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武英殿 賈珩與內閣首輔齊昆,內閣次輔林如海,兵部尚書施杰,軍機大臣水溶等人齊聚在殿中,相議南方驟然而起的亂局。
齊昆想了想,似是試探一下,低聲說道:“衛王,今年的秋糧征收,只怕江南那邊兒遞送不過來了。”
賈珩面色淡然,一如玄水,說道:“現在才是夏季,離秋糧征收時日尚早,倒也不急,南方亂局不會維持太久,就可從容剿滅。”
齊昆點了點頭,兩道濃眉之下,蒼老眼眸眸中現出思量之色。
這就是衛王布下的局?如先前的廢立幼帝一樣。
齊昆也是心智卓絕的政治老狐貍,此刻已經徹底知曉其中緣故。
賈珩轉眸看向一旁的林如海,問道:“林閣老,這幾天,未知遼東移民實邊之事進展如何?”
林如海點了點頭,說道:“山東方面,已經組織第一批移民十萬百姓前往遼東,在遼陽附近安居樂業,第二批已經于近期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賈珩兩道劍眉之下,明眸閃爍不停,目中現出思索之色,道:“遼東移民以及原屬我大漢子民都應當認祖歸宗,對滿清等人八旗,應該鼓勵其改為漢姓,融入我大漢之中。”
林如海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是,道:“我這就交辦戶部相關吏員行文遼東等地的官員,督辦此事。”
賈珩說道:“諸族融合,于我大漢長治久安猶為重要,否則難若干年后,諸族人心崩壞,難保不會有降而復叛之事發生。”
林如海儒雅、白凈的面容上現出思量之色,說道:“子鈺說的對。”
趙翼開口道:“衛王,河南方面的河道衙門來報,河道需要整修,南河總督關守方當初也來報,提及當初南河”
賈珩道:“當年,黃河洪汛暴漲,幾欲肆虐成災,我率河南兵馬搶修堤堰,如今已有數年過去,當初就曾和南河總督關守方有言,待數年之后,堤堰仍需重修。”
當初,情況緊急本身就是個臨時性的工程,況且縱無此節,朝廷每年也會撥付給河道衙門修河銀子。
只是一晃眼過去,距他在河南治河筑堤已經有好幾年了。
趙翼劍眉之下,明眸閃爍了下,拱手道:“那衛王有何訓示?”
齊昆在一旁看著這一執禮甚恭的一幕,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
現在滿朝文武都是衛王的親信黨羽,武英殿也只是衛王的一言堂,而內閣軍機則是衛王的傀儡,衛王雖無帝王之名,但有帝王之實。
賈珩道:“這次修建河堤,一則在材料上可用石泥,所筑河堤堅固,二則要嚴抓貪腐,都察院揀派巡視御史,保持利劍懸空氣勢,讓治河官員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務必將治河銀子每一兩,每一毫都花到實處。”
說著,賈珩轉眸看向一旁的內閣小吏,道:“去將都察院的總憲請過來。”
那內閣小吏應命一聲,然后轉身離去。
賈珩轉而看向面上現出若有所思之色的齊昆,問道:“齊閣老,戶部方面錢糧儲備還算充裕?”
齊昆道:“如果是整修河道堤堰,需要撥付一百萬兩左右,戶部方面可以支應,只是這些年雖得開源,但這二年,不管是巴蜀生亂,還是安置遼東移民,國帑耗費龐巨,原先雖然裁汰邊軍,節省了部分軍費,但海軍籌建仍需大量金銀,一減一多,并無出入,所以,以后還當精打細算。”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齊閣老所言甚是,待江南之亂平定,朝廷又可得一筆進項。”
抄沒了這么多宗室藩王的家產還有致仕士紳的財貨,幾乎等同于滅國之戰后,破其府庫,獲金銀財寶無算。
江南大族幾十年的積累,可以想見,這是多么大一筆橫財,不管是用來收買京營將校,還是招攬文官士人,都可財盡其中用。
齊昆聞聽此言,眸光閃爍了下,心頭不由凜然一驚。
賈珩面色淡漠,道:“所以,錢糧的事兒不用擔心,江南亂臣賊子的不義之財,囤于倉庫之中,彼等幾如守護之犬,朝廷自會去取。”
齊昆點了點頭,面色淡漠,毫無神色流露,只是心頭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賈珩然后凝眸看向北靜王水溶,低聲道:“水王爺,朝鮮和日本方面最近密切盯著一些。”
在他將來對帝國的規劃中,朝鮮、日本都要化夷為夏。
水溶點了點頭,關切問道:“子鈺覺得朝鮮和日本,將會有動亂?”
賈珩道:“有備無患,我朝在兩地雖有駐軍,但這幾年過去,兩國局勢平穩,不復外患之危,兩國之藩主未必愿意繼續看到我大軍駐扎在國內。”
北靜王水溶點了點頭,朗聲道:“子鈺說的是,對彼等不得不防。”
賈珩交代完兵備之事,轉而看向一旁的林如海,說道:“林閣老,新科進士現在安置如何?”
