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賈珩在雞籠山所在大島與紅夷廝殺之時,護軍將軍董遷也與前江南大營的節度使水裕率領三千水師撲向赤嵌城。
因為先前在西北的戰事,董遷已由原先的京營護軍左領軍(參將銜),一路榮升為護軍將軍,官秩正三品,等同衛指揮使,率領整個中護軍,也是京營節帥的警衛部隊。
而賈菱也因為在對虜戰事中提拔為游擊將軍,而后的一系列水戰功勞,積功升遷為參將,而這一戰過后,顯然還要晉升。
三人率領幾千兵馬向著位于內港臺江對面的赤嵌城,也是荷蘭人的一座軍事要塞。
此刻,赤嵌城中駐扎的是臺灣總督普特曼斯的親信惠斯勒,其人率領大約兩千荷蘭士兵在此駐守,隨著時間過去,也收到了大批漢軍船只襲擊熱蘭遮城的軍報。
紅夷原本就在島上派兵不多,此刻在整個大島上也不多才幾千人,更多兵力是放置在總督官署的駐扎之地。
故而,聽到熱蘭遮城出現敵情,惠斯勒第一時間召集了手下的士兵,準備馳援上司。
然而,火銃“砰砰”的聲音伴隨著喊殺聲,在修建的炮臺要塞方向傳來。
“長官,漢人的人打進來了。”這時,一個頭發微微彎曲的水師將校,面色驚惶地進來稟告道。
惠斯勒面色大變,道:“迎敵!”
此刻荷蘭士卒以及軍兵手持火銃,向著沖殺至赤嵌城的漢軍殺去。
此刻,把守堡壘和要塞的荷蘭軍士,已經與漢軍的水師廝殺在一起,當火銃對射之后,就是近戰,不少荷蘭士卒被漢軍砍殺。
董遷率領一眾親衛,逢人砍殺。
等到夜色降臨,漢軍也沖進赤嵌城這座軍事要塞,殺傷不少荷蘭士兵。
大員島,熱蘭遮城 隨著戰事漸漸平息,官軍水師開始接管整個城池的防御設施,并且在整個城池中開展戒嚴。
傍晚時分,賈珩也與陳瀟在錦衣府衛的簇擁下,大步進入城中的安平堡,這座經由荷蘭人修筑的城池,占地廣闊,險峻高大。
賈珩與陳瀟進入城中,目之所及,可以看見白色鵝卵石鋪就的街道兩側,不少懸掛著夷文招牌的店鋪,緊緊關上大門,躲避兵禍。
也能看到一些漢人與夷文兩種文字結有的招牌,許是漢人的商賈開辦。
賈珩一邊兒派人張貼安民告示,一邊兒派出軍中文吏進荷蘭駐臺灣總督的官署中清理殘余的荷蘭士卒,并且尋找相關丁口簿冊,拿來翻閱查看。
這座城池中原本居住著不少荷蘭紅夷,當然,其中也不是沒有漢人。
當來到總督古堡之前,賈珩佇立片刻,目光復雜之色涌動,沉吟說道:“荷蘭殖民者占據此地將數十年,重又回至朝廷治下了。”
在此方歷史上,自前明嘉靖年間以來,荷蘭殖民者侵占臺南之地,再等到天下大亂,改朝換代之時,除卻在太祖、太宗兩朝追殺前朝朱明余孽,就不曾再涉足此地,直到被紅夷徹底竊據。
陳瀟不知賈珩的感慨,或許還帶著后世對海峽兩岸,再不統一,紅紅就老了的執念,如二月柳葉的細眉之下,眸光閃了閃,道:“里面清理的差不多了,我們先進堡城看看吧。”
賈珩點了點頭,踩過血跡未干的鵝卵石甬道,進入外墻粉刷的雪白的堡城。
此刻,賈珩的護衛扈從,錦衣府衛已經接管了這座荷占官署,四方警戒。
李述道:“都督,荷蘭方面的代表想要與都督談判。”
“談判?”賈珩看了一眼陳瀟,說道:“人呢?”
談判是需要籌碼的,如今荷蘭紅夷已經大敗,都是階下之囚,有什么資格與大漢談判?
不大一會兒,幾個膀大腰圓,身形魁梧的錦衣府衛押著幾位栗紅彎曲頭發的荷蘭紅夷,身形不停掙扎著,口中嘰里咕嚕嚷嚷著。
并非軍人打扮,似乎是文秘官員之類的角色,而韋麻朗這位東印度公司的隨員,赫然在列。
賈珩道:“去找個翻譯來,翻譯一下他們說的是什么。”
李述此刻押著一個員外模樣的中年人,開口道:“都督,這位是在紅毛鬼手下做事的漢人文吏。”
賈珩喝問道:“你姓誰名誰,為何要為荷蘭紅夷做事?”
