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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七十九章·“TE·以我封緘(18)”

  然后,長歌講述了第二件事。

  他的聲音滿是釋然,就像是一個蹣跚老人走到了夕陽下,曬著溫暖的太陽。

  偶爾,蘇明安小憩醒來,黑貓告訴他,有時候長歌會用他的身體出門,但只是去某個地方望望風、看看天,或是寫寫字、彈彈樂器、自言自語說說話,或者只是無意義地搬動一些物品、砸碎一些沒有傷害力的道具。

  其實,他不是在無意義行動,而是在暗中了解其他時間線的情況。

  由于“飽和式救世”的概念,另外9999條時間線也都有類似“蘇明安”的人,正在進行夢巡游戲、提升位格。

  而長歌要做的,是通過“時間線之間的映射”,幫助他們。

  映射即為——你看到的“他”是假的,是他的時代的“映射”。他看到的“你”也是假的,也是你所在時代的“映射”。

  假設撥弄A端的因果線,B端會隨之顫動,那么另一條世界線上的B通過映射而顫動時,A反而會成為了被顫動的對象。比如,A殺了B,在另一條世界線上,就有小概率演變為B殺了A。你殺了別人,你自己也可能是被屠殺者。

  在疊影的窺視下,整整一萬條時間線,每一位“善長歌”該如何受到保護?

  答案是:不需要保護,他們自己能夠幫助自己。

  假如將一萬條時間線,按照時間順序命名為:“第一時間線”、“第二時間線”、“第三時間線”…以此類推,直到“第一萬時間線”。

  “映射”有遠近之分。比如“第一時間線”對“第二時間線”的映射最為清晰,但對“第一萬時間線”的映射就幾乎忽略不計。

  舉個例子,你在“第一時間線”殺了人,那么“第二時間線”的你也會想辦法殺這個人,但映射到“第三時間線”、“第四時間線”,你可能沒有成功殺了這個人。映射到“第一萬時間線”,你甚至就沒有碰到這個人,甚至你本身可能都不存在。

  比如水島川空一開始想處刑山田町一,并不是她真的想殺山田町一,只是她的處刑行為“映射”到了別的時間線,牽連到了真的山田町一。

  于是,根據這種原理,人們想出了一個跨時間線互相幫助的辦法——利用這種“映射”。

  每條時間線,都會存在像長歌這樣的人,負責暗中配合其他時間線。長歌看似無意義的寫字說話行為,一旦“映射”到離他最近的時間線,“蘇明安”就真的能收到相應信息。

  由于“映射”存在距離遠近,人們如此規劃——

  “第一時間線”的人,幫助“第二時間線”的人。“第二時間線”的人,幫助“第三時間線”的人…以此無盡遞推,直至“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時間線”的人,幫助“第一萬時間線”的人。

  最后,只會剩下“第一時間線”的人不存在下級。但其余九千九百九十九條時間線的善長歌,都會擁有一個來自下級時間線的無形幫手。

  無形無質的幫助,無形無質的“映射”——這是就連疊影也無可插手的跨越式援助。來自舊日之世的智慧。

  ——此為,長歌為蘇明安解釋的第二件事。

  最后,是第三件事。

  “你知道嗎?”長歌一邊融入蘇明安體內,一邊說:“每條時間線都會存在九幽,所以其實每條時間線都有一個‘異種王’。它有很多個外號,你可以叫它‘異種王’,也可以叫它‘承載了千年惡意的生命硬盤’,也可以叫它‘惡長歌’。”

  “為什么這么叫?”蘇明安剛才就奇怪了,為什么那9999人的代號會是“善長歌”?“善”這個字有什么用意嗎?

