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十七年,二月初九 自金陵前往揚州的運河上,兩岸楊柳依依,春風吹拂,絲柳輕輕搖動,遠遠而望,翠郁生煙。
而其中一艘懸掛著刺繡鳳凰圖案旗幟的船只,二樓艙室之內——
軒窗之畔,一襲淡黃色宮裳的麗人,一手倚窗側望,身形豐腴玲瓏,光潔如玉的額頭之下,眉眼如畫,臉頰直到秀頸的肌膚白膩勝雪,宛如雪美人。
麗人彎彎秀眉之下的美眸,澄瑩流波地看向兩岸的秀麗景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時而羞惱,時而欣喜,時而又有些怔怔出神。
“娘娘,中午了,該用飯菜了。”這時,女官念云行至近前,低聲道。
麗人臉上縈帶著一股貴婦人的慵懶,眉梢眼角流溢出動人的綺韻,柔聲道:“今個兒后廚做的什么?不大有胃口。”
事實上,不僅賈珩偶爾覺得麗人有毒,麗人何嘗不覺得賈珩有毒?
那熾熱的胸膛,還有那恍若要將自己融化的熱情,這幾天麗人只要一閉上眼,就是那等癡纏至死,橫沖直撞,刻骨銘心的場景,從心底浮起。
幾乎讓麗人在夜里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這個小狐貍,真是可惱,怎么就那般花樣,不停地取笑著,尤其是那七上八下之間,都要將魂魄顛出來了。
念云聲音中嬌俏難掩,輕笑道:“今個兒是揚州菜,有娘娘最愛吃的獅子頭,這是樂安郡主親自下廚做的。”
麗人聞言,眉眼微詫,輕笑了下,說道:“瀟兒做的,本宮倒是有口福了。”
說著,起得身來,來到幾案之畔。
這會兒,在女官、嬤嬤的侍奉下,麗人洗了個手,詫異看向女官念云,問道:“長公主那邊兒病了?”
“說是偶感風寒,本來是想要看看娘娘的。”念云柔聲道。
麗人婉麗、寧靜的眉眼之間浮起幾許疑惑,不過也沒有太在意,低聲說道:“這南方的天兒,好像是有些濕冷。”
不來見她也正好,她現在也不大想看見那個小姑子,萬一讓她瞧出來一些端倪,倒也是一樁麻煩事兒。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咸寧公主的聲音,道:“母后,在里廂嗎?”
說話間,就見咸寧公主進入艙室,笑道:“母后。”
“咸寧,你用過午飯了沒有。”麗人放下筷子,拿過帕子擦了擦嘴唇,輕聲說道。
咸寧公主落座下來,柔聲道:“用過了,明天應該就到徐州了,母后好像也來這兒許多時候了。”
麗人柔聲道:“從去歲冬天,在江南也有三個月了,你和嬋月來江南來的更早。”
她在這兒,然后讓那個小狐貍給欺負了,真是惱人的很。
咸寧公主眉眼彎彎,輕聲說道:“母后,六弟這是在杭州府盤桓,不回京了嗎?”
宋皇后柳眉之下的鳳眸眸光盈盈如水,柔聲道:“他說在江南游學一段時間,讓他在江南歷練也好,回頭兒,母后回去以后向你父皇說說。”
咸寧公主輕聲說道:“母后,梁王弟這就快要開府了,也該定婚事了。”
宋皇后道:“已經和他說了人家了。”
咸寧公主默然片刻,說道:“我有一樁事要求母后。”
“什么事兒?”麗人美眸靈動,輕聲說道。
咸寧公主道:“妍兒也不小了,我想給他提門親事。”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美眸中有著堅定之色,柔聲說道:“妍兒,她不能嫁給你六弟,母后另有安排。”
這是她用來拴住那個小狐貍的。
咸寧:“…”
她是這個意思嗎?
“母后,我沒有說讓妍兒表妹嫁給六弟。”咸寧公主柳眉之下,明眸眨了眨,問道:“不知母后所說的安排是?”
