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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特諭

  宗人府的屁事真多。

  舉凡,宗室子弟的婚喪嫁娶,以及旗人的做奸犯科,都要通知玉柱。

  照例,旗人涉嫌犯罪,由刑部收押,宗人府派人過去參加會審。

  原本,玉柱是應該回避的。因為,玉柱的阿瑪慶泰,乃是刑部尚書。

  但是,左宗人恰好得了急病,宗令和宗正又從未參與過此等晦氣之事。

  最終,參加會審的事兒,經康熙批準之后,落到了玉柱的肩頭。

  早上,玉柱用過早膳后,打著哈欠從垂花門內出來,登上了四抬小轎。

  照大清會典的規定,文臣坐轎,武將騎馬。

  玉柱不喜歡騎馬,便鉆了規定的空子,繼續坐了轎。

  因為,免了領侍衛內大臣后,玉柱的本職是戶部左侍郎,妥妥的二品文官。

  玉柱也很乖覺,只要是坐轎的時候,他就穿二品錦雞文臣補服,免得惹來言官們的鴰噪。

  當然了,玉柱還可以穿輔國公的補服,也可以坐四抬小轎。

  比較巧合的是,宗室們坐轎的規矩,剛好以輔國公為界。

  鎮國公可以坐八抬大轎,輔國公只能坐四抬小轎,這是入八分的待遇。

  不入八分鎮國公及以下的宗室,只能騎馬了。

  從慶府到刑部并不遠,玉柱在轎子里,晃晃悠悠的趕路,兩刻鐘也就到了刑部的大門前。

  守門的差役們,一見玉柱來了,趕緊扎千行禮,小心翼翼的說:“請柱爺大安。”

  “罷了。”玉柱是現任刑部滿尚書的公子,刑部衙門就算是他家的后院了。

  福建清吏司郎中薩莫哈,知道玉柱今天要來,早早的就等在門房里。

  在刑部之中,共有十七個清吏司,其中,主管鑲藍旗刑事案件的便是福建清吏司。

  “請柱爺大安。”

  且不提玉柱是當今圣上駕前第一大紅人的顯赫權勢了,單論玉柱是慶泰的獨子,薩莫哈就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在大清的官場之上,若是得罪了頂頭上司家的小衙內,擎等著穿小鞋和挨錘吧。

  按照規矩,慶泰出門辦事去了,薩莫哈領著玉柱去拜會了刑部左侍郎泰德。

  因為身份要對等,就不贅述了。

  泰德聽說玉柱來了,很客氣的階下相迎。

  玉柱被請進了泰德的公事廳內,賓主雙方,相對而坐。

  上茶之后,泰德很客氣的問候了玉柱家里長輩的健康狀況,玉柱做答之后,同樣問候了泰德家里的長輩。

  這么一問一答,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在大清,天大的事兒,都不如盡到禮數那么大。旗下人家,規矩就是多如牛毛。

  玉柱和泰德正聊著的時候,外面通傳,刑部漢缺左侍郎劉坦來了。

  泰德心里暗暗奇怪,玉柱今天來刑部,是為了會審旗人的刑事案件,照例應由滿缺官員主審,劉坦這個漢臣來此做甚?

  玉柱心里有數,劉坦是李光地早年間取中的會試貢士。

  巧合的是,玉柱的會試座師,也是李光地。

  從李光地的這一層關系算下去,劉坦確是玉柱同師不同年的師兄。

  既然劉坦來了,玉柱當然要出去迎接了。

  結果,劉坦進屋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刑部漢缺右侍郎張沖也來了。

  望著詫異之極的泰德,玉柱苦笑一聲,小聲解釋說:“不瞞您說,張侍郎乃是家師叔。”

  泰德沒有參加過科舉,不太清楚,玉柱哪來的什么鳥師叔?

  劉坦不由微微一笑,幫著介紹說:“泰公,張侍郎乃是現任順天府尹湯公的師弟。”

  湯炳是玉柱的啟蒙恩師,整個京城里,誰不知道呀?

  “哦,原來如此啊。”泰德這才恍然大悟,不由感嘆道,“你們漢臣的彎彎繞實在是太多了。”

  說完后,泰德忽然察覺到失言了,趕緊紅著臉,起身解釋說:“柱爺,對不住了,下官絕無不敬湯公之意。”

  湯炳不過是個正三品的順天府尹罷了,泰德怎么可能在乎他呢?

  泰德是擔心得罪了玉柱呀!

  玉柱擺了擺手,說:“泰公,俗話說,江湖無大小,咱們各交各的。”

  這個才是正經話,泰德不禁暗暗松了口氣。

  幾個人一起出去,把張沖迎進了公事廳,重新論座次上茶。

  張沖是玉柱的師長,自然應坐首席。可是,張沖哪里敢拿大呢?

  大家拉拉扯扯的,說了好半天,還是玉柱發了話,張沖才敢坐到了首席。

  張沖此來,也就是借機會見見玉柱罷了,沒啥正經事。

  幾個人在公事廳里,你一言我一語,聊聊科舉趣事,談談巷間密聞。

  時間過得賊快,眨個眼的工夫,刑部衙門里敲鐘開午膳了。

  對于這些堂官們而言,下午基本上都屬于自由活動的時間了。

  既然撞上了玉柱,誰會傻到把他往刑部的食堂里領呀?

