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紫衛不太好說話,一副忠君愛國的語氣,朱師爺估摸著,應該是錢沒到位。
這個他熟,加錢就完事了。
朱師爺微微一笑,給陸北一個自己人的眼神,袖口摸出一沓銀票,緩緩遞了過去:“東王府勤政愛民,遠近皆知,鄰里鄉親無不交口稱贊。。。不知陸紫衛從哪聽信了刁民讒言,然清者自清,以陸紫衛明察秋毫的本事,料來東王府無慮也。”
“什么意思,賄賂本紫衛?”
陸北眉頭一挑,頗為不屑,抬手接過銀票,當著兩人的面點了起來。
見狀,朱師爺心下大定,馬非為跟著松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收錢就好,不怕他貪,就怕他假清高。
“才五萬,不符合行情啊!”
陸北嘖嘖嘴,他一純如白紙的好孩子,哪懂封口費這么高深的知識,只知道去年和朱家兄弟一場誤會,對方掏了五萬兩讓他當啞巴。
今時不同往日,他陸某人身份不一樣了,雙修門檻都是長公主級別,再拿五萬兩打發他,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陸紫衛說笑了,些許碎銀子,喝茶潤潤喉嚨而已,硬菜還沒上桌呢!”
朱師爺拱手一笑:“山寨里烏七八糟,凈是些不懂規矩的粗人,既無美酒也無歌姬,不若隨我去東王府,定有美酒佳肴好生款待。”
“說得好,直言賄賂毫不遮掩,本紫衛當證詞記下了。”
陸北抬手晃了晃,將五萬兩銀票塞入懷中:“還有這筆贓款,算證據,一并沒收。”
“陸紫衛開心就好。”馬非為賠笑道。
“哪里,本紫衛開不開心不重要,關鍵是二位。”
陸北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開始吧,天都快黑了,你們決定好了沒有,到底誰開心?”
“陸紫衛這話什么意思?”
朱師爺心頭咯噔一聲,暗道此人貪得無厭,皺眉道:“若是獅子大開口,寧州不只你一個紫衛,東王府大可將好處給別人。”
“你說那人啊…”
陸北拖了個長音,兩手一攤:“他娘親是我干娘,兄弟相稱,我撒尿他和泥,給他和給我有什么區別?”
說話時頗為無奈,不是他欺負人,上面就是這么安排的。
朱師爺臉色一黑,生硬道:“即便如此,寧州也不是你兄弟一手遮天的地方,皇極宗大勝關的大管事和東王府…”
“不用廢話了,死心吧!”
陸北直接打斷:“不怕實話告訴你,陸某來此地便是皇極宗的命令,大管事正急著撇清關系,自顧不暇,救不了你們。”
朱師爺越聽越慌,心思一亂,整個人神色慌張了起來。
反倒是馬非為察覺到了不對,哈哈大笑道:“陸紫衛真愛說笑,皇極宗和玄陰司之間…懂的都懂,皇極宗可沒有權力指揮你。”
對呀,武周自有國情在此,玄陰司沒可能和皇極宗穿一條褲子。
險些被你小子蒙混過關!
朱師爺恍然大悟,看向陸北的眼神頗為不善,這等胡言亂語都說得出口,此人為索取賄賂當真臉都不要了。
“有的。”
陸北抬手摸出一面令牌,和玄陰司的令牌并排系在了腰帶上:“忘了說,本人身兼兩項要職,除了玄陰司紫衛,還是皇極宗統領,前者抄家,后者滅族,加起來便是管殺不管埋。”
“你…你你…”
朱師爺望向兩枚令牌,眼睛瞪得溜圓,口中喃喃有詞,直喊著絕無可能,一定是假貨。
“最后再說一句,皇極宗那邊的命令,今天不論姓氏,山上的土匪一個不留都得死,只有師爺能活下一條命。”
陸北雙目微瞇,笑著看向二人:“初來乍到看誰都眼生,敢問一句,兩位誰是師爺?”
“我是師爺,我是師爺。”朱師爺脫口而出道。
“空口無憑,你說了不算,本紫衛倒是覺得這位壯士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有師爺之相。”
陸北笑呵呵看向馬非為,鼓勵道:“你說是吧,師爺?”