宋皇后默然片刻,說道:“母后的打算是將妍兒許給子鈺,但此事還沒有個著落,正要給你說。”
一切都是為了然兒,可不是為了他。
麗人暗暗思忖著,婉寧、秀美眉眼中蒙起一股嗔怒,暗道,真是惱人的很。
咸寧公主默然片刻,心頭涌起陣陣疑惑,說道:“母后,我方才也是說妍兒與先生的親事。”
宋皇后輕聲道:“這…”
難道那小狐貍將妍兒的事兒,也給咸寧說了?按理,應該不會。
咸寧公主道:“是妍兒也到了及笄之齡,我見她挺中意先生的,就想撮合撮合。”
宋皇后看了一眼咸寧公主,輕聲道:“還是咸寧賢惠大度。”
咸寧公主柔聲道:“我原也不是頭一個來的,先生家里還有一個呢。”
宋皇后道:“你妍兒表妹她是你舅媽的寶貝,想要將她嫁給子鈺,也不能做妾室的。”
“母后這邊兒可以做主啊,再說剛才母后不是也想讓妍兒許配給先生?這真是一拍即合了。”咸寧公主拉過麗人的纖纖素手,玉顏羞紅成霞,輕聲說道。
宋皇后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這倒也沒有什么,不過,妍兒再怎么也不能做妾,再等等,等你先生立了軍功,再說賜婚的事兒不遲。”
咸寧公主輕輕“嗯”了一聲,柔聲道:“母后既然愿意就好。”
宋皇后說著,忽而美眸凝視這少女,道:“你和嬋月過門兒也有段日子了,怎么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其實,這幾天她卻慌的不行,這先前幾乎全部都…別是珠胎暗結了。
咸寧公主目中現出憧憬之色,說道:“先生說,太早兒生孩子,對身子骨兒不好。”
宋皇后眸光閃了閃,輕聲說道:“這也不是法子,母后聽說秦氏不就生了一個女兒?”
咸寧公主柔聲說道:“是生了一個女兒。”
宋皇后玉顏微紅,柔聲說道:“咸寧,你也年齡不小了,這過了年,虛歲也有二十了,母后還想急著抱外孫呢。”
萬一她自己先一步生了…
嗯,她當著咸寧又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么?
斷斷不會,她都多大年紀了。
可先前實在太過駭人,想起那天微漲之感,事后仍有幾許后怕。
這個月得觀察一下月信,如是有了,得及早想法子才是。
麗人畢竟是孕育過兩個子嗣的婦人,不是那種等嘔吐了才發現自己有孕的馬大哈,對先前那次露水情緣,這幾天也有擔憂和恐懼。
咸寧公主不知宋皇后心頭所憂何事,只是心頭也難免悵惘,輕聲道:“那我和先生說說,這等事兒,我一個人也做不主。”
這段時間見姑姑抱著孩子,她也想要個孩子,想來先生更能重視一些。
“也是。”麗人隨口應著,忽而反應過來,雍美豐麗的臉頰微羞紅成霞,嗔怒道:“咸寧,胡說什么呢,沒大沒小的。”
這等葷話也是能夠當著她的面亂說的。
咸寧公主清麗臉頰羞紅,也有些不好意思,岔開話題道:“母后,魏王兄那邊兒是怎么回事兒?”
這是說的魏王妃嚴以柳。
南安郡王嚴燁之女嚴以柳,其人過門許久,都不曾有孕,如今南下求醫問藥,不過因為南安郡王的倒臺,這嚴以柳極有可能被魏王休棄。
宋皇后柔聲說道:“此事母后也不知曉,不過,你兄長已經納了側妃,天家廣延子嗣,也不可能只守住一個人過日子。”
咸寧公主一時默然無言。
暗道,如果是女人身子有問題還好說,如果是魏王兄的身子有問題…
另外一艘高高掛起的帆船之內,艙室一側靠窗的竹簾掛起,正是午后時分,窗外道道和煦的日光照耀至漆木小幾上,靜謐柔和。
賈珩拿起一卷書冊正在看著,其上是南京兵部對閩浙、贛三地的衛所兵力分布的介紹。
因為,他之前走的比較急,故而浙江乃至福建的衛所軍將,未得整飭,只能到京以后,另外從軍機處揀選干吏,赴諸省清點事務。
事實上,軍機處的一眾司員,也該到地方上清查衛所事務,而后就是放任地方歷練。
畢竟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軍機處,而不培養地方的實務經驗,也有違轉任磨勘之意。
就在這時,珠簾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珩大哥在里間嗎?”