那中年人臉上陪著滿是討好的笑意,說道:“這位將軍,小的姓李,名喚李懸,李家的遠方親戚。”
賈珩冷聲道:“告訴他們,荷蘭紅夷這幫強盜占據我大漢島嶼多年,現在是歸還的時候了。”
那中年員外連忙轉身給幾人翻譯著,而原本掙扎的幾人,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這位將軍,他們說他們雖然做了俘虜,但他們是荷蘭國中東印度公司的文官,不是軍人,想要給漢廷談判大員島的歸屬問題,否則如果長期沒有消息傳至國內,國內會派大批艦隊遠征大員島。”中年員外說道。
聽到東印度公司之名,賈珩心頭微動,冷笑一聲,道:“事到如今,還在威脅?”
說著,擺了擺手,喝道:“先押起來,好生看管,不得出了差池!”
他留這這些人,想拷問一些關于荷蘭本國之內的情報,以便后續海上爭鋒。
“是。”
錦衣府衛押送著幾個紅夷官員向遠處而去。
陳瀟道:“先進堡中官廳吧,里面關于島上的簿冊資料都搜羅出來了。”
賈珩點了點頭,闔上手里的簿冊,臉上現出一絲好奇之色,道:“幸在城中的紅夷居民并不多,這些紅夷都罰做苦役,以后大島要重新擴建城池,正缺勞役丁壯。”
荷蘭紅夷占據臺灣多年,沒少欺壓當地的原住民,將其罰做苦役,修建各種城池,也算是贖罪。
陳瀟眸光閃了閃,柔聲道:“先前那些被俘的海寇,也能與這些紅夷同列,一起罰為苦役。”
賈珩點了點頭,兩人進入已經收拾停當的安平堡城。
進入廳堂之中,賈珩看向內里布置,臉上不無感慨,喚上錦衣府經歷司的文吏,至文牘庫收集城中的文檔資料。
正如劉邦入咸陽以后,蕭何不去碰那些金銀珠寶,而第一時間將咸陽城中關于關中三輔的圖冊、書籍先搜集過來一般,這是了解寶島被殖民以后的第一手資料。
賈珩來到書案之后,開始翻看以漢字記載的資料。
陳瀟行至近前,柔聲道:“對了,城中的漢人商賈,最近想要見你一面。”
賈珩放下手中的簿冊,轉頭問道:“都是哪幾家的商賈?”
原本雞籠山大島之上是有海貿行船的商賈,如今見漢軍收復雞籠山大島,不少都過來想要給這支漢軍的帶兵將軍見一面。
島上之人尚不知親自領兵前來的是大漢衛國公。
陳瀟道:“有李家、劉家、林家的家主。”
“李家,剛才幫著紅夷做事的李家?”賈珩面色冷意彌漫了幾許,沉吟片刻,沉聲道:“先讓他們家回去,就說我大漢王師入境之后,秋毫無犯。”
閩地姓林、李、劉的人頗多,而且喜歡經商,荷蘭人雖然統治了大員島,但仍需要漢人商賈自閩浙之地將一些日用品販運至島上,供島上居民使用。
這是擔心兵亂影響自家族中家眷安危,提前一步,想過來見見他。
而這些人就和維持會的那幫鄉紳沒有什么兩樣,以往估計也沒少為虎作倀。
賈珩想了想,又道:“等明天晚上,我在總督府中設宴,招待城中的漢人商賈還有其他有頭有臉的人物。”
大島之上還有不少漢人商賈以及閩地漁民,這些人原本就圍繞在漢人商賈周圍。
這就是封建宗族的力量,想要實現皇權下鄉,又離不得這些鄉賢。
陳瀟輕輕應了一聲,轉身來到門口,吩咐著錦衣府衛回話去了。
賈珩說著,落座下來,看向去而復返的陳瀟,問道:“這兩天,赤嵌城那邊兒可有消息?”