  結果,幾個人一商量,一致決定,致美樓訂座兒。

  等酒足飯飽,從致美樓里出來,玉柱掏出懷表一看,好家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鐘了。

  合著玉柱今天出門后,半點正經事沒干,光是會會友,聊聊天,喝點小酒,就混到了黃昏時分。

  哎,當官,尤其是當到部院堂官之后,小日子真叫一個滋潤吶。

  沒辦法,大清的官場規矩,就是如此的繁瑣,禮數不到,很容易無緣無故的得罪人。

  如果,當今圣上不是康熙,而是崇楨,玉柱今天干的事,和東林黨他們也沒有兩樣了。

  進士出身的官員們,非常容易因為座師啊,同年啊,同鄉啊,湊到一塊兒,拉幫結伙。

  大明如此,大清依舊如此。

  只是,大清的實權,始終掌握在旗人的手心里。漢臣們的所謂結黨,才沒有鬧出大亂子來。

  必須承認,韃清政權,乃是幾千年皇權專制的最高峰,非常之成熟。

  如果不是歐洲搞了工業革命,利用大航海的軍事成果,四處殖民,大清很可能有五百年以上的基業。

  大家分手之后,玉柱坐轎回了隆府。

  因為,玉煙的婚事,必須隆科多回來親自主持。

  第二天一大早,玉柱帶著全家老小,去西直門外,迎接隆科多的歸來。

  時近中午,文淵閣大學士兼川陜總督隆科多的儀仗,珊珊來遲。

  玉柱帶著一大家子,給隆科多和李四兒行了禮后,隆科多捋須一笑,得意的說:“我阿瑪曾經當著老大和老二的面,說我將來必是敗家子。哼,現在呢,我成了隆中堂,你成了柱爺,我阿瑪徹底的看走了眼啊。”

  咳,隆科多當眾說佟國維的閑話,玉柱這個晚輩,自然不好插話了,只能陪著傻笑。

  不過,玉柱心里有數。佟國維還真沒有說錯,歷史上的老佟家在隆科多的手上,真的敗了家,從此一蹶不振。

  隆科多不能直接回府,必須遞牌子進宮陛見后,才能回府和家人團聚。

  父子兩個,于是分道揚鑣。玉柱陪著李四兒,回了隆府。

  李四兒一回家里,就鉆進了玉煙的閨房里,和女兒兩個抱頭痛哭。

  “我的兒啊,你馬上要嫁人了呀,我好舍不得你呀。”李四兒抱著玉煙,一通亂叫,令旁邊的秀云哭笑不得。

  就算是親兄妹,玉柱也不能進玉煙的閨房了,他只得帶著已滿七歲的弟弟八十九,去了內書房。

  只是,玉柱還沒坐穩,專門負責傳旨的大太監張鴻緒就來了。

  “萬歲爺口諭,著隆科多、玉柱父子,午門外聽宣。”

  玉柱覺得很奇怪,此前的皇子賜婚,從來都是皇子的岳父去午門外接旨,豈有大舅哥也跟著一起去的道理?

  奇怪歸奇怪,玉柱換上了錦雞官服后,張鴻緒卻說:“柱爺,萬歲爺特意吩咐了,請您穿著輔國公的朝服去接旨。”

  等玉柱收拾停當后,跟著張鴻緒來到了午門外。

  落轎之后,玉柱鉆出來一看,隆科多已經等在了午門前。

  申初,正是吉時。

  這時就見,禮部滿員左侍郎塔赫布,手捧黃澄澄的旨意,從宮門里緩步走了出來。

  “隆科多、玉柱接旨!”塔赫布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已經跪下了的隆科多父子兩個。

  “特諭,玉柱之母李四兒,誕育貴子,有大功于國家,晉昭圣夫人,著抬籍入正黃旗滿洲,欽此。”

  好家伙,玉柱的一貫謙遜,獲得了極為豐厚的回報。

  說句心里話,老皇帝待玉柱真心不薄了。

  李四兒是個什么破爛出身?

  老皇帝為了玉柱,都捏著鼻子認了,不僅封了李四兒為昭圣夫人,還抬入滿洲正黃旗下。

  這么一來,換了出身的李四兒,就有資格成為隆科多的嫡妻了。

  老皇帝加恩于李四兒的目的,也就在于此處了。

  再說了,李四兒的出身好了,老皇帝最寵愛的一個兒子,老十八的臉上,自然是大大的有光啊。

  原本,以李四兒是佟家妾的緣故,她根本就不能算是老十八的正經岳母。

  然而,現在有了老皇帝的背書之后,只要隆科多補辦了娶李四兒為繼室夫人的手續。

  唉,老十八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叫李四兒為岳母了呀。

  老皇帝一出手,就幫玉柱補齊了,出身上最大的一塊短板,對于玉柱而言,確實可喜可賀也。

  消息傳開之后,玉柱原本就異常鼎盛的聲勢,更加的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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