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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誰主沉浮?

  潘宗洛絲毫也沒有提防,他會被拿交刑部治罪。

  所以,潘宗洛的家卷和財寶,還都在巡撫衙門的后院里。

  朝廷下旨,抓了潘宗洛,主要是他指揮作戰不力,導致匪患日益猖獗。

  旨意里,并無抄家的意思。

  玉柱也不想為難官卷,命人封閉了巡撫前衙和后院的幾座門戶之后,便坐進了公事房內。

  巡撫衙門,原本應該是前衙后宅。

  只是,潘宗洛的家卷,一時無法搬家,又不可能太過分的趕人家走人。

  不須玉柱吩咐下來,周荃便以巡撫師爺的名義,拿著玉柱的名帖,去見了布政使完顏律。

  完顏律聽說,玉巡撫的一大家子人,今晚居然沒地方可住,哪還了得?

  這完顏律,已經在長沙待了四年之久,長沙的富豪情況,他基本都門兒清。

  于是,在完顏律的主動協調之下,本地最大茶商的別院翠苑,便成了玉柱的臨時性住所。

  等周荃把事情辦妥了之后,回到巡撫衙門,玉柱才知道,他出去辦這事了。

  查遺補漏,未雨綢繆,本就是周荃的本職工作。

  無可非議!

  周荃,身為玉柱身邊的謀主,他連區區小事都不敢做主,那還叫什么心腹?

  于是,曹春、晴雯及紅梅,便由周荃帶兵護送著,暫時先去了翠苑。

  湖南的當務之急,是剿匪。

  不過,湘西的土匪,竟是越剿越多。到了如今,竟然有了蔓延之勢。

  除了兩把菜刀的故事之外,還有《湘西剿匪記》等電視劇的熏陶,玉柱對湘西的匪患,一點也不陌生。

  所謂的湘西地區,泛指沅州府(懷化)、辰州府(沅陵)、寶慶府(邵陽)的西部諸縣、澧州南部的永定(張家界)、靖州(含會同、靖縣和通道三縣)、以及西南部的五個直隸廳。

  整個偏沅省,到目前僅轄七府二州之地,居然有四府鬧匪患,可想而知,情況有多糟糕?

  不過,匪患的區域雖大,人口卻不多,充其量也就百萬人而已。

  據康熙所言,偏沅西部的鳳凰廳、桑植縣等地,時順時叛,從前明開始,持續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

  糾其原因,實際上,主要是各地土司不服朝廷導致的結果。

  土司們,名義上歸順了朝廷,實際上,不僅是當地的土皇帝,而且還在私下里支持山里的土匪做亂。

  玉柱記得很清楚,康熙當時長嘆道:“此乃養寇自重之法也。”

  匪患鬧大了,朝廷要鎮壓,就要調動土司的兵馬,就要給錢給糧給地盤。

  待土司缺錢花了,匪患再次興起,如此周而復始。

  康熙也知道湘西匪患的厲害之處,他給玉柱提的要求,僅僅是五年小治,十年大治。

  必須承認,康熙是個精明的軍事家兼政治家,眼光頗有獨到之處。

  把老皇帝的話,翻譯過來,其實就是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古早版本!

  十年大治?

  嘿嘿,這并不符合玉柱的根本利益。

  真要是十年未平匪患,玉柱還怎么摻合九龍奪嫡?

  不過,有一點是非常清楚的,連康熙都下了定論,靠湖南的綠營兵,根本不可能撲滅湘西匪患。

  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去吃,玉柱帶著新軍和炮甲來,并不需要依靠湖南的綠營兵。

  照官場上的陋習,新巡撫上任后的七天內,屬于處理個人私事的時間,既不見客,也不辦公。

  只是,玉柱不急,額倫特卻急得嗓子直冒煙。

  鎮筸兵,可不是一般的兵馬,而是精兵中的精兵,強軍中的強軍。

  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鎮筸兵打仗的時候,個個悍不畏死,即使是在前明的時期,都是全國有數的虎狼之兵。

  只可惜,鎮筸鎮總兵,長期喝兵血,盤剝得太厲害了,激起了兵變。

  如今,做亂的鎮筸兵,不僅扣押了鎮筸鎮總兵,還狂妄的叫囂說,讓朝廷抬著銀子去贖人。

  周荃拿著額倫特遞進來的名帖,笑著對玉柱說:“東翁,額倫特這只怕是急紅了眼啊,連七天都等不得了?”

  自從,離開了京城之后,周荃怕說漏了嘴,不再叫玉柱主上,而改以東翁相稱。

  玉柱澹澹一笑,說:“嘿嘿,額倫特這是火燒眉毛了呀。”

  “東翁,以學生之見,不如先晾他一個時辰,如何?”周荃輕搖折扇,提出了很合理的建議。

  額提督急得要死,玉柱有啥可急的?