賈珩詫異了下,抬眸看向來人,正是甄蘭。
少女今日換了一身粉紅色衣裙,也不知是不是經了人事的緣故,眉眼長開以后,綺韻流溢,那張宛如花霰的臉蛋兒婉麗、明媚許多。
“蘭妹妹,過來有事兒?”賈珩放下手里的茶盅,輕聲說道。
少女道:“過來看看珩大哥,在忙著呢。”
賈珩揚了揚手中的書本,道:“我看看書。”
他真是擔心甄蘭再胡鬧下去,耽擱他看書,再有如探春一樣闖過來,實在有些尷尬。
甄蘭道:“那我幫珩大哥倒茶。”
說著,前往書案之畔,提起一個青花瓷的茶壺,就給賈珩斟茶。
賈珩輕聲道:“蘭兒妹妹先別忙活了,等會兒晴雯過來忙活。”
自那天格外獎勵了甄蘭一回之后,甄蘭愈發乖覺伶俐,或者說更為黏人,想要與他形影不離。
甄蘭細秀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低聲說道:“珩大哥這次回去以后,應該還會派出地方督問新政吧。”
賈珩道:“巴蜀等地,自有四川總督料定,而東南三省,高仲平已經出京,倒也不需我前往。”
事實上,雖然他是新政四條的提出者,但具體的國策施行還是這些大漢的督撫,否則,他縱然一個人能當三個人用,也難以照顧整個大漢兩京一十三省。
雖然有時候,他的確是一個人能當三個人用。
“那就是北方的山西、山東諸省了。”甄蘭眸光熠熠,柔聲道:“北方諸省田畝更多,牽涉的人更多。”
賈珩點了點頭,道:“這幾年天災連綿不絕,看哪里出亂子,就平鎮哪里吧。”
甄蘭將沏好的茶盅遞送過去,贊道:“珩大哥真是國之棟梁,中流砥柱。”
賈珩喝了一口茶,面色微頓,輕輕啜飲一口,心頭卻不由想起甜妞兒。
其實,自從那天之后,他這段時間沒有不想著甜妞兒的一天。
那溫香軟玉以及瑩潤肌膚,還有那動情之時的婉轉迎合,實在讓人回味無窮,心神搖曳。
甄蘭喚了一聲道:“珩大哥。”
說著,近前坐在身側,去拉賈珩的手。
賈珩道:“蘭妹妹,你在這兒看看書,我還有點兒事兒。”
甄蘭:“…”
珩大哥究竟什么意思?這是嫌她煩了。
賈珩見少女神情錯愕,拉過那只白膩小手,擁入懷里,湊到唇邊,一下子噙住那瑩潤唇瓣。
甄蘭一下子摟住賈珩,心頭的失落頓時揮之意恐。
須臾,賈珩看向甄蘭,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蛋兒,說道:“好了,等會兒再過來找你。”
他打算去看看師太。
妙玉因為有孕在身,此刻,鳳姐已經著嬤嬤和丫鬟著重照顧著。
有時候,也真離不得鳳姐這樣一位多面手,忙里忙外,否則,這么多女孩兒的日常生活,都不可能安排的這般妥當。
甄蘭見此,微微泛起紅暈的玉容欣喜,說道:“珩大哥,你去吧。”
成為珩大哥身邊兒的賢內助,但也不急于一時。
賈珩這邊兒離了書房,沿著綿長無比的艙室甬道,去尋找妙玉。
此刻,妙玉坐在艙室中,一張鋪就著軟褥的竹榻上,正在與迎春下棋,邢岫煙與惜春則在不遠處坐著,觀看兩人對弈。
迎春放下一顆棋子,說道:“妙玉師父,你輸了。”
妙玉那張清麗、明凈的玉顏上笑意淺淺,聲音中帶著幾許嬌俏,說道:“迎春妹妹棋力愈發精進,我是下不過你了。”
似乎這位少女自從有孕以后,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惜春彎彎秀眉之下,那雙婉靜、狹長的清眸盈盈如水,道:“妙玉姐姐是正處孕中,不能憂思過度,倒也不是下不過我們的。”
妙玉剜了一眼惜春,輕嗔道:“就你知道。”
惜春縮了縮脖子,垂下螓首。
邢岫煙輕聲打趣道:“妙玉姐姐是嫂子了,你可不能亂說。”
惜春輕輕應了一聲。
妙玉臉頰也有些羞紅,看了一眼邢岫煙。
就在幾人說話之時,卻聽外間的丫鬟聲音傳來,低聲說道:“大爺,你回來了?”
不多時,只見賈珩舉步進入艙室,抬眸看向正在聚在一起議事的幾人。
“珩大哥。”邢岫煙起得身來,宛如出云之岫的眸光,靜靜地看向那少年。
賈珩點了點頭,笑了笑說道:“岫煙,你們幾個在一塊兒下棋呢。”
妙玉起得身來,欣喜道:“你怎么過來了?”