在乾德元年的三月份,經過國子監鳳鳴樓的三問以后,大漢朝廷又即刻舉行了恩科考試。
因為除設進士科外,還有其他科項,故而,約五千舉子參加了這次恩科考試,比往年的三千舉子要多了許多。
錄取可三百進士,如果再加上建興元年的恩科考試,朝廷這兩年共錄取了六百進士。
幸在朝廷這些年下遼東、平蜀亂,地方基層騰出了不少官位,安置這些進士倒也綽綽有余。
林如海道:“三百進士除選庶吉士外,尚在六部觀政,待明年就可派發至地方任職。”
賈珩道:“明經,明算,明工,明理諸科的呢?”
林如海面上現出一抹古怪之色,道:“彼等有一些不愿為官,打算再考進士科。”
賈珩道:“不過是一時扭轉不過來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隨著時間過去,朝廷重視其他科出身的官吏,甚至能夠揀選九卿、閣臣,假以時日,天下人都會信而用之。”
這就像985和211,和雙一流的區別,需要一定時間被人們接受。
只要他也學工程師治國,那么就能使天下讀書人轉向。
林如海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其他。
賈珩轉而看向禮部尚書柳政,低聲說道:“柳閣老,以后國子監以及縣學,府學,也要開設科學學科,建立長效培訓機制。”
柳政點了點頭,面色肅然,應了一聲是。
而后,賈珩又與林如海、齊昆等人敘說了一會兒話,說道:“諸位先行梳理政務,待之后再論其他。”
林如海和齊昆應了一聲是,然后而是目送賈珩離去。
賈珩說話之間,離了武英殿,快步向著宮苑后方而去。
宮苑,坤寧宮 宋皇后一襲朱紅色裙裳,如瀑青絲梳就而成的云髻端美秀麗,落座在西暖閣附近的一方鋪就著褥子的軟塌上,一雙白耀如雪的纖纖素手之中,正自拿著針線,正在刺繡著什么,從樣式來看,應是一件男人衣袍無疑。
雖然宮中有尚衣局這等監制衣袍的機構,但宋皇后還是想親自縫補,以此來寄托對賈珩的情思。
就在這時,一個面白無須的年輕內監快步而來,進入暖閣之中,輕聲道:“啟稟娘娘,衛王在殿外求見。”
宋皇后聞聽此言,將手中的針線活一停,眸光閃爍地看向那年輕內監,低聲道:“宣。”
少頃,只見那蟒服青年從外間進入暖閣,向宋皇后行了一禮,朗聲道:“微臣見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宋皇后連忙伸手虛扶,美眸眼波流轉,嫵媚動人,聲音輕柔而婉轉,道:“衛王快請平身。”
“謝娘娘。”賈珩道了一聲謝,低聲說道。
宋皇后潔白無瑕的玉顏帶著淺淺笑意,柳眉之下,美眸眸光閃爍了下,道:“今個兒沒在忙著外面的事兒,怎么有空到本宮這里?”
賈珩說道:“內閣還是在擔憂南省的事兒,請我入殿商議要事。”
宋皇后翠麗如黛的柳葉秀眉之下,柔潤微微的美眸眸光瑩澈,似有嫵媚流波,道:“那你說說看。”
賈珩道:“江南那邊兒反意洶洶,聲勢漸大,不少官紳,士人附逆,想要對抗朝廷。”
宋皇后聞聽此言,那秀氣、好看的眉頭皺了皺,看向那蟒服青年,輕聲道:“我不管你最終打什么主意,你最好早點兒把此事結束,不然拖延的越久,朝野上下變數越大。”
賈珩贊同道:“是啊,再等半個月,江北大營和韋徹那里,應該會出手鎮壓叛亂。”
他也覺得差不多快收網了。
宋皇后點了點頭,美眸眸光盈盈如水,說道:“你心中有數就好,縱然真的要引蛇出洞,也不能放眼望去都是蛇。”
賈珩點了點頭,行至近前,輕輕握住麗人的纖纖柔荑,感受到肌膚的柔嫩細膩,看向那張雍美華艷的臉蛋兒,低聲道:“你也不用擔心,江南的局勢原本就是我一手策劃,不管是安南侯葉真,還是江北大營的蔡權,都可從容鎮壓。”
宋皇后柔聲說道:“昨個兒,四弟進宮敘話,問及容妃和澤兒,我一時不知從何回復。”
賈珩默然片刻,問道:“容妃最近和澤兒…她們母子最近可算還安分吧?”
宋皇后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安分倒還安分,但兩人未必心服。”
與皇位失之交臂,心頭如何不起貪嗔癡執念?
