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殿中,帷幔四及的殿宇中,空氣明凈軒敞,地上鋪就著波斯地毯,熏籠之中的香料和檀香隨著青煙裊裊,散發出芬芳的香氣,內監和宮女坐垂手侍立,以便貴人吩咐。
宋皇后與端容貴妃坐在一張羅漢床上,正在招待著到訪的宋璟以及妻子沈氏和其女宋妍,此刻眾人尚未收到前殿的喜訊。
因為后宅宮闕重重,神京城的喧鬧熱烈氣氛還未傳到此處。
而宋璟過來是向宋皇后敘說宋老太公準備返回江南的事。
去歲江南還不太平,道路不靖,但現在無疑要順遂了許多。
宋璟道:“娘娘,父親他念叨了許多次,想要回鄉一趟,人上了年紀,就開始念著故鄉的山山水水。”
宋皇后一襲朱紅衣裙,云髻巍峨,雍美豐麗的臉蛋兒上,也見著悵然之色,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是我和妹妹不孝。”
宋璟道:“娘娘勿出此言,臣弟這次準備陪同父親大人一同回杭州,路上也好照顧。”
宋皇后想了想,再次嘆道:“父親回杭州老家,我這個做長女的應該送上一程,可宮中瑣事纏身,難以相送了。”
端容貴妃輕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瑣事纏身倒是其次,主要是哪怕是皇后也不可隨意歸寧,需要取得天子的同意。
正如原著的元春所言,骨肉分離,細想也沒有多少意趣可言。
沈氏道:“娘娘有這份心思,公公他已是老懷大慰了。”
說著,看向一旁的豆蔻少女,說道:“娘娘,我這次隨著夫君南下,妍兒有些放不下,還請娘娘看顧則個。”
她家妍兒也將近及笄之齡,宮里的風聲,皇后娘娘似有意將妍兒許配給梁王,但也不知又疑慮著什么。
咸寧公主與清河郡主作陪著,不由將目光投向宋妍,只見那張稚麗韶顏上氣質柔美、恬靜,宛如一株亭亭玉立、不蔓不枝的蓮花。
宋妍今天穿了一身粉紅色羅裙,梳著螺髻,額前覆著空氣劉海兒,臉蛋兒肌膚白膩,明眸盈盈一如秋水,鼻膩鵝脂的瓊鼻下是嫣紅如桃花的櫻桃小嘴兒,精致的五官頗有幾分姑姑的神韻。
宋皇后笑了笑道:“在本宮這兒就好了,本宮還說御花園的花開了,讓咸寧帶著她妍兒表妹四下轉轉。”
咸寧公主清眸微閃,看了一眼宋妍,清聲道:“母后,妍兒表妹喜歡讀書,說讓我去宮里收集的殿閣去看看呢。”
端容貴妃笑了笑,道:“妍兒瞧著身上書卷氣就多一些,將來也是個大家閨秀,平常都看什么書?”
宋妍道:“不敢當姑母夸贊,我平常也是隨意翻翻。”
沈氏道:“她這段時間看著那本三國話本,”
咸寧公主清眸閃爍,看向自家的表妹,輕聲道:“妍兒妹妹,我要不教你騎馬吧?”
妍兒妹妹的品格相貌真有點兒像母后,就是這性情,似乎有些外柔內剛。
宋妍柳眉之下的明眸微垂,語氣輕輕柔柔道:“表姐,我有些怕。”
沈氏笑了笑,柔聲道:“是呀,騎馬太險著了,妍兒她從小就沒有騎過。”
端容貴妃神色嗔惱地看了一眼咸寧公主,輕聲道:“咸寧,女孩家家的,學什么騎馬。”
非要將自家侄女再養出如咸寧的性子?