  “因為,”

  長歌讓他看向另外9999條時間線。

  黑發隨長風而起,他的眼眸倒映著遠方的月光。

  “世界是一個圓。”

  伊夜芙特露出虔誠之色,捧出紅木圓環。

  神靈曾經降下神諭,說世界是一個“圓”。至今沒人理解這話的具體含義。

  大皇子:“有人曾說,世界是一個圓。一分惡意,便有一分善意,這世間是天下人的善惡之爭。我非我,而我無我,我即善我,我即惡我。”

  “異種王”是誰化作的?是秦將軍。

  秦將軍的本質是什么?是融合了長歌的蘇明安型原初。

  善長歌的本質是什么?是融合了蘇明安芯片的蘇明安型原初。

  成神后必須斬殺自己,是要殺死自己“成神的因果”。

  成神的因果是什么?是因為蘇明安融合了“異種王”。

  邏輯鏈便這樣繞了回來——顯而易見,在這場千年計劃中的每一個關鍵角色,無論是異種王、善長歌、長歌本人、蘇明安、蘇明安bot,甚至于神靈…本質上都是一種“蘇明安”。

  萬世皆我。

  萬世又都不是我。在這里,“蘇明安”僅僅只是理想的象征、救世的概念,而非某個人。

  最初的“蘇明安”(秦將軍),自愿成為異種王,承載千年惡意。他知道,當他再度醒來,就已經成為了最邪惡的他。畢竟唯有最深重的惡意,能夠積蓄撐起理想國的情感能量。

  而千年后,前來解封他的——是最善良的他。

  在蘇明安開始千年度假之前,神靈叮囑他:“最適合開啟異種王的,是你。我之所以選定秦將軍作為千年情感的‘鎖’,就是因為需要一個契合度足夠高的‘鑰匙’去開啟他。”

  蘇明安感到疑惑。

  問題來了——為什么他與秦將軍契合度最高?

  神靈不言,只說:“度假期間,你一定要努力積蓄足夠多的‘善’。只有你獲得的‘善’夠多,最后你才能在秦將軍的‘惡’面前保證理智,成就神位。”

  秦將軍,與蘇明安。

  ——是最邪惡的我,與最善良的我。

  前者是為了積蓄情感能量,后者是為了保證開啟異種王時的理智。

  前者是鎖,后者是鑰匙。

  前者是惡,后者是善。

  ——世界是一個圓。

  我即善我,我即惡我。

  甚至,這種情況在任意時間線都適用。

  蘇明安所在的主時間線集合了所有能量,所以其余9999條時間線的“異種王”只是形式上存在,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少能量。但那9999人依舊需要開啟他們時間線的“異種王”,才能保證整個舊日之世的因果全部完成、沒有缺漏。

  所以,人們即將看到——

  其余9999條時間線上——善惡互斬的局面。

  “啾——!”

  當盤旋于鋼鐵叢林之上的夜鶯,高高鳴叫一聲。

  這一刻,大地發出轟鳴,似久遠歷史之頌歌。

  澄亮的光芒倏然升起,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善長歌得到指令,幾乎同步地揮起長刃,即將解鎖他們時間線九幽的惡長歌。他們的臉上,有著相似的堅定、相似的決絕。

  眼神閃閃發亮,姿態一往無前。

  青筋暴突于握劍的手掌,甚至眼角隱約有激動的眼淚。

  ——有許多人,等了一輩子,就是為了這一刻。

  讓神話成為神話,讓偉大成就偉大。

  讓故事寫上結局,讓圓滿稱作圓滿。

  于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道身影,向前,邁步,舉劍——

  蘇明安仿佛聽到了歌聲。

  是他作為神明,聆聽到的心聲。

  “那是一個美好的年代。”

  “墻壁的縫隙會被填滿,園中鮮花會盛開…”

  真實與虛假交織,前因與后果“咔噠”一聲相連。仿佛一瞬間開出了千朵萬朵的鏡中花。

  “轟轟轟——!”

  人們吶喊著,懷著滿腔對侵略者的仇恨,懷著滿腔對故土的熱忱,趔趄地列步,向前——

  “風兒啊,風兒啊,請別一去不復返,請別一去不復返。”

  “白色的朝顏花就在這里呀,人世間的祝福入夢來…”

  這一瞬間,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異種王解封的光芒,聚合在一起,流淌著深沉而久遠的輝芒,高高升上蒼穹——從多個點出發,漸漸匯聚、延伸,直至抵達那道潔白無垢的身影——

  “孩子啊,孩子啊,請別一去不復返,請別一去不復返…”

  “嘩啦——!”