賈珩面無表情,淡漠道:“暫且先不用理會她們母子,待江南重歸太平之時,二人自然心如死灰。”
他也有些想看那時候的端容貴妃是什么樣的神情。
宋皇后幽幽說道:“畢竟是一家人。”
端容貴妃和宋皇后兩人都是多年的同胞姐妹,哪怕是在過去,都不曾有任何隔閡。
但陳澤經過廢立之后,姐妹二人卻有了深深的隔閡。
賈珩道:“家事,國事,天下事,帝王無家事。”
宋皇后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將螓首依偎在賈珩胸口。
此刻,窗外的日光透過雕花窗蛉,靜靜照耀在兩人身上,恍若為二人披上了一層圣潔紗衣。
宋皇后那張明媚如霞的臉蛋,紅潤如霞。
宋皇后道:“前不久,煒兒派人進宮遞消息說,他又有了一個孩子,如果是男孩兒的話,想把這個孩子過繼給其兄,傳承香火,想進宮和我商量商量,再一個是思念于我,想到宮里看看。”
隨著宋皇后成為皇太后,其子陳洛登基稱帝,梁王陳煒心思也活泛起來,打算從圈禁的現狀中解脫出來。
而陳煒自從被軟禁后,沉迷于酒色之間,后宅的側妃、夫人漸漸有了身孕,而這一次給魏王陳然過繼,一來全兄弟之情,二來也是趁機向宋皇后打親情牌,以謀求自由之身。
賈珩眸光閃爍了一下,手中的豐盈柔軟為之一頓,詫異說道:“陳煒?他這是要做什么?”
宋皇后美眸白了一眼賈珩,嗔怒道:“剛才,合著你都沒聽?”
只顧著不老實,都沒聽她說話。
賈珩道:“過繼的事兒,倒沒什么問題,只是陳煒…我覺得你現在最好不要見他。”
“為什么?”宋皇后翠麗修眉之下,美眸嫵媚流波,輕聲說道。
賈珩道:“洛兒還小,而陳煒從四川之亂中脫身沒有多久,心性未定,還是再關個三五年。”
宋皇后貝齒咬了咬粉潤唇瓣,道:“三五年,這么久?”
“知道你心疼兒子。”賈珩握住麗人的纖纖素手,道:“但沒有三五年,你不能見他,否則,如果他再做出糊涂事來,那時候,誰也保不住他的性命了。”
甜妞兒如果心一軟,就可能再次讓陳煒出來為禍。
宋皇后聞言,美眸中現出掙扎之色,輕輕“嗯”了一聲,將螓首依偎在賈珩的懷里。
她知道這個小狐貍的意思,而她終歸還是要為洛兒考慮的。
賈珩和宋皇后兩人在說話之間,擁在一起癡纏了好一會兒,靜靜享受著仲夏時光。
直到日頭偏西,西方天穹之上現出一抹橘紅色。
賈珩這才在宋皇后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宮苑,在宮道上想了想,打算去看看晉陽長公主。
晉陽長公主府,后宅 書房之中,一個面容英俊的稚齡蒙童,坐在書案之后,拿著一本藍色封皮的書籍習學,不是旁人,正是賈珩的大兒子賈節。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賈節的聲音稚嫩清脆,帶著一股讓人憐惜的童稚。
不遠處,憐雪柔聲說道:“殿下,這是通政司和軍機處遞送的公文,南方諸省,吳王、廬王等人在郝繼儒和安南侯葉真協助之下,打出討逆旗幟,在南方掀起莫大聲勢。”
晉陽長公主秀眉之下,美眸眸光盈盈如水,低聲道:“吳王?他何德何能,竟然也敢在南省造反?”
晉陽長公主自是認得吳王的,兩人年齡差距不大,算是同齡人。
晉陽長公主道:“子鈺那邊怎么說?”
憐雪玉容上現出憂色,柔聲道:“娘娘,王爺那邊兒還沒有消息。”
晉陽長公主柔聲道:“派人相請過來。”
她也想知道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江南那邊兒如果真的出了亂子,以江南財賦之重,極容易對北方造成莫大的影響,還有海貿稅賦也會減少。
縱然江南不北伐,僅僅是脫離大漢幾年,大漢北方可能自己都會先亂起來。
甚至,遼東等新下之地都會不穩。
說來也巧,就在憐雪派人相請賈珩之時,外間一個嬤嬤進入廂房之中,道:“公主殿下,衛王來了。”
晉陽長公主聞言,心頭一驚,連忙凝眸看去,但見那蟒服青年一腳跨過門檻,夕陽日光映照在其人臉上,在鼻梁兩側留下團團陰影,愈見冷峻,沉靜。
賈珩低聲說道:“晉陽。”
晉陽長公主翠麗柳眉之下,一雙剪水秋瞳閃爍了下,低聲說道:“剛才還和憐雪說,讓你過來。”
賈珩笑著看向麗人,道:“晉陽,喚我過來做什么。”
晉陽長公主道:“江南發生這樣大的事兒,你那邊兒究竟是怎么想的。”
賈珩行至近前,落座在晉陽長公主身旁,低聲道:“也就這幾天,江南那邊兒就會有結果,稍安勿躁。”
說著,輕輕拉過晉陽長公主的纖纖素手,凝視著那柔波瀲滟的美眸,道:“放心好了。”
晉陽長公主嗯了一聲,道:“外面的事兒,你好好操持,盡量少折騰,先太平個幾年,都不遲的。”
賈珩笑了笑,道:“好了,知道的。”
晉陽是支持他奪下陳漢江山的,說白了,就是十足的戀愛腦。
或者說,這種戀愛腦只對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