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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平羅剎策

  玉柱太年輕了,他剛一露面,就被大家盯上了。

  “哼,毛都沒長齊,豈會讀書?”

  世界之大,有人把玉柱當寶,就有人瞧不起玉柱這個國朝最年輕的貢士。

  玉柱明明聽見了人群傳來的怪話,卻只當沒有聽見似的。

  怎么說呢,不遭人嫉恨的,只可能是庸才也!

  說怪話的人,也算是有點腦子,沒敢說出旗人也會讀書,這種不利于滿漢團結的錯話來。

  八股取士,大部分能夠考出來的貢士,都不可能是真傻子。

  但是,也確實不能排除掉,一小撮情商極低的,讀書讀傻了的家伙。

  林子大了,啥鳥沒有?

  人群里,時不時傳來難聽的怪話,玉柱始終不動聲色的立在原處,壓根就沒當回事。

  張作霖,張大帥,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土匪出身。

  土匪,不管在那個時代,向來為人所不恥的。

  但是,張大帥成了土皇帝后,東三省的地界上,誰還敢公開的瞧不起他?

  江湖,必須是實力論!

  世界上的元規則,成王敗寇也!

  “可是今科會元,玉玔卿?”

  就在玉柱被漢人貢士們集體孤立之時,居然有人冒大不韙的走到他的身前,笑瞇瞇的拱手問候。

  玉柱抬眼仔細看去,來人大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身穿皮裘,相貌不凡,卻很陌生。

  “正是玉柱,不知兄臺高姓大名?”玉柱對于主動過來親近的人,自然是笑臉相迎,行禮如儀了。

  “在下章佳·阿克敦,正藍旗滿洲。”

  哦,原來是和紳一輩子都想超越過去,卻始終超越不了的,章佳·阿桂的親爹啊!

  玉柱不由暗暗感嘆不已,世界可真小啊!

  玉柱和阿克敦,都是旗下的貢士,都受到了漢人貢士的無形排擠,恰好也就同病相憐了。

  序齒之后,阿克敦生于康熙二十四年,今年二十一歲,居長。

  貢士的同年,和鄉試的同年,大不相同。

  最大的區別,就是,貢士已是準進士,享受入流官員的待遇。

  說白了,貢士只要參加了殿試,并順利的交了卷,至少是個三甲同進士出身。

  同進士,考不入庶常館,直接分發到部,觀政一年后,便可外放七品知縣。

  非庶吉士出身的進士,任為知縣,分發各省后,優先補缺上任,叫做“榜下即用”。

  朝考過關后的庶吉士,無法留館點翰林,被委任為知縣,具有最大的優先權。他們基本都是帶缺出京,俗稱“老虎班”。

  帶缺出京,也就是說,已經被任命為某縣的知縣正堂。出京是直接去上任的,而不是還要在省里等著補實缺。

  這個時代的官職,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官員出缺,才能按照一定的順序遞補上去。

  缺,官職也!

  玉柱和阿克敦熱烈的閑聊之時,又來了一位穿著貂氅的年輕人,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塞楞額,正白旗滿洲,生于康熙二十年,已有二十五歲。在三人之中,最年長。

  好家伙,旗人中,會讀書的本就極少。

  可是,丙戌恩科居然出現了三位旗人貢士,還都是正經的滿洲貢士。

  這就很有點意思了!

  東華門開啟后,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玉柱提著兩只大考籃,在諸多火辣辣的眼神注視之下,第一個進了宮。

  巧合的是,第二個是塞楞額,第三個便是阿克敦。

  沒辦法,本次恩科的貢士,就他們三個旗人。

  驗明身份之后,玉柱被領到了太和殿前的臺階下,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不管是誰,只要是從太和殿里出來,第一眼就看得見玉柱。

  玉柱的心理素質極佳,他才不管那么多呢,從考籃里拿出文房四寶及燒熱了的暖手銅爐,輕輕的擱到了書案上。

  湯炳說的很對,太和殿前,刮骨的冷風,一陣緊似一陣,吹得臉上刺痛不已。

  這個時候,特制的紫貂皮大氅,再次發揮了獨到的作用。

  玉柱裹著大氅,身上只是略微有點點冷罷了。

  殿試的人數,才兩百余人而已。貢士們的入場速度,比鄉試快了十倍不止。

  很快,玉柱的四周,便坐滿了人。

  按照往年的慣例,辰時正,正式開考。

  在禮部左侍郎的引導下,所有應考的貢士,對著太和殿前的皇帝御座,行三拜九叩之大禮。

  這三拜的講究頗多,一拜天子,二拜皇清恩典取士,三拜天子親任座師。

  殿試時,天子即所有貢士的座師也,天子門生亦由此而來!

  行禮如儀后,試卷很快分發了下來。

  這個時候,玉柱并沒有急于去看試卷,而是不慌不忙的從考籃里,拿出了特制的護耳貂皮帽子,戴在了腦袋上。

  這也是湯炳研究透了殿試規矩之后,給玉柱提的合理化建議。

  只因,殿試在戶外舉行。刺骨的冷風刮過頭臉之時,就像是繡花針接連不斷的扎入皮肉一般,刺疼之極!

