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要放棄就放棄好了
升旗廣場上，老師和同學們的心情愈發沉重。
梁世賢的演講稿寫的不好嗎？
好，當然好。
深入淺出，情感飽滿。
但正因為太好了，其中的被梁世賢潤色過的那些‘普通’兇險，卻也聽的學生們心驚，老師們沉默。
昨天，不少學生都來參加過那場‘露天宴會’，就算是沒來的，也都看過其他同學發在朋友圈里的視頻。
他們都被視頻中計若那純粹的快樂所感染了。
看著計若笑的那么開心，他們下意識的就覺得，計若和梁世賢這場武考其實還是挺輕松的。
少年人的恐懼并不會持續太久，他們都有些向往計若那種快樂——有些同學甚至后悔昨天收到消息的時候太晚了，沒趕上那場奇怪又快樂的宴會。
此刻，整個操場上，唯一沒有了解過昨天學校這邊發生過什么事的，就是梁世賢。
這位班長寫了一整晚的稿子......
誠然，他的稿子確實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編的。
但正因為是編的，又經過梁世賢一晚上費盡心思的潤色，有過類似經歷的人帶入感極強。
以至于所有人聽著聽著，都沉默了。
“沒想到，這兩個孩子在萬獸山里竟然是這樣的......”李斌道嘆息一聲。
校長也跟著嘆氣。
真話往往傷人，真相亦是如此。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僥幸活到最后的幸運個例是無法讓其他學生當做參考的。
計若昨天表現的那么開心，有用了特殊的方式告訴他們了一些東西，這些老師本以為梁世賢也會跟計若差不多的。
結果......
‘真實’的殘酷經歷，只會放大其他學生心中原本就存在的恐懼心理。
升旗廣場上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梁世賢的聲音變得磕磕絆絆了起來。
好像，有些用力過猛了？
他的稿子著重描寫了各種危險，雖然每一段‘故事’的最后都靠著堅韌以及不屈撐了過去，整篇稿子的基調其實是‘寶劍鋒從磨礪出’。
但親眼見證過生死的學生們，偏偏就只能聽到‘磨礪’。
武考，太殘酷了。
“咦？大家都到齊了啊？”
忽然，廣場一側有一道好奇的聲音傳來。
像是有什么東西刺穿了升旗廣場之中壓抑的氣氛，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已經開始了嗎？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大家都來的這么早，就順便去賣了一會兒早餐，嘿嘿，抱歉抱歉。”
計若推著小推車，來到升旗臺旁邊，將小推車停好，帶著羅茜走上了升旗臺。
“計若！”
忽然，沉默的學生之中，高三四班的方陣里有人大聲說道。
“班長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們考試的時候真的那么危險嗎？”
計若愣了一下，看向梁世賢。
梁世賢歉然的小聲說道：“抱歉，計若，我好像有點用力過猛了......”
計若看著他一臉的自責，又看到對方臉上那重重的黑眼圈，哪里還不知道對方為此耗費了多少心血？
作為一個非常負責的班長，梁世賢肯定是想好好激勵一下同學們的，但偏偏，梁世賢沒想到同學們現在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激勵。
他們需要的是放松。
梁世賢也只是少年，沒辦法面面俱到。
他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好心干了壞事，所以自責。
但問題不大。
計若忽然笑道：“放心吧班長，一切盡在掌握！看我表現。”
白發少年面向臺下的眾人，朗聲笑道：“沒錯，班長說的都是真的！甚至過程比他描述的還要更加兇險！他告訴你們的一切，都是他耗費心思修飾潤色過的！”
梁世賢：“？？？”
計若繼續說道：“我和班長剛進入萬獸山，便遇到了翠蛇群，我跟你們講啊，那翠蛇雖然連一星都有些勉強，但數量是真的多。
放眼看去，整片草坪但凡綠色稍微深一點的地方，都有翠蛇，那數量讓人頭皮發麻。”
“后來，我們還被尾刺魔蜂追的抱頭鼠竄，那些尾刺魔蜂一個個足有西瓜那么大，毒刺蜂針又急又快。”
“我們被九眼魔蛛追殺，親眼看見巡考武者身中劇毒，被蜘蛛女王捕獲，在九眼魔蛛的巢穴里奄奄一息。”
“武考第三天的那場地脈扭轉，把我和班長傳送到了萬獸山里的高級區域。
同學們，你們見過遨游蒼穹的巨魚嗎？見過堪比山岳的巨猿嗎？我們見過。”
“放眼望去盡是高階妖獸，隨便哪一只，吹口氣都能弄死我和班長。”
學生們稍微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都忍不住發顫。
太恐怖了！
“計若！”梁世賢趕緊拉住計若：“你怎么能說這些啊！”
他的稿子都沒說的這么過分啊！
最多就是遇到哥布林啊，大量的史萊姆啊啥的......高階妖魔梁世賢只字未提。
計若拍了拍來梁世賢的肩膀，道：“放心，班長，一切盡在掌握。”
有學生忍不住問道：“那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怎么活下來的？”計若嘿嘿一笑：“這可就有點復雜了，說了估計你們也學不會。”
學生們更加絕望。
“計若！不要再說了！”
梁世賢見一些學生已經忍不住開始哭了起來，連忙拉住計若。
但他的力氣沒有計若大，沒拉住。
計若掙扎著說道：“同學們，你們想想，遇到那樣的情況，你們害怕嗎？你們絕望嗎？
這就對了！”
“害怕、恐懼、怯懦、絕望，都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人，就會害怕，就會恐懼。”計若大聲說道：“但怕就只能靜靜的等死了嗎！”
“遭遇尾刺魔蜂之時，班長想要留下斷后，想要靠他那勉強達到初窺門徑層次的鐵布衫擋下尾刺魔蜂的毒刺，你們覺得他當時怕不怕？”
梁世賢愣了一下。
“在九眼魔蛛的巢穴，那個巡考武者明明身中劇毒，連站都快站不穩了，但她還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為我們殺出一條生路，你們覺得她當時怕不怕？”
“同學們啊。武道就是這樣的，起碼按我的理解是這樣的，不可能沒有危險的。我今天來這里，不是想勸你們什么，要放棄放棄好了。
這是人之常情，不會有人怪你們的。
我只想說，在放棄之前，想想數天前在萬獸山里，那些一直擋在你們面前的身影。
他們沒有家人嗎？他們面對妖魔、面對死亡，不會覺得害怕嗎？”
學生們再度沉默。
“你們問我是怎么活下來的？”計若大聲道：“我的命是別人換來的啊！我是個孤兒，從小到大，我吃的飯，我穿的衣服，我走過的街道，我見過的笑容...這些東西為什么會存在？
是別人用命換來的啊！
你們說，我這條命能隨便浪費嗎！”
“這座城市每一塊磚頭、每一口熱飯，都是武者們用命換來的，你們當然可以放棄，當然可以選擇安逸，命是你們自己的，誰也不會怪你們。
考試之前，校長也說了，武考會死人，不想考的，可以退出，沒人會怪你們。
當時有誰放棄了嗎？沒有。
那為什么現在你們就要放棄了？
之前你們可能沒有見過別人用生命保護自己，但當時你們堅持了啊！
為什么在親眼見過別人為自己付出生命之后，就放棄了呢？”
梁世賢沉默片刻，忽然站在計若身邊挺起胸膛。
他不打算阻攔計若了。
計若說的沒錯。
“想放棄的，可以，沒人會怪你們，我也不想浪費口舌勸說你們。但是不想放棄的......”
計若忽然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