清河郡主輕輕拉了一下咸寧公主,藏星蘊月的眸子眸光流波,欲言又止。
宋皇后美眸凝睇看向咸寧公主,柔聲說道:“子鈺自從上次打了勝仗,一晃也有半個多月未有軍情遞送過來,前不久宣府那邊兒倒是傳來一場喜訊。”
咸寧公主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先生他這會兒需是正在與敵對峙的吧。”
如果她當初跟著先生去大同就好了。
宋璟道:“京中最近都在說,永寧侯在大同堅守城池,以守代攻,牽制著女真主力。”
從賈珩當初一戰而滅女真精銳,到目前為止再無建數,雖然有識之士都知曉與女真野戰難討便宜,但人心就是如此,見賈珩在大同沉寂,京中就漸漸有著一些閑言碎語的議論。
“陛下駕到!”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之時,殿外垂手侍奉的內監和宮女紛紛高喊了一聲,向著那黃色龍袍的中年皇者跪下行禮,陽春三月半晌午的春日明媚,空氣似乎漂浮著坤寧宮正殿兩側種植的各式琪花瑤草的馥郁芬芳,讓人心曠神怡。
崇平帝邁過門檻,進入坤寧宮正殿中,此刻相坐敘話的宋皇后以及端容貴妃、沈氏等人都起得身來,齊齊行禮。
宋璟朝著崇平帝行了一禮,拱手道:“微臣見過陛下。”
崇平帝心情不錯,目光少了往日的威嚴,語氣溫和說道:“叔玉平身吧。”
“謝過圣上。”宋璟道了一聲謝。
其他幾人紛紛見禮而罷。
此刻,宋皇后看向那滿面紅光,神色欣喜的天子,麗人嫣然一笑,恍若嬌媚春花盛開,說道:“陛下,外間可是有了什么喜事兒傳來?”
崇平帝道:“梓潼,子鈺在平安州取得一場大捷。”
終究是宋璟在側,崇平帝這會兒的心緒也平靜了許多,但語氣中的欣然仍是掩藏不住。
宋皇后聞言,“呀”了一聲,眉眼彎彎成月牙兒,神采飛揚說道:“子鈺又打贏了勝仗?”
前不久剛剛打贏了戰事,現在又打贏了勝仗?
端容貴妃也抬牟看向天子,清絕臉蛋兒上滿是期冀之色。
“這次與以往還有不同,除卻擊潰女真一旗半精銳外,就連女真奴酋皇太極都為紅夷大炮所斃。”崇平帝終究沒有忍住,臉上現出一絲暢快笑意。
宋皇后:“???”
宋璟已是面色倏變,心頭已是驚訝莫名,拱手道:“圣上,奴酋,可是那僭越的偽帝皇太極?”
崇平帝點頭道:“正是此老虜,今已授首平安州下,子鈺這一戰不僅殲敵近萬,還擊斃了奴酋,此戰可謂自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勝。”
宋皇后聞言,心神震動。
自開國以來,前所未有…陛下這評價。
咸寧公主眉眼欣喜流溢,問道:“父皇,先生怎么去了平安州?”
一旁的清河郡主眸光秋波盈盈,柔光瀲滟,秀美玉顏喜色籠罩。
小賈先生又打勝仗了?