陳瀟搖了搖頭,說道:“距離路程不遠,這會兒還不知有沒有拿下赤嵌城,不過我剛剛派人去查看消息了。”
賈珩清聲道:“赤嵌城內兵力更少,這會兒應該結束戰事了。”
正在這時,外間一個錦衣府衛進入屋中,輕聲說道:“都督,董將軍派人來報,說赤嵌城已經收復了,斬紅夷七百,俘虜一千二百,余下皆逃亡海上。”
賈珩面色一喜,吩咐說道:“給二將傳令,兩座城池換上旗幟和接管堡壘,以防豪格攜水師進兵島上。”
“是。”錦衣府衛抱拳一禮,然后轉身離去。
賈珩轉眸看向陳瀟,說道:“大島已經陸續收復,我這就書寫奏疏和軍報,向朝廷報捷。”
不僅是報捷,還要陳述大島后續的治理、開發方略,以及后續的海師籌建方略。
賈珩說著,提起毛筆尋了奏本,開始書寫這次戰事的簡報。
首先是敘述軍事奏報,雖然沒有徹底剿滅海寇勢力,但基本驅逐了荷蘭紅夷在島上的勢力,而后提出可作為海師的衛港,同時建議設置巡撫、置三司,移閩地之民至島上,化為一省,成為大漢的疆域。
等到徹底寫完奏疏,放下毛筆,不知何時,天色已黑,屋內也早已點起了燭火。
隨著腳步聲傳來,陳瀟端過一個木盤子,說道:“給你做了點兒吃的,這上面也沒有什么好食材。”
賈珩笑了笑,看向麗人,輕聲道:“我正說餓了呢。”
瀟瀟真是賢妻良母的典范,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來到近前,問道:“做的什么飯菜?”
“去洗手。”陳瀟打了賈珩的手,嗔白了一眼少年。
賈珩說話間,喚了錦衣府衛端過來一銅盆溫水過來,然后洗了洗手。
陳瀟也拿起筷子,柔聲問道:“都寫好了。”
賈珩道:“嗯,寫好了,等明天就派人以六百里加急遞送至京。”
可能大漢朝的滿朝文武并不明白,收復大島的意義,而崇平帝也只知道可以作為未來海貿大興的海師衛港,但后世之人都知道這一意義。
陳瀟想了想,輕聲道:“劉香等人已成喪家之犬,多半還會向其他地方逃亡,想要徹底剿滅,還要費一番周折。”
賈珩道:“楊氏三兄弟既已投降,讓他們派兵馬協助官軍橫掃整個南洋諸國島嶼。”
所謂皈依者狂熱,比如宋江征方臘。
另一邊兒,澎湖島上——
北靜王水溶領著江南大營水師以及粵海水師占據了這座島嶼,擊潰了劉香所部,怒蛟幫與金沙幫、四海幫等諸方海寇勢力,皆被官軍剿捕殆盡。
怒蛟幫幫主上官銳授首,而嚴青則領著金沙幫的殘余幫眾隨劉香的船隊逃之夭夭。
此刻,劉香率領船隊瘋狂向大島倉皇逃竄,在后方楊氏兄弟以及江南水師緊追不舍下,為了斷后,一路丟下不少船速不快的戰船和部眾。
如果加上澎湖之戰的沖突,劉香手下水師損傷過半,只得領著一萬余人馬向著大島撤去。
船隊一直逃亡了半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溫煦日光照耀海面,冬日的大海之上,寒風吹拂在臉上,凜冽刺骨。
劉香此刻心情沮喪,面無血色,幾乎連早飯都吃不下。
數年經營毀于一旦,先前的割據之夢盡數化為泡影。
漢軍實是可恨!
“嘭!”
劉香憤怒地猛拍了桌案,面上怒氣翻涌不停,目中戾氣叢生。
“大當家,前面就是安平島了。”一個頭目開口說道。
劉香臉色蒼白,說道:“派人去報信。”
他這次大敗而歸,真不知如何去見荷蘭人,可恨的是,手下的紅夷大炮也丟了不少。
“大當家,你看,上面的旗幟。”就在這時,劉香團伙手下的三當家,眼力出眾,眺望著城頭上飄揚的“漢”字旗幟,大驚失色說道。
“轟轟!”
島上的炮臺開始朝著臨近海岸的船只轟擊,當即就有一艘戰船中得紅夷大炮的炮擊,當即冒起滾滾濃煙,升起數丈之高。
“是漢軍,他們偷襲了大城。”有頭目大驚失色,急聲說道。
劉香臉上也現出懼色,驚聲說道:“這是抄了我們的后路!”
這才多久的功夫,這紅夷人也被漢軍打敗了?
那荷蘭紅夷的總督呢?