  匪患,又不是今天才有的,已經存在了好幾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時間。

  而且,假如玉柱不來湖南,湘西的匪患,恐怕還要繼續存在好幾百年之久。

  “依你,且晾他一個時辰吧?”玉柱和周荃相視一笑,便不去搭理額倫特了。

  玉柱既不打,也不罵,只是讓額倫特,在撫衙的門房里,干坐冷板凳。

  面對上司的這種冷暴力,說實話,額倫特真心一點辦法都沒有。

  玉柱說到做到,他品著香茗,和周荃閑聊了一個時辰,這才召了額倫特進來。

  吃了冷暴力之后的額倫特,一下子變乖,進屋之后,二話不說,便扎千行禮,畢恭畢敬的說:“湖廣提督,標下額倫特,請撫軍大人大安。”

  玉柱含笑道:“額提督,你太過客氣了,請坐。來人,上茶。”

  等茶上來之后,額倫特急不可耐的說:“稟撫軍大人,鳳凰軍情緊急,請撫軍大人速速發兵,馳援鳳凰…”

  額倫特訴了一大堆苦,目的就一個,求玉柱馬上發兵,去救援危在旦夕的鎮筸總兵。

  玉柱暗覺好笑,額倫特這是欺負他不知道湖南的軍情吧?

  “額提督,本撫怎么聽說,鎮筸總兵張邦勝太過貪婪,喝了不少兵血,才激起的兵變?”玉柱端起茶盞,慢條斯理的質問額倫特。

  都鬧出兵變了,紙是包不住火的!

  額倫特一時語塞,他可不敢當著玉柱的面,說張邦勝沒有貪污士兵們的糧餉。

  畢竟,張邦勝撈的黑錢,也有額倫特的一份。

  一旁的周荃暗暗搖頭不止,讓額倫特這種顢頇無能之輩,擔任一省之綠營提督,莫非旗下無人乎?

  玉柱見額倫特沒敢替張邦勝辯解,便冷冷的說:“如果本撫沒有記錯的話,額提督你的手下,足有兩萬余兵馬吧?不如,就由你親提大軍,前去援救鳳凰如何?”

  “這個…”額倫特本是貪生怕死之輩,因著靠山的支持,才坐上了湖廣提督的寶座,他哪里打過仗?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那可是強悍的鎮筸兵鬧事。

  額倫特帶的兵多了,鎮筸亂兵,可以從容退入貴州,或是四川。

  若是,帶的兵少了,只怕是有去無回啊!

  額倫特的沉默,把旗人逐漸丟失了尚武精神的事實,徹底的暴露無遺。

  湘西的匪患難平,也和其地處三省,甚至是四省交界的特殊地形,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比如說,湖南這邊出兵多了,土匪們也不會和勢大的官軍硬拼,而是暫時躲去了貴州、湖廣或是四川境內。

  官軍的人數再多,也不可能始終待在湘西地區,這個也是匪患綿綿不絕的一個重要因素。

  當然了,由于清廷以少數統治多數人的特殊性質,壓根就不敢發動老百姓,一起來剿匪,這個才是最核心的根本。

  “額提督,你既不敢帶兵去圍剿,且回去歇息吧。”玉柱端起茶盞,卻沒喝。

  一旁伺候著的吳江,當即大聲喝道:“送客!”

  額倫特只得灰熘熘的走了。

  第二天一早,玉柱乘船來到了水陸洲。

  水陸洲,盛產橘子。

  按照以往的記憶,玉柱來到了種滿了橘樹的某個地方,舉目望去,久久無語。

  末了,玉柱接過酒壺,連倒了三杯酒。

  第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敬偉人!

  這時的水陸洲,除了橘樹之外,也就是幾間漁民的茅草屋,毫無盛景可言。

  但是,玉柱的心里,卻是洶涌澎湃,壯懷激烈。

  周荃看出了玉柱的異狀,但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玉柱是在緬懷某位偉人的豐功偉績!

  臨走的時候,隨著玉柱的一聲吩咐,水陸洲,便被改名為:橘子洲!

  至于,那首膾炙人口的《沁園春·長沙》,玉柱無論如何,也不敢當眾吟出。

  沒辦法,在盛行文字獄的當下,偉人的這段佳詞一旦暴露出來,康熙就算是再傻,也會大罵一句:莽操之心!

  回城之后,正趕上吃午飯的時候,玉柱便隨便找了個飯館,特意點了一道菜:紅燒肉。

  玉柱特意囑咐店家,說的很仔細。

  “…把切好的肉涼水下鍋…爆出香味兒后,倒入煸好的五花肉塊炒勻,然后烹入紹酒,放入冰糖…用旺火收汁,湯汁將近收凈時,撒入少許海腸粉后,務必炒勻,然后便可出鍋。切記,千萬別放醬油。”

  周荃有些迷惑的問玉柱:“我怎么不知道這種紅燒肉的做法?”他可是出了名的老饕。

  玉柱微微一笑,說:“這是毛氏紅燒肉,美味之極也。”

  等毛氏紅燒肉被端上了桌子之后,周荃連吃了五塊,并情不自禁的贊嘆道:“肥而不膩,香甜可口,妙哉!”

  玉柱扭頭看向橘子洲頭的方向,暗暗下定了一個決心,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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