宋妍抿了抿瑩潤微微的櫻桃小嘴,見著興高采烈的殿中眾人,目光閃過一抹好奇。
“子鈺奏疏中說,他領兵奔赴宣大兩地阻遏女真兵力,彼等頓兵堅城,久勞無功,勢必另出奇兵,子鈺先前知曉奴酋多半不甘心,果然在察哈爾蒙古屏障已失的局面下,率兵繞襲平安州,斷我大軍糧道,以謀大勝。”
這是密疏中的一些細節,賈珩先前并未在軍報中備述這些決策動機,但對天子還是披露一些底細。
平安州一戰大抵相當于,袁紹料定曹操率兵偷襲烏巢,提前準備了大炮,嚴陣以待,曹操肯定要吃敗仗。
崇平帝面色振奮莫名,說道:“經此一役,女真國主喪命,群龍無首,勢必禍起蕭墻,大漢中興在望了。”
宋璟適時起身,相拜說道:“微臣為陛下賀。”
崇平帝擺了擺手,說完,然后轉眸看向咸寧公主以及李嬋月,說道:“咸寧,嬋月,經此戰之后,你們兩個也算有了歸宿,等子鈺回來,朕就會賜婚。”
在回來路上,他就已經想好如何封賞子鈺,一公主、一郡主下嫁賜婚,爵封三等國公,如此一來,既可堵天下悠悠之口,又擔心晉爵過快,來日君臣相疑。
只是國公稱號,他一時間還未想好,不過等留待子鈺凱旋不遲。
咸寧公主眉間蘊著一抹羞色,道:“父皇,我和嬋月也不急的。”
她就知道先生不會讓她等這般久的。
李嬋月垂下粉鬢云鬟的螓首,那張嬌小可愛的臉蛋兒已是羞紅如霞,手里攥著賈珩昔日所贈的帕子,心情如折疊來回的帕子,皺成一團,難以理順。
她就要嫁給小賈先生了。
崇平帝看向兩個含羞帶怯的少女,威嚴、肅然的面容上帶著往日少見的慈愛笑意,說道:“那就再等兩年?”
“父皇。”咸寧公主聞言,芳心大急,輕聲說道。
崇平帝看向宋皇后以及端容貴妃,開懷一笑,也將心頭的喜悅流露出來,感慨說道:“怪不得人說,女大不中留。”
宋皇后黛眉之下的嫵媚美眸,笑意流波地看向羞喜交加的少女,那張芙蓉玉面艷若桃李,打趣說道:“咸寧,嬋月,你們兩個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母后。”咸寧公主清絕臉蛋兒上同樣浮起紅暈,婉麗動人。
至于小郡主早已不敢與宋皇后對視,只是胡思亂想著。
端容貴妃清麗玉頰上漸漸籠著一層喜色,說道:“原本還擔心不知怎么賜婚,現在好了。”
在下首坐著的宋璟,凝眸看著天家其樂融融的這一幕,心頭暗暗驚訝。
原本以為咸寧賜婚給永寧侯,沒想到長公主的女兒——嬋月也要嫁給那永寧侯。
雖然京里是這般流言,可一個公主一個郡主,怎么賜婚?
效娥皇女英故事?
坐在沈氏身旁的宋妍,柳葉細眉之下,那雙秋水凝露的眸子閃了閃,彎彎睫毛撲閃撲閃,心底有些不平靜。
咸寧表姐和嬋月姐姐都要嫁給那位永寧侯?
崇平帝低聲說道:“梓潼,容妃,你們最近好好幫著咸寧和嬋月籌備籌備,等子鈺班師回京,朕就可降下圣旨賜婚,兼祧寧榮兩府。”
如果不賜婚,炮轟敵酋首級的功勞還真不好封賞,但現在賜婚公主和郡主,封賞國公,已是天恩浩蕩。
以后還能再酌情根據功勛晉著賈珩的公爵,短期內不用擔心封無可封的問題。
雖然他春秋鼎盛,不用擔心什么,但還是要行君臣保全之道,以成來日君明臣賢的佳話。
宋皇后雍美、豐潤的玉容上,掛著淺淺笑意,聲音幾如黃鶯出谷,清脆悅耳,柔聲道:“說來,晉陽在金陵也有幾個月了,嬋月如果成親,她也該過來的吧。”
咸寧公主柔聲道:“母后,姑姑那邊兒忙著內務府在江南的事兒,倒也不急的。”
到時候姑姑挺著大肚子參加著嬋月的婚禮,這可真是…不成體統了。
李嬋月晶瑩剔透的芳心中也有幾許慌亂,分明想到了與咸寧公主一樣的事,清麗玉顏酡紅醺然,柔聲道:“娘親在江南忙著,那時候才看著了。”
宋皇后也不疑有他,秀麗雙眉之下,描著淡紅眼影的美眸,嫵媚流波地看向崇平帝,轉而岔開話題,問道:“陛下,子鈺什么時候班師?”
