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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不同凡響

  呂猶龍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他精心安排的接風典儀,竟然被人披麻戴孝的攪和了。

  “來人…”呂猶龍正欲下令抓人,卻忽然聽見有人帶著哭腔,大聲叫道,“玔卿,玔卿,家父,家父…他老人家…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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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場一片哇哇大哭之聲,唉,把整個迎接儀式,徹底擊得粉碎。

  玔卿,是玉柱的表字,只有極少數人,才有資格這么喚玉柱。

  玉柱凝神看過去,這才赫然發現,為首的披麻戴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光地的長子李鐘倫。

  李光地的身份很不一般,他不僅是前任文淵閣大學士,還是玉柱的鄉試座師。

  照如今的禮教倫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座師,還是鄉試的,無論如何,玉柱都不敢怠慢了。

  玉柱趕緊邁開大步,朝著李鐘倫那邊跑了過去。

  跑著,跑著,玉柱的眼眶,就濕潤了。

  玉柱一邊跑,一邊哭著喊道:“痛失吾師…”

  見玉柱跑到跟前,李鐘倫強忍著悲痛,長揖到地,嗓音嘶啞的說:“先考不幸長逝,學生特來稟于中堂。”

  李光地共有四子,按照固有的儒家邏輯,必有一子在家務農讀書,看守祖業。

  挑過來,選過去,李光地便選定了最不擅科舉之道的長子李鐘倫。

  玉柱對李光地家里的情況,可謂是非常了解。

  就算是不擅讀書的李鐘倫,也過了福建鄉試,成了名副其實的舉人老爺。

  在玉柱來的那個時代,河南和河北的高考,因為一本錄取率極低的緣故,被戲謔為:高考的地獄模式。

  在如今的大清朝,江蘇和福建的鄉試,亦并稱為地獄模式也。

  玉柱和李鐘倫抱頭痛哭了一陣子,中途歇淚之時,玉柱含著熱淚,顫聲問李鐘倫:“世得兄,恩師老大人,可有遺折?”

  李鐘倫一聽見遺折二字,不由暗暗松了口氣,他就是擔心遺折被人暗中扣下了,這才迫不得已的來掃玉柱的興。

  照例,前任大學士致仕之后,就喪失了專折奏事之權,其所有奏章,均須由本省之巡撫代為轉奏。

  也就是說,李光地的遺折,必須經福建巡撫呂猶龍之手,才有可能遞到老皇帝的手里。

  但是,自從呂猶龍到任之后,一直在明里暗里,肆無忌憚的打壓李光地。

  既然玉柱主動問了,李鐘倫也就毫不遲疑的拿出了奏折的封匣,鄭重其事的雙手捧到了玉柱的手邊。

  “玔卿,被逼無奈,情非得已。待諸事皆了之后,愚兄必有令你滿意的交待。”李鐘倫滿是期待的望著玉柱。

  玉柱心里有數,李光地的遺折,必是燙手之爛山芋。

  不過,誰讓李光地是玉柱的鄉試座師呢?

  哪怕再棘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又豈容玉柱退縮?

  “來人,八百里加急軍報,飛遞暢春園!”玉柱雙手接過了李光地的遺折,毫不遲疑的吩咐了下去。

  “嗻。”牛泰從玉柱的手里接過了折匣之后,隨即帶著屬官們,在折匣上加了封條,蓋上了鮮紅的總督大印。

  “駕…駕…”就見一名七品武官,肩上背負著黃色的包袱,風馳電掣般的疾馳而去。

  照例,總督專用的急腳遞軍報官差,須著七品頂戴。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已經是大清朝最快的信息傳遞方式了。

  在大清朝,由近2000多個驛站、7萬多驛夫和14000多個遞鋪,以及4萬多名鋪兵組成的全國郵驛體系,規模異常龐大,星羅棋布,網路縱橫,無論在廣度和深度上都超過了以往的任何朝代。

  依兵部的規定,大清朝的各地,每隔20里,就建有一座驛站或是遞鋪。

  也就是說,急腳遞的官差,每隔20里,就可以換一次快馬,但是不能換人的朝京城疾馳而去。

  八百里加急,顯然不可能再被追回了,李鐘倫長吁了口氣,扭頭怒瞪著呂猶龍。

  區區舉人而已,若敢當眾辱罵封疆大吏,李鐘倫就算是再有理,也變成了無理。

  玉柱見勢不妙,趕緊拉住了李鐘倫,陪著笑臉,放軟了身段的好言相勸。

  “世道兄,恩師老大人的后事要緊,有些事情,來日方才啊。”

  玉柱的話,軟中帶硬,柔中有剛,迫使李鐘倫必須重視他的態度和立場。

  幫李光地順利的發出遺折,和幫著李鐘倫去對付呂猶龍,顯然是兩碼事嘛!

  呂猶龍心里那個氣啊,好好的拍馬機會,被該死的李鐘倫攪和的面目全非,一塌湖涂。

  李安溪的一家子,都太可恨了,竟無一個好人!

  話說回來了,呂猶龍和李光地遠無仇,近無怨,本不相干。

  但是,誰叫呂猶龍是滿洲首席大學士嵩祝的門生呢?

  李光地沒致仕之前,因政見不同,和嵩祝之間,頗有齟齬。

  不夸張的說,當著老皇帝的面,李光地和嵩祝公然鬧翻的場景,又何止幾十次?

  李光地在位的時候,嵩祝奈何他不得。

  等李光地乞骸骨,回原籍養老之后,就輪到嵩祝想方設法的收拾他了。

  以玉柱的政治智慧,即使用腳去思考,也料想得到,呂猶龍到福建來當巡撫,又何嘗不是嵩祝的故意安排呢?

  只要老皇帝還沒有咽氣,玉柱當前最大的利益,就是來福建剿賊。

  順利的剿滅了賊寇,進一步騙取老皇帝的信任,才是王道!

  通過別的途徑,想奪權,都是死路一條。

  老皇帝連親兒子都不放心,又怎么可能完全信任玉柱這個外人呢?

  見李鐘倫眼巴巴的望著他,玉柱長嘆一聲,溫言道:“世道兄,恩師老大人的遺折遞上去后,朝廷必有殊恩。到那個時候,小弟帶著恩旨,再去安溪,貴府方顯榮耀啊。”

  講道理,玉柱是新上任的總督,他連總督署的大門都沒進,就跑去安溪,祭奠李光地。

  必然會吃彈章!

  李鐘倫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不能強人所難,只得灑淚和玉柱惜別了。

  送走了李鐘倫后,玉柱仿佛沒事人一樣,拉著呂猶龍和黃秉鉞,閑談京城里的風花雪月。

  只要玉柱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旁人了。

  呂猶龍望著談笑風聲的玉柱,心里暗暗佩服不已,今上駕前的頭號寵臣,果然是不同凡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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