和善笑容令人如芒在背,馬非為浸透一身冷汗,只覺腿肚子都在發軟,連連點頭道:“大人說的極是,他不是師爺,我才是。”
“你放屁,姓馬的,找死就直說,我成全你!”朱師爺大怒,抬手抓起馬非為的衣領。
馬非為跟著硬氣起來,和朱師爺扭打在一起,他知道陸北在挑撥離間,陽謀,毫不遮掩,為的就是讓他二人自相殘殺。
問題是多看陸北一眼,他心兒尖子都在發憷,實力境界懸殊,深感不可與之為敵。
朱師爺就不一樣了,搏一搏,未嘗不可取其人頭作為投名狀,換一個戴罪立功。
至于以后東王府找他算賬…
皇極宗和玄陰司聯手,東王府氣數已盡,已經沒有以后了。
兩人越打越兇,很快便上升到了拆房子的地步,巴掌寬的裂縫散開,大廳坍塌磚石木梁,陸北不慌不忙退至廳外,喊著你們不要再打了。
“莫要爭,莫要吵,兩位記住我一句話,只有強者才配生存,活下來的那個是師爺。”
說完,他面無表情看向緩緩走來的一群山賊,人數上百,個個烏煙瘴氣不似善類。
山賊們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好奇湊上前看熱鬧,有人開局,師爺和寨主誰更勝一籌。
下一秒,魅惑技能捕捉,判定成功,山岳一般沉重的壓迫感卷過,上百山賊強人翻著白眼撲倒在地。緊接著,化神境的氣勢橫掃全場,一個不落,盡數昏死過去。
來山寨之前,陸北路過東王郡,匆匆一瞥僅見冰山一角,不說此地民不聊生,但也是喪尸遍地。
生活在這里的百姓,他們的眼里沒有高光。
只有麻木。
玄鷹山主峰就更爛了,小心翼翼溜達了一圈,沒發現陷龍陣,埋尸的亂葬崗找到了好幾處,山寨后的監牢,也就是地下室…
慘不忍睹,不予評價,只能說人性的惡在這里淋漓盡致。
或許有山賊迫于生計落草為寇,只求一頓飽飯,沒干過傷天害理的事,全殺了有冤,但陸北很肯定,每十人中抽取一名幸運兒放過,絕對有漏網之魚。
他沒有挨個審問的想法,太麻煩,帶回玄陰司,自有擅長酷刑的技術人員好生招待。
“挺好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這么死太痛快,顯得老天爺很不公平,修仙可不是這樣子的。”
他這邊自言自語,朱師爺和馬非為已經搏命到了最后關頭。
事實再一次證明,沒錢就不要修仙。
兩人資質一般,朱師爺生得好,不缺修行資源,哪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法力修為也強于馬非為。更兼丹藥充足,又有一件寶衣護體,很快便在僵持之中占得上風,一刀斷了馬非為的闊刀,將人打成重傷。
馬非為墜落深坑,將山寨大廳砸為廢墟,口吐鮮血撐起半身,退后的同時,拖拽出一道慘烈血痕。
“都說了,我才是師爺!”
朱師爺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提刀上前,欲要砍了馬非為的人頭。
狗敢噬主,該死!
嗡嗡!!
耳畔一抹輕鳴,朱師爺只覺風聲吹過,余光瞥見白光一閃即逝,錯愕間,高舉的長刀斷成兩截。
他心頭一寒,警惕看向笑呵呵的陸北,不知此人又想出了什么陰損奸招。
“師爺刀下留人,有話好好說,打打殺殺多傷和氣,剛剛你倆還坐在一起喝酒呢!”
陸北好言相勸,笑著說道:“按命令,匪首當死,可本紫衛覺得,死分兩種,一種是啊一聲就沒了,來生又是一條好漢。另一種是啊啊啊大半天才沒了,后悔今生是條好漢,愿來生只做豬狗。”
“狗賊,殺人不過頭點地。”
聽出陸北話中之意,馬非為目眥欲裂吼了一聲,起手斷刀朝脖頸抹去。
嘶啦!
一道白束閃過,馬非為握著空蕩蕩的刀柄,滿是橫肉的臉上盡是茫然。
“好一個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話應該有不少人和你說過。”
陸北咧嘴一笑,身形伴作陰影,一瞬籠罩二人頭頂:“你二人事發了,陪陸某去玄陰司快活吧!”
山寨上空,兩聲慘叫戛然而止。
忽而狂風大作,金光縱橫,大鵬卷狂風吞下滿山活口,振翅扶搖隱匿云端。
半晌后,一群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踏出監牢,見山寨四下無人,唯有兩口大鍋燉著食物,一擁而上狼吞虎咽起來。
有商,有民,有肉票,有肉…
多日未曾飽腹,突食葷腥,一群人大都嘔吐連連,繼而再次狼吞虎咽。
東王府。
陸北貓在墻后,手里搓著一柄金色大刀。
頭一回干虧心事,想想還有些小激動。
他不是喜歡多事的人,上面給的任務是斬殺土匪,留師爺以儆效尤,但修仙嘛,講究的是個念頭通達。
念頭不通達,資質如他,日后的修行之路也會頗為艱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只是一柄金刀遠遠不夠,造反這種掉腦袋的大事,不來個傳國玉璽很難服眾…”
“話說修仙界玉璽刻的什么字,也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我那張圣旨貌似蓋的不是這個,皇帝有幾個印?”
“回去問問狐三,他應該知道。”
“糟糕,想岔了,東王府的傳國玉璽弄壞了一個邊角,廢我一塊絕世好玉!”
“算了,抄家的時候止損吧。”
“還有皇袍,武周好鳳不好龍,造型的話,上面的鳥,紋路照搬皇帝那只大鵬,應該不會被人看出來吧?”
“我想想,造反套餐一次加滿,再整個祥瑞…白蛇的話就算了,給佘姐和蛇姐一個面子,滿室紅光現在也來不及了…”
陸北思前想后,決定整個樸素點的,上山挖了一塊巨石,并指成劍刻下八個大字。
皇天已死,東王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