崇平帝道:“賊寇尚在北平府肆虐,朕想著京營或許還能再建新功。”
宋皇后:“…”
再建新功?好吧,現在奴酋殞命在平安州下,或許子鈺還能再打贏一場勝仗?
崇平帝沉吟道:“等女真退去后,邊患應該不如以往那般急如星火。”
其實,崇平帝所想未必,因為女真為了報仇雪恨,卷土重來之時攻勢定然更為迅猛。
宋皇后道:“陛下,這次大勝,陛下也可好好歇歇了,這段時間廢寢忘食,還當調養調養身子骨兒才是。”
崇平帝點了點頭。
端容貴妃這時,看了一眼恭謹而坐的宋璟,輕聲道:“陛下,臣妾三弟要陪同著父親去往老家,可否向圣上求個恩典?”
崇平帝看向一旁的宋璟,臉上見著一抹疑惑之色,問道:“容妃所言恩典?”
宋璟從椅子上離座起身,朝著崇平帝行禮參拜說道:“圣上,父親大人他故土難離,思鄉情切,還請容微臣送父親大人歸家,略盡孝道。”
崇平帝聞言,明白了原委,稍稍沉吟片刻,說道:“宋公在京城也有十幾年了,既然思鄉情深,那就回家頤養天年吧。”
當年,崇平帝登基成帝,宋太公也沒少出力,乃至知曉天子的一些秘密,其實羈留在神京也有此番緣故。
宋皇后離座起身,欠了一禮,酥軟柔糯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道:“臣妾多謝陛下體諒。”
端容貴妃也起得身來,向崇平帝道謝。
崇平帝面色頓了頓,笑了笑,說道:“原也是應該的,明年春上不是幾家妃嬪出宮省親,皇后也可南下走走親戚。”
宋皇后畢竟育有兩子,自然不像年輕妃嬪那樣規矩重,不可離得宮中半步,母儀天下的皇后,倒也不至于。
宋皇后抬起雪膚玉顏,柔聲說道:“臣妾如何舍得陛下一人在京?”
崇平帝面色現出一抹緬懷,感慨道:“說來,朕也有許多年未至江南了。”
如果革除積弊,說不得他也要南巡江南,在金陵故都處理國政,但在此之前…
前日太醫說,太上皇的身子骨兒漸至油盡燈枯。
如今奴酋授首,前恥盡雪,等會兒再去看看太上皇。
就在坤寧宮中的帝后妃三人敘說著賈珩大勝一事時,此刻的寧榮兩府,未等賈政從朝堂上返回,榮寧兩府已從外間的喧鬧和熱烈中聽到一些捷報的喜訊傳來。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坐在一張鋪就著軟褥的羅漢床上,正在與王夫人、邢夫人敘話,今日鳳姐不在,去了寧國府。
至于李紈已住在大觀園中。
“老太太,老爺回來了。”
賈母正問著一個嬤嬤外間傳揚的喜訊,笑道:“快去將人請過來。”
不大一會兒,迎著王夫人的疑惑目光,賈政從外間進得榮慶堂,恭恭敬敬地朝著賈母行得一禮,說道:“見過母親。”
看著身穿緋袍官服的賈政,賈母點了點頭,問道:“剛剛聽嬤嬤說,外面都在傳著珩哥兒在平安州又打了大勝仗?”