“大當家,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李魁奇目光凝重,開口說道。
劉香恨恨地看了一眼島嶼,目中現出一絲不甘,說道:“走,我們去呂宋的馬尼拉。”
眾人紛紛稱是。
旋即一艘艘戰船,向著呂宋島批量而去。
而在島上的漢軍也發現了劉香等人的船隊動靜,紅夷大炮向劉香逃亡的船只不停放著炮火。
水裕與董遷二將當即請命賈珩,率領手下兵馬登上裝備了紅夷大炮的船只,前往追擊劉香等眾。
一路追擊了近百里,在擊沉了十幾艘船只以后,終于在晚上返回,而劉香僅僅率領不足萬人逃亡馬尼拉島。
總督府 上午時分,日光照耀在堡壘城上,賈珩坐在帥案之后,正在處理事務。
聽到手下士卒來報的賈珩眉頭皺了皺,沉聲說道:“劉香所部應該是繼續向南洋島國逃跑了。”
“如果不消滅他們,等朝廷水師一走,他們還會卷土重來。”陳瀟清聲道。
“他們想逃,追上還是不好追趕的。”珩嘆了一口氣,說道:“等海師成型以后,再徹底剿滅吧,不過在此之前,不能走了豪格。”
“豪格遠道而來,四下軍需輜重并無別處補充,他們想要逃回朝鮮,勢必要登岸劫,補充軍需。”陳瀟道。
相比劉香等人遠遁馬尼拉這樣的海島,豪格等人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對海上的南洋諸國原就不大熟悉,一旦無法逃亡大員,就只能逃往朝鮮本國。
賈珩取過輿圖來看了一會兒,問道:“史侯那邊兒可有消息傳來?”
劉香可以逃,但豪格以及正藍旗還有朝鮮水師要留在此地。
陳瀟搖了搖頭,說道:“錦衣府衛眼下還聯系不上。”
相比陸地,在大海之上,軍情通傳更為不便,等雙方接到消息,都已經錯開了。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那就先等等。”
不大一會兒,錦衣府衛來報,護軍將軍董遷前來稟告。
賈珩道:“讓他進來吧。”
而后,董遷面上不無喜色,快步進入官署廳堂,朝賈珩行禮道:“末將見過節帥。”
賈珩笑道:“赤嵌城還有劉香追擊的如何?”
“赤嵌城已經落在我漢軍之手,俘虜了八百多紅夷,繳獲炮銃無數,還有財貨不可勝計,節帥還請過目。”董遷說著,將手中的軍報遞送過去。
賈珩讓錦衣府衛接過,凝眸閱覽,笑道:“不錯,這一戰,此外對紅夷的炮銃繳獲之后,裝備軍中,以對抗隨時來襲的豪格兵馬。”
此刻的豪格應該還不知道島上已經城頭變幻大王旗。
念及此處,賈珩說道:“去通知兩座城池的兵馬,讓懸掛的漢軍旗幟拿下來,遮掩一下,待吸引了豪格和女真水師近岸,我們攜裝備了紅夷大炮水師戰船攻擊。”
雖然,此刻的江南水師人手不多,但也有近萬人,從中抽調出幾十艘戰船,利用紅夷大炮還有燧發槍火銃,實現火力方面的壓制。
未必不能再次收割一場勝利。
董遷領命而去。
陳瀟想了想,好奇問道:“你先前怎么不以這般詐術吸引劉香?”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先誘詐劉香,這次可就誘不得豪格了,而且劉香對紅夷還有船只十分熟悉,而豪格遠道而來,兩眼一抹黑,容易偽裝欺騙一些,而且這戰略只能用一次。”
陳瀟點了點頭,說道:“豪格手下兵力未損太多,如果能傷其主力,后續也好解決一些。”
賈珩道:“嗯,收拾收拾,等會兒去見見島上的漢人商賈。”
陳瀟也不再多說其他。
另一邊兒,自從澎湖之戰,楊氏三兄弟反水以后,澎湖島再難把守,劉香領兵潰逃。
而豪格則率領女真八旗的正藍旗以及海寇的大批船隊,向大島逃去,身后的登萊水師,數萬船隊揚眉吐氣,在保齡侯史鼐的率領下,開始追擊豪格所部。
一望無盡的大海上,戰船乘風破浪,木質甲板上,豪格身披藍色泡釘盔甲,與眾八旗將校佇立眺望,看向遠處遙遙在望的陸地。
“王爺,情況有些不尋常,這海面上也太平靜了。”石廷柱看向平靜無波的海面,臉上不由現出凝重之色,提醒道。
按說前線大戰打得驚天動地,這后方的大島就沒有派船只出來巡查?
豪格詫異問道:“這有什么不尋常的?”
石廷柱搖了搖頭,道:“奴才也說不出來。”
阿巴泰提議道:“不若先派人上去看看,讓城中荷蘭人出來接應一下。”
豪格點了點頭道:“那就派人去看看。”
隨著接近島嶼,他也漸漸生出一股隱隱對的不安。
就在這時,吳守進說道:“王爺,紅夷的人來了。”
卻見遠處幾十艘紅夷戰船,逐漸接近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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