空,只見渡世金船還是慢吞吞的,倒是那兩道霞光牽引著這艘金船,似乎越來越吃力。

  許應動怒:“一人飛升,仙及雞犬。我沒有拖家帶口,只是帶著一艘船,便飛升不得了?”

  元未央道:“祖神還在船上,應該是這個緣故。”

  她望向祖神,卻發現祖神已經消失無蹤,竟是不知何時離開的。

  許應道:“祖神在我們渡劫時便離開了,他的傷其實早就好了大半,之所以留下來,只是擔心仙帝等人前來襲擊我們而已。”

  現在這艘船上只剩下他們二人,以及那只白骨神龍。

  飛升霞光拖動渡世金船實在太慢,元未央看不過眼,笑道:“咱們有金船在,何須飛升霞光去游歷宇宙雄奇?不用霞光,我們亦可飛升!”

  她祭起金鑰匙,渡世金船頓時加速,迎著飛升霞光沖去,咻的一聲便穿過兩道飛升霞光,破空而去!

  “飛升?誰稀罕!”

  她清脆的笑聲傳來,“我想何時飛升,便何時飛升,無須你的霞光!”

  金船上,白骨神龍興奮地攀附在船頭,只見渡世金船沖破人間界,萬千星辰向它撲面而來。白骨神龍興奮的張口大叫,喉嚨中第一次沒有傳出道哭,而是厚重的龍吟。

  渡世金船咻的一聲躍入銀河,行駛在無數星辰流淌的河流中,一船清夢,蕩起無數星光,如同漣漪。

  人間界,祖神抬頭望向星空中的漣漪,露出笑容,道:“我不殺你,因為我很想看一看,半年后你與許應的對決。”

  祂突然縱身而起,化作一道不滅的靈光從銀河下流過,讓這艘船駛得更快、更遠。

  祂走之后,仙帝至尊這才長舒了口氣,顫抖著走向元屠七彩燈,想把關在七彩燈中的丹玄子救出。

  他想鎮定下來,但一雙手總是不聽使喚,抖個不停。

  他的四周,造化至尊、曜羅至尊、博山老祖等人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祖神把圣尊做過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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