賈政落座下來,語氣難掩振奮說道:“正要和母親說,宮里已經說了,珩哥兒在平安州擊潰了女真近萬敵軍,擊斃了皇太極,圣上聞聽此信后,龍顏大悅,北邊兒的戰事快要結束了。”
一國國主被炮銃轟殺,女真自然無心難侵,說北邊兒的戰事即將結束,倒也沒有說錯。
賈母聞言,蒼老面容上喜色流溢,說道:“政兒,這可真是一樁大喜事兒了,我就說珩哥兒是個了不得的,自去了北邊兒,捷報一個挨著一個。”
賈政道:“母親,這個和上次還不一樣,這女真虜酋都殞命在平安州,散朝時間,同僚說這是三十年來戰果最為輝煌大勝,珩哥兒說還尋到了那虜酋的首級,等著回來呈送上去。”
賈母面色震驚,說道:“這…”
作為當年大漢朝頂尖武勛的親眷,經賈政一提醒,自然回憶起二十多年前的種種。
“這般一說,這是開國以后的頭一件大功?”賈母道。
賈政道:“朝中同僚所議,幾是大差不差。”
賈母怔了片刻,吩咐著一旁伺候的鴛鴦,對著鴨蛋臉上喜色流溢的少女說道:“去東府知會一下珩哥兒媳婦兒,就說珩哥兒打了個大勝仗。”
說完這些,賈母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手中輕輕轉動著佛珠,面色蒼白如紙,心頭已然說不出什么滋味。
邢夫人臉上卻掛著繁盛笑意,說道:“老太太,珩哥兒這次回來,爵位弄不好還要往上升一升吧?再升可就是公爵了,那真是光耀祖宗門楣了。”
王夫人轉動佛珠的手微微一停,心頭說不出什么滋味。
公爵?榮國公活著的時候就是公爵,那位珩大爺才多大一點兒,就是公爵?
賈母道:“現在還不好說,但也大差不差。”
賈母用了賈政方才的話來,心頭也是復雜莫名。
再升可真就是公爵了,小國公雖也是國公,但那是策襲祖宗的爵位。
當年的那個柳條胡同,還在榮慶堂梗著脖子,一臉不憤之氣的少年,竟已是公爵了?
賈母一時間有些心神恍惚。
而賈政卻手捻胡須,面帶喜色。
此刻,隨著得了賈政的確認消息,整個榮國府都籠罩在一片喜氣洋洋中,在母的吩咐下,林之孝兩口子吩咐著賬房給府中的嬤嬤、丫鬟發著喜錢。
大觀園,蘅蕪苑 相比榮寧兩府的人事喧鬧,蘅蕪苑收到消息的時間明顯要滯后一些,此時此刻未曾聽到外間傳來的捷音。
正是三月時節,百花爛漫,曾經題著“蘅芷清芬”匾額的庭院,假山藤蘿薛荔,散發出一股寧神定意的清香。
而古色古香的房屋之中,寧靜清幽,穿過嶙峋山石的疊嶂假山,可見西廂房下種著一盆盆花卉。
西廂房,立柜旁的一方書桌,其上未見絲毫名貴的物件擺設,著藕荷色襖裙,身形豐腴的少女,坐在太師椅上,螓首微垂,看向手中的賬簿查閱,這是賈珩在京中的一些產業鋪子上個月的收支盈余。
寶釵那張梨蕊臉蛋兒上滿是專注神色,聚精會神地籌算著賬簿上的收支數字,不時提起放在筆架上的毛筆,在簿冊上書寫記載。
這時,鶯兒端上一盞茶,說道:“姑娘,喝口茶。”
寶釵接過茶盅,輕輕呷了一口,抬眸看向鶯兒,問道:“什么時候了?”
“回姑娘,快午時了呢。”鶯兒笑了笑,說道:“大爺這個月手下的鋪子,盈利了快三四萬兩了呢。”
寶釵又喝了一口茶,柔聲道:“有些鋪子是京中的好營生。”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薛姨媽的聲音:“乖囡,忙什么呢?”
此刻的薛姨媽尚未收到神京城中平安州大捷的音訊,只是過來尋著寶釵有事。
寶釵聞聲,放下手中的賬簿,看向挑簾進來的自家母親,梨渦淺笑說道:“看看賬本,媽,你怎么來了?”
“過來看看你。”薛姨媽白凈面皮上見著繁盛笑意,看向寶釵書案上的簿冊,笑問道:“乖囡,幫著珩哥兒看的什么賬本?”