  這個時候,所謂的六合帽(瓜皮帽),就完全不頂用了。

  殿試的規矩頗多,唯獨沒有禁止,戴貂皮護耳帽。

  朝廷也是講規矩的,不禁止的,不為過!

  玉柱戴上了護耳貂皮帽子之后,手里抱著暖爐,他確實是渾身上下都暖和了。

  考試時,玉柱無法左顧右盼,也沒有那個必要。

  令玉柱沒有料到的是,在他的四周,凍得瑟瑟發抖的貢士們,一個個恨得牙根發癢。

  殿試的名次,說白了,就是看皇帝的心情和運氣了。

  在滿不點元,滿不點三鼎甲的諭旨依舊有效的當下,玉柱這種超級務實的家伙,才懶得去搭理所謂的滿洲狀元呢。

  十六歲的滿洲進士,已是大祥瑞也!

  玉柱打開試題,定神一看,差點笑出了聲。

  嘿嘿,送分題,大大的送分題也!

  羅剎邊患,日甚一日,用兵過多則糜費錢糧,坐視不理則龍興之地堪慮也。問曰,何解也?

  如果說,院試和鄉試,以八股文為主的話,殿試的時務策則是扎扎實實的考驗綜合性的學識水平了!

  在小農社會,能夠考中進士之人,少有真正的書呆子。

  只是,近代后,工業文明碾壓了農業文明,這種遠遠落后于時代的所謂時務策,才顯得格外的不合時宜了。

  不夸張的說,玉柱裝了一肚子的邊患學問。

  和碩特汗國、準噶爾汗國、羅剎國,這三個主要問題,自不必說了。

  就連西南的東吁王朝,玉柱都做了充分的準備。

  有隆科多這個大佬撐腰,再有湯炳的鼎力相助,玉柱收集整理相關邊患的資料,并提煉成自己的見解,簡直是易如反掌。

  誰說有權有勢,就只能干壞事了?

  有權有勢,照樣可以幫考試的大忙!

  羅剎國的老底子,作為資深清史票友的玉柱,肯定是比誰都清楚的。

  而且,羅剎國的巨大邊疆危害,也沒人比玉柱看得更透徹了。

  所以,打腹稿的時候,玉柱開篇簡要介紹了一下,羅剎國究竟是怎么來的?

  緊接著,筆鋒一轉,重點介紹了彼得一世的各種光輝事跡。

  臣柱曰:沙皇彼得,交國政于輔臣,化名親赴英夷三島,習煉鋼及造兵艦之學,其志非小,所謀甚大。假以時日,此誠心腹之患也,則我滿洲龍興之地危矣!

  有了定論之后,玉柱接著闡述,東北龍興之地御敵之策。

  一曰,造法夷之十二磅機動火炮;二曰,造新式火藥,以增火炮之威也;三曰,逐步拔掉羅剎國在東北的各個據點,可掘地道藏以火藥,轟塌城墻,效果必定顯著;四曰只須千余精兵即可,不須耗費太多的兵馬及糧餉;五曰學西夷之法,造燧發槍,配備給綠營官兵,待訓練成熟之日,再命其去黑龍江打羅剎。

  文章的末尾,玉柱特意提到了,冬季的東北,特制的雪撬,外加像狼卻不是狼的傻犬,在運兵、運糧餉及運火炮方面的巨大作用和重要意義。

  草稿打完之后,玉柱滿意的停了筆,正欲拿起暖手爐,視線的余光卻瞥見了一抹明皇色的袍擺。

  這就很糾結了呀,裝沒看見呢,還是跪下行禮?

  電光石火之間,玉柱便想清楚了對策,決定繼續裝糊涂。

  只是,世事實在是難料啊。

  玉柱已經寫好的底稿,居然被一只明黃色的手臂,順手拿了去。

  這一下子,玉柱再不可能裝傻了,只得跪下,叩首道:“臣玉柱,恭請圣安!”刻意控制住了聲調,免得影響了旁邊的考生。

  結果,康熙沒搭理他,徑直翻閱著他寫的《平羅剎策》。

  一旁陪著的殿試監臨官,五阿哥祺,原本打算找個機會提醒下康熙,免得玉柱的腿跪出了毛病。

  只是,五阿哥瞥見康熙擰緊的眉心,成了個川字,便又閉緊了嘴巴,沒有畫蛇添足的去吱聲了。

  果然不出老五所料,幾乎眨個眼的工夫,康熙說話了。

  “伊立。稱臣很好,滿漢一體,你就應該稱臣。”

  老五把頭一低,心里明白,玉柱要占大便宜了。

  以玉柱的顯赫身份,本該自稱奴才。但是,他若中了狀元,就成了滿漢一家親最大的招牌了。

  士林表率的滿洲狀元稱臣,籠絡漢臣之意,極其明顯也!

(ps:很好,從此不須稱奴才了,爽不爽?爽,就幾張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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