賈珩道:“行船之時,頗為無聊,就過來看看你們。”
這離京城還有段日子,還要在船上待一段時間,不過都在一艘船上,諸金釵相伴,倒也不顯無聊。
說話之間,就在惜春身旁的繡墩上落座下來,捏了捏惜春兩側粉膩嘟嘟的臉蛋兒,溫聲道:“四妹妹也長高了一些。”
當初的小女孩兒,如今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頗有些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架勢。
只是稚麗眉眼仍有一股靜郁之氣縈而不散,按說不應該才是,府中的姊妹給了惜春姐妹之間的友愛,而他也給了惜春如父如兄的慈愛。
惜春臉頰泛起淺淺紅暈,嗔怪說道:“珩哥哥別總當我小孩子呀。”
說著,凝眸看向那少年,粉嘟嘟的臉蛋兒上現出一絲羞惱。
她已經是大姑娘了,可珩大哥還把她當小孩子看。
賈珩看向眉眼稚麗的少女,目光中不由涌動著一絲喜愛,笑道:“的確是大姑娘了。”
這會兒,迎春的丫鬟司棋端著茶盅,近前,將茶盅遞送過去。
賈珩接過茶盅,輕輕呷了一口,道:“岫煙,取象棋來,咱們兩個也下一盤。”
邢岫煙“哎”地一聲。
而后,賈珩與幾個小姑娘在一起下棋說笑。
暫且不提賈珩乘船北返,在船上閑度時光,卻說山東,曲阜——
隨著節氣進入農歷的二月,天氣逐漸暖和許多,而在齊魯大地原本綿延一個多月的雪災卻沒有得以遏制,反而因雪災導致的饑饉之禍愈演愈烈。
反而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因為賑濟糧食消耗完,新的夏糧還未下來,不少百姓存糧耗盡,饑寒交迫,而府縣之內,普通百姓早已民怨沸騰。
乃至武定、沂州兩地先后發生小范圍的民變,大批百姓手持軍械圍攻富裕士紳之家。
為此,居住在沂州的前內閣首輔楊國昌,開倉賑濟百姓。
自從答應山東布政副使董鶴齡,借了八十萬石糧食以后,在孔家中人的暗地推波助瀾下,孔家的名聲無疑更為光耀幾許。
事實上,縱然真的發生災情,孔家因為至圣先賢的名望,也不會受太多牽累。
衍圣公府中,孔家——
孔懋甲將手中自山東藩司下發至曲阜縣的公文放在一旁,臉上有些不滿之色,皺眉說道:“這藩司,怎么地方官員又下公文至府衙?”
原來隨著崇平帝對新政的重視,并以入閣為誘,官僚機器全力運轉,待進入二月下旬以后,山東巡撫趙啟提出百日清丈田畝行動,即要在百日內全面梳理山東府縣田畝、丁口,要為諸省之先,拿一個頭彩。
下方不遠處坐著的孔懋甲的兒子孔有德,其人三十左右,頭戴士子方巾,面容儒雅,道:“老爺,想來這只是走走流程,對上對下有個交代。”
“你年輕識淺,不知藩司行事,既是又發文相催,只怕董鶴齡想不認賬了。”孔懋甲眉頭緊皺,開口說道。
所謂官僚最了解官僚,原本說好的事兒,風向一變,也能作廢。
孔懋甲道:“不過我孔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孔懋甲之子孔有德,輕聲說道:“老爺,先前不是立了字據?”
孔懋甲搖了搖頭,說道:“字據也未必作數,到時候,藩司就稱此乃董鶴齡擅自行事,不行,老朽要親自去拜訪一下趙中丞。”
作為孔家先圣之后,孔懋甲不僅能和巡撫對話,甚至能到京城直接與閣臣、部員交涉,而得其禮遇至隆。
這時,外間來了一個管事,面上神色多少有些鬼鬼祟祟,道:“老爺,有一位姓趙的書生自稱認的老爺,給老爺遞了一封書信。”
孔懋甲面色訝異,說道:“什么姓趙的?”
說著,面色微怔,暗道是巡撫趙啟?那也不對,這等封疆大吏,縱是登門拜訪于他,也該提前下了拜帖才是,不會冒昧前來。
孔懋甲接過箋紙,展開閱覽,不由面色倏變,只覺手中薄若蟬翼的紙張卻力重千鈞。
然而,其上卻一個字都沒有,只在信箋頁眉上有一個特殊的花紋。
而孔懋甲,卻為手中的拜帖感到驚懼不已。
這是趙王當初與他相約的標記,如今在信箋的頁眉上就清晰可見。
“父親,怎么了?”孔有德詢問了一聲,輕聲說道。
孔懋甲沉吟片刻,輕聲說道:“你去親自將人迎至書房,老朽隨后就到。”
本來想親自相迎,但那般興師動眾,卻更容易惹人注目。
孔有德聞言,面上的疑惑之色,比往日更甚幾分,但礙于父命,也只能依言行事。
來人自然不是趙王之子陳淵,而是陳淵手下的侍衛,也就是那個青年。
落座在書房之中,看了一眼仆人上奉上的香茗,并沒有去接,而是目光咄咄地看向孔有德,倒是讓后者看的有些不自在。
孔有德道:“這位兄臺尋父親大人是?”
那青年冷冰冰說道:“討債。”
孔有德聞言,心頭一驚,暗道,這討債之說,又是從何談起?
不過,就在孔有德心思繁亂之時,外面恰恰傳來管家的聲音,高聲道:“老爺到。”
而說話的功夫,孔懋甲已經舉步進入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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