現在寶丫頭和珩哥兒簡直儼然夫妻一樣,也不知兩人現在走到了哪一步。
寶釵道:“上個月的收支賬簿,清點一下利銀余額。”
說著,挽起薛姨媽的手,來到靠著窗戶的炕榻上,母女二人隔著一方小幾而坐,這時,鶯兒端上斟好的兩杯茶,遞送過去。
薛姨媽笑意盈盈地看向寶釵,說道:“寶丫頭,咱娘倆兒說兩句體己話。”
寶釵柳眉下的水潤星眸瑩光微微,心頭微詫,抿了抿飽滿瑩潤的唇瓣,說道:“媽,你說吧。”
這時,不用寶釵使個眼色,鶯兒就自覺地退出了廂房,走之前還示意著薛姨媽一同前來同喜、同貴,都離了廂房。
一時間,廂房中僅僅剩下母女二人。
薛姨媽笑了笑,柔聲道:“乖囡,你與珩哥兒也認識有一年多了吧?”
寶釵一時摸不清自家母親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柔聲說道:“是有一年多了,都快二年了。”
時光飛快,從寶釵前年秋冬之交進京,到今年春天,說著說著也快二年了。
薛姨媽語氣頓了下,打量著自家女兒,整理著言辭,說道:“你和珩哥兒在一塊兒這么久,媽心里有件事兒倒是挺擔心。”
寶釵聞言,水潤杏眸蒙上狐疑之色,笑了笑說道:“媽,您擔心什么?”
薛姨媽斟酌著言辭,說道:“乖囡,你和珩哥兒…你們究竟到哪一步了?”
寶釵:“???”
什么哪一步?不是談婚論嫁的一步嗎?
旋即,心思晶瑩剔透的少女頓時明白過來,靡顏膩理的豐潤玉顏騰地羞紅成霞,似嗔似羞道:“媽,你問這個做什么?”
“媽這不是擔心你嘛,你和珩哥兒時常待在一塊兒,你又在園子里,這如兩口子一樣。”薛姨媽說著,也自覺有些臉熱,只得道:“乖囡,別讓人瞧了咱們的笑話才是。”
寶釵一張雪膩臉蛋兒已然羞得通紅,嗔惱道:“媽,你胡說什么呢?我們是…是發乎于情,止乎于禮。”
想起那人對她身子的癡迷和賞玩,還有她和他的互相取悅,也算是止乎于禮的吧?
薛姨媽聞言,心下稍定,又打量了寶釵半晌,捕捉著眉眼含羞帶怯的少女,眼角無聲流溢的一絲動人嫵媚,心頭咯噔一下,低聲道:“乖囡,那到了哪一步了?”
寶釵芳心羞不自抑,低聲說道:“媽,你別問了,還沒有夫妻…之實的。”
這讓她如何說?
“薛姨媽聞言,心頭暗松一口氣,微笑道:“乖囡,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昨個兒聽你姨母說,珩哥兒現在外面打仗,許多事也不好說的,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這兵事兇險,如是不小心吃了敗仗,嗯,你現在還好一些。”
寶釵聞言,不由蹙起了秀眉,杏眸見著不解,問道:“媽,好端端突然說這些做什么?”
薛姨媽左右張望了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就是這么一說,總之這祖宗傳下的規矩還是有著道理的,不可無媒茍…總之,不能吃了大虧。”
隨著賈珩與女真相持日久,北平方面不停傳來敗報,那天南安太妃就提及賈珩有可能吃敗仗,受得宮中責問。
南安太妃不愧是武勛世家的當家老太太,分析的頭頭是道,提及賈珩在大同困守孤城的窘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薛姨媽就有些留了意,覺得穩當一些比較好,真的事有不測,還有著轉圜的機會。
寶釵聞言,卻容色霜白一片,貝齒咬著下唇,顫聲說道:“媽,我生是他的人,縱是死了也是他的鬼,你別說這些了。”
薛姨媽面色倏變,驚聲道:“乖囡,你要這樣,那我和你哥哥怎么辦?你說珩哥兒也是的,現在偷偷摸摸的,這都沒給你個名分呢。”
提及名分一事,寶釵玉容微頓,抿了抿粉唇,嘆了一口氣說道:“媽,你不懂的。”
她已經認準了他,豈能三心二意的?