  “請別一去不復返…”

  蘇凜提著燈,在遺跡中邁步,看到了石碑上的小字:

  “當命運之鐘敲響最后一聲,神話降臨,蓬萊仙島升上空境,理想之國誕生——善者斬殺惡者,靈魂盡數解脫,桎梏消弭,世界之神言靈斷裂,人類之史永無止境。若救贖一日不解,萬道崩解之日定會來臨。”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身影,斬殺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異種王”,完成了最后的因果銜接。

  “吾關乎故人已回,大惑不解,恐交易已成,無力回天。惟愿抹殺之因消除我等,秉持舊日之眼、命運之劍、仙之符篆三者為神,傾覆冰山,解千年神話之愿。”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光芒一齊地——匯聚至蘇明安的身周。

  那些人仿佛蘇明安的倒影,又像是引領他向前的先驅。

  他們有著不同的容顏、不同的年齡、不同的膚色,卻又擁有相同的代號、相同的理想、相同的行動。蘇明安甚至看到,在那些“善長歌”的身影中,有近似水島川空與伊萊等玩家的身影,不知是本人還是映射。

  “吾與汝之靈魂,恐難以任何形式回到人間,但所有之吾將化作春風細雨,永遠停留,直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斬完成。”

  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斬的托舉中——

  蘇明安的身形高高飄起,聆聽到了無數的聲音。

  “我的命運已經結束,但你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請用你的雙手結束這一切吧。”

  “你與我們截然不同,你是一個經歷了萬萬千千友好與善意的、自由而不受拘束的人。卻也是最為無需劃分善惡之人。”

  “世界眷戀著你啊,蘇明安。”

  白色的萬千光輝簇擁在蘇明安身側,漂浮著朦朧的身影,似一朵盛放的…白色朝顏花。

  白色的朝顏花,意味著奇跡誕生,人世間的祝福將永恒銘刻于靈魂。

  ——倒映在蘇明安眼中的,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竭力托舉他。

  他被高高托舉著啊。

  他一直都被高高托舉著啊。

  也許某一天低頭望去,能望見月光、蝴蝶與霜雪,能望見耳釘、番茄與春心餅,能望見白鳥、笛子與騎士劍,太多太多東西…托舉了他。

  他是“蘇明安”。

  ——亦是地下千萬尸骨。

  他是“耶穌”。

  ——亦是獲救的千萬信徒。

  如果說,“惡”是人類最強大的力量。

  ——那么“善”就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理由。

  就算秦將軍不答應成為“惡長歌”,也會有第三次世界游戲、第四次世界游戲的完美通關者愿意去成為這個“惡長歌”。同理可得,就算離明月、李御璇、易鐘玉諸人不答應成為“善長歌”,也總會有數以千計萬計的人…愿意去成為這個“善長歌”。

  ——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善長歌”,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惡長歌”,這是一場無數人對峙的人類自身善惡之戰。

  不斷成就善的自己,不斷殺死惡的自己,自己與自己并肩作戰,自己與自己誓死為敵。

  由此,

  ——“善長歌”斬“惡長歌”,“惡長歌”助“善長歌”,善與惡各行其是,形成一個圓。

  由此,

  ——“第一時間線”幫助“第二時間線”,“第二時間線”幫助“第三時間線”,以此遞推,直至覆蓋“九千九百九十九”,形成一個彼此互助的圓。

  由此,

  ——首尾成環,因果銜接,前承向后,后輪轉前,整個舊日之世的救世歷程——更是一個完整的圓。

  由此,

  人性與神性(蘇明安與神靈、諾爾與疊影…);

  善意與惡意(善長歌與惡長歌、一萬人與秦將軍…);

  前世與后世(朝顏與愛麗絲、蕭影與蕭景三、教父離明月與國師離明月等…);

  自我與他我(蘇文笙與耳釘蘇文笙、圣城蘇洛洛與稻亞城蘇洛洛、主理人夏嘉文與教師夏嘉文等…);

  確定與可能(蘇明安與“明”“影”、蘇明安bot、長歌、善長歌…);

  所有的——

  融合與并行;

  映射與交錯;

  故去與新生。

  共同澆筑了——名為“舊日之世”的…

  浪漫的、苦難的、理想的、悠久的、成環的、壯闊的…

  ——嶄新紀元。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那窺視已久的疊影,

  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

  “惡長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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