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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翻手為云

  若是往日里,昆秦說的一點沒錯,張謙確實是大不敬了!

  照規矩,不管是皇宮,還是行宮,都不允許公開放聲大哭。

  說白了,哪怕是心里再苦,打掉了牙齒,也只能和血一起吞下去。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

  老皇帝真沒說錯,若無甘肅提督張勇,讓王輔臣得了手,大清就真的危險了!

  只要是不涉及到皇位,老皇帝大體上,還是很重感情的。

  昆秦的小心思,玉柱自然是門兒清。

  不就是想勒索銀子么?

  張謙吃了昆秦的排頭,當即意識到,他悲傷過度,失了態,趕緊收了聲。

  張鴻緒見玉柱沒吱聲,他索性并攏了兩腿,低著頭,哈下腰的裝死。

  別人不清楚,張鴻緒還能不知道么?

  看老皇帝的態度,張謙即使大不敬了,只要不被御史公開彈劾,就不會有事。

  玉柱的沉默不語,就是最大的暗示。

  原本還想繼續發難的昆秦,只得閉上了嘴,等著玉柱表態。

  等大家都消停了,玉柱這才緩步走到張謙的跟前,掏出袖內的帕子,遞了過去。

  “擦把臉,免得君前失儀,反而壞了令曾祖的一世英名。”玉柱溫和的說。

  玉柱的話,雖然說的軟和,里頭的意思,卻重如泰山。

  張謙心頭勐的一凜,趕緊雙手接過帕子,異常仔細的擦了臉。

  等張謙都收拾妥當了,玉柱這才吩咐道:“隨我陛見。”

  “謹遵相國之命!”張謙乖順的跟在玉柱的身后,進了清溪書屋。

  到了老皇帝的書房門前,玉柱主動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張鴻緒。

  張鴻緒明白玉柱的意思,便貓著腰,進門去稟報老皇帝了。

  很快,張鴻緒又回到了門前,沖玉柱微微一點頭。

  玉柱隨即整理了下衣冠,領著張謙進去了。

  進屋,走近了之后,玉柱就敏銳的察覺到,老皇帝盤腿坐在炕桌上,眼角隱有淚痕,好象是哭過了。

  “臣兒玉柱,恭請圣安。”

  “草民張謙,恭請圣安。”

  “起喀吧!”

  “謝汗阿瑪。”

  “謝皇上。”

  因張謙無官也無爵,僅以報父喪之名來面圣,必須玉柱出面代奏。

  于是,玉柱沉聲道:“稟汗阿瑪,一等靖逆侯張公歿了,其子張謙覲見。”

  老皇帝點點頭,沒精打采的說:“朕老了,不中用了,也許啊,過不多久,就要去見張勇了。”

  嗨,這可不是什么好話。

  玉柱趕緊陪著笑臉,安慰老皇帝:“汗阿瑪,瞧您說的,等臣兒做甲子壽的時候,怎么可能少得了您老人家賞的好寶貝呢?”

  生于康熙二十九年的玉柱,今年剛滿三十一周歲。

  距離玉柱做花甲壽,尚有二十九年的時間。

  這也就意味著,老皇帝執掌天下,至少還有半個甲子之久!

  張鴻緒暗挑大拇指,佩服的五體投地。

  唉,論拍馬屁的工夫,他、王朝慶和魏珠,加一塊都遠遠不如玉柱。

  老皇帝現在啥都不缺,就惦記著向天再借五百年。

  玉柱的話,極為順耳,恰好戳中了老皇帝的軟肋。

  老皇帝心里很舒坦,嘴上卻罵道:“混賬話,那不活成老妖怪了?”

  玉柱滿面堆笑的說:“在民間,老神仙和老妖怪,也大差不差了。”

  “哈哈,狗入的玉柱。”老皇帝終于被逗笑了,抑郁的心情,消逝得無影無蹤。

  見老皇帝的心情轉好了,玉柱這才扭頭望向張謙,小聲說:“萬歲爺一向體恤忠勇老臣。汝曾祖非熊公,汝祖又南公,皆乃國之棟梁。汝悲傷過度,以至駕前失儀,還不快快請罪?”

  張謙其實不窮,他是摳,天生的那種摳門。

  他曾祖父張勇,長期擔任甘肅提督,并率軍平定西北,過手的銀錢,數得清么?

  他祖父張云翼,在福建擔任陸路提督,長達二十年之久。

  老皇帝下旨,逼迫福建沿海漢民內遷三十里的時候,天知道張云翼從中撈了多少好處?

  不過,玉柱愿意幫張謙說話,不為別的,主要是迎合老皇帝的感情問題。

  客觀的說,老皇帝當年逼著年邁的吳三桂謀反,實屬不智!

  若不是張勇等河西四將穩定住了西北的局勢,吳三桂又在湖南猶豫不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也。

  正因為,贏得異常僥幸,老皇帝對河西四將,都格外的有感情。

  和玉柱穿一條褲子嫌肥的孫承運,不就是河西四將之一孫思克的親兒子么?

  張謙就算是再傻,也知道,玉柱有心替他開脫罪名,趕緊伏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顫聲道:“草民在園子里大哭失儀,實屬大不敬,請皇上治罪。”

  老皇帝何等精明,他知道,玉柱絕不是想拉攏張謙,而是全心全意的替他著想。

  “罷了,下不為例。”

  玉柱搭好了梯子,張謙老實的請了罪,老皇帝金口一開,大不敬的罪過,就算是赦免了。

  老皇帝言出法隨,他說的每句話,皆要記檔,以免貽誤了軍國大事。

  將來,再有御史言官們想挑事,也無濟于事了。

  “家不可一日無主。玉柱,誰來襲一等靖逆侯,朕只看你的折子!”老皇帝不容玉柱推辭,接著又說,“賞銀五千兩,叫老十二去張家,幫著料理后事。”

  “嗻。”老皇帝把話說死了,玉柱沒辦法婉拒,只得接了旨。

  整個過程,近在遲尺的張鴻緒,看得一清二楚。

  和玉柱的老辣相比,昆秦簡直就是個跳梁小丑。

  別看昆秦上竄下跳的鬧得歡,玉柱不聲不響,不哼不哈,輕而易舉的就掌握了張家的命脈。

  這是何等的厲害?

  昆秦也是御前大臣,張鴻緒為啥不怎么尊重他?

  嘿嘿,孫子吔,明明是個屎殼螂,還變了唧鳥了?

  多灲著點,自己回去,好好兒的琢磨琢磨吧!

  出來的時候,老十二小聲發牢騷說:“真晦氣,這種事兒,總是輪到我的頭上。”

  玉柱微微一笑,老十二純屬點錯了事業線,吃席阿哥的帽子,想摘都摘不掉了!

  見玉柱沒吱聲,老十二有些不甘心,又說:“我欠你個大人情,必須選個日子,一醉方休。”

  玉柱只笑不語,心里卻明白,老十二指的是什么。

  上次,老皇帝猜忌老十二的時候,玉柱不動聲色的幫老十二緩頰的事,總算是傳到了老十二的耳朵里。

  注1:“灲”即“學”的老北京口語。大清朝時期的老北京人,把“學”讀作xiáo,二聲。

  注2:唧鳥,即老北京話:知了,由歇后語,“屎殼螂變唧鳥,一步登天”引申而來,形容看不起小人得志。

  (Ps:回太晚了,總算是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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