薛姨媽卻有些擔心,叮囑說道:“寶丫頭,我也是為了你好,就算真的…你也千萬別做傻事,人這一輩子長遠著呢。”
寶釵卻螓首低垂,一時不語。
想了想,清聲道:“媽今個兒怎么說起這個?珩大哥手下的人前不久不是剛剛打了勝仗,一切都好著。”
薛姨媽嘆道:“這不是南安太妃前個兒過來說,我在旁邊兒聽著覺得也有一些瘆人,打仗的事兒,勝敗禍福,誰都說不準,就過來問問你。”
寶釵搖了搖頭,道:“媽,珩大哥這次一定會打贏的。”
看著言之鑿鑿的自家女兒,薛姨媽笑了笑道:“那自然是好事兒,媽也希望他能打贏,總之,丫頭你現在還有著轉機,只要還是…不管怎么樣,咱們都吃不大虧。”
只要還是黃花閨女,縱然珩哥兒真的壞了事,那還有機會。
見寶釵臉色難看,貝齒緊緊咬著唇,情知自家姑娘不愛聽這話,連忙打住,轉而道:“就算沒有那些也是好的,等你們訂了親,成了婚,洞房花燭的,也省得外人不清不楚,落得人家笑話。”
寶釵白膩無暇的玉頰通紅如霞,羞道:“媽。”
薛姨媽見狀,笑了笑道:“乖囡,你是個心里有數的,可不能稀里糊涂被人騙了身子。”
寶釵此刻螓首低垂,沒有應著,芳心卻幽幽嘆了一口氣。
如是騙了身子,反而早就定了名分,也不是現在名不正言不順的。
比著旁人,她除了身子,還有什么能幫著他的呢?
念及此處,少女心頭頗有些不是滋味。
自回來之后,就沒有再纏著她了,怕是這身子…他也有些膩了吧。
而就在這時,鶯兒已經從外間跑進來,俏臉之上喜色流溢,迎著母女二人疑惑的目光,笑道:“姑娘,太太,大爺在平安州取得大捷,外面都在傳著呢。”
薛姨媽:“…”
大捷?不是,平安州在哪兒?
寶釵芳心一喜,晶瑩杏眸看向鶯兒,連忙追問道:“什么大捷,外面都是怎么說的?”
鶯兒柔聲道:“姑娘,外面說大爺在平安州又殲敵近萬,好像還擊斃了女真虜酋,叫什么來著,好像是一國之主,還說這次功勞立的比先前都大呢。”
少女說著,心頭歡喜不勝。
姑爺這次回來,只怕更為了不得了,她家姑娘的正妻名分大抵也該有了著落。
薛姨媽白凈面皮跳動了下,目光閃爍,不由問道:“那究竟是多大的功勞?”
寶釵此刻,聽著鶯兒所言,心緒激蕩,以致粉膩臉蛋兒浮起一層淺淺紅暈,水潤杏眸目光盈盈如水,柔聲道:“如是擊斃奴酋,功勞只怕都能封著國公了。”
這就是她的男人,這一仗回來,應該晉爵國公了。
薛姨媽聞言,心頭一驚。
公爵?國公?這真就是國公了?
是了,珩哥兒先前已經是一等侯,原本打了一場仗,二老爺說如是旁人一戰封侯都是有的,那就是公爵?
不到二十歲的國公?
薛姨媽心神震動,轉而看向寶釵,說道:“寶丫頭,你與珩哥兒的事等會兒當著老太太的面,得及早定下來,不能再拖了,等他回來,讓他趁著功勞向宮里求婚。”
寶釵:“…”
薛姨媽也覺得有些過于熱切,但還是說道:“乖囡,我原本就是想早些定下來,你年歲也不小了,這么拖著都成老姑娘了,你十三四歲就跟著他,都兩年了,他必須得給個說法。”
寶釵:“???”
這話說的怎么給她被始亂終棄了一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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