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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賈珩甚至……一等侯

江南大營  天穹陰沉不雨,秋風吹動著營房四周種植的樟樹、榆樹以及梧桐樹,不時發出沙沙之音。

  此刻中軍營房之內——

  河南都指揮使瞿光,以及果勇營的將校蔡權、謝再義聚攏在中軍營房中,聽完將校斥候的稟告,面上多是現出凝重之色。

  還是那句話,江南江北大營新練未久,步騎因為得河南都司兵馬的調撥和補充,戰力尚可一觀。

  而水師戰力,就很難與來勢洶洶的虜寇以及朝鮮水師硬碰硬。

  江北大營的六千水師再加上甄鑄搞崩的鎮海軍一萬余,尤其是后者,當初一戰損失七八千,現在還沒有回復過來元氣。

  多鐸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而朝鮮全羅道的朝鮮水師,的確是一支水平很高的水師,并不是什么魚腩。

  “安南侯到。”就在瞿光與謝蔡兩將商議著部署之時,軍帳外的校尉高聲喚了一聲。

  中軍營房中的諸將聞言,面色微頓,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都是暗自戒備,不過轉念之間,都知道安南侯此時過來查問情況,倒也屬情理之中。

  其人頭上還掛著檢校江南大營節度使的官銜,只是賈珩通過圣旨已經全面接管了江南江北大營,并且授權瞿光、蔡權、謝再義等將校統領兵馬。

  不大一會兒,安南侯葉真一身玉帶蟒服,頭戴官帽,在家將葉成的陪同下進入營房,雙方互相見禮而罷。

  葉真單刀直入問道:“瞿將軍,謝將軍,現在敵軍已在海域挑釁,海寇逼近侵略,未知江南大營是何應敵方略?”

  瞿光默然片刻,說道:“侯爺,根據節帥離京之前的囑托,如果女真人卷土重來,水師暫不大舉出海迎敵,與沿江配合步騎驅逐,等待援兵以及節帥回來。”

  說來也巧,這策略其實與探春分析的一般無二,當然也是目前江南江北大營能采取的最好辦法。

  葉真皺了皺眉,問道:“江北大南大營水師戰力如何?”

  瞿光回道:“江北大營水師六千,江南大營鎮海衛水師九千,合南北二營,水師兵力現在不足一萬五,不少還是新近募訓,疏于戰陣,如以兵力而言,需等福州水師的策應。”

  如果以一萬五的水師與多鐸帶領的“外籍雇傭兵團”會戰,很容易因兵力較少而吃上一敗仗,如果官軍被擊潰,就會徹底失去水軍,整個江南之地就會任由虜寇縱橫。

  葉真面色凝重,默然片刻,問道:“永寧伯什么時候回來?”

  那位少年武勛不歸,水師的確不宜出戰,等待援兵才是上策。

  蔡權接話說道:“幾天前,軍情急遞就已送了過去,節帥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葉真想了想,看向瞿光以及蔡權,說道:“現在敵軍壓境,金陵城中人心惶惶,本侯之意先抽調一部分江南大營的兵馬,鞏固金陵城中的防御,幫助金陵官府維持治安,瞿將軍覺得如何?”

  這一次比起當初甄鑄兵敗,還要讓金陵百姓恐慌,因為女真號稱五萬大軍。

  瞿光道:“侯爺,方才謝將軍已經提議,調撥了江南大營五千兵馬登城防守。”

  葉真點了點頭,凝眸看向幾人,問道:“瞿將軍,其他幾省的求援信都發出去了嗎?”

  瞿光道:“幾天前,已向浙江、福州、登萊方面請求調撥水師,多方夾擊虜寇水師。”

  葉真聞言,面色微頓,終究將到了嘴邊兒的接管江南大營的話咽了回去。

  中軍營房中頓時陷入短暫的沉默。

  而恰在這時,忽而從外間跑來一個傳令的校尉,快步進得軍帳,拱手道:“諸位將軍,節帥回來了。”

  此言一出,原本在軍帳之中,正自死一般寂靜的安南侯葉真以及瞿光,兩人面色都是微微一變,繼而是臉現喜色。

  哪怕是安南侯葉真心頭都暗暗舒了一口氣。

  可以說,如今的江南江北大營,正缺著一個拿主意的主心骨。

此刻,中軍大營之外  不知何時,天穹再次飄起雨絲,天地蒼茫。

  數十錦衣緹騎簇擁著一個身穿蟒服的少年,在江南大營軍卒的迎接下,下了馬。

  賈珩一臉的風塵仆仆。

  自接到金陵傳來的飛鴿傳書之后,賈珩就與陳瀟領著大批緹騎,從南昌府快馬向著金陵趕來,而后續押送著火銃和紅夷大炮的騾馬隊伍,則仍在官道上向著金陵快速抵進。

  陳瀟眺望著遠處的營房,清眸閃了閃,低聲道:“我們回來的還算及時,大戰未啟。”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以江南大營水師的戰力,未必是女真和朝鮮水師的對手,如想全殲來犯之敵,需要好生布置一番。”

  他這次就是要一舉殲滅女真的仆從軍——朝鮮水師,這是一支能夠影響漢廷自海路進軍遼東的威脅。

  瞿光等一眾將校自營房而出,來到近前,見果是賈珩,面色多是見著激動之色,抱拳拱手道:“末將等見過節帥。”

  賈珩看向瞿光和謝再義等人,伸手相扶,爽朗笑道:“諸位將軍免禮。”

  而后,抬眸看向安南侯葉真。

  葉真面容沉毅,目中見著敬佩之色,笑道:“永寧伯別來無恙。”

  賈珩點了點頭,道:“侯爺一向可好。”

  眾將簡單寒暄而罷,隨后賈珩大步進入中軍營房當中,此刻江南大營的將校站滿了整個中軍營房。

  瞿光來到懸掛的江南沿海輿圖之前,地簡單介紹完敵情,道:“節帥,現在敵寇在海門等地邀戰,松江府和蘇州府的衛所也報來,大批海寇沿海騷擾。”

  賈珩道:“如先前定計,以步騎驅逐獵殺,只要對方船只靠近海門,我水師前往驅逐,但在這幾天當避其鋒芒,不宜發生大的會戰。”

  紅夷大炮還有幾天才能運來,在大炮派來之前,哪怕他親領水師出戰,也未必能討上什么便宜。

  安南侯葉真忽而開口道:“永寧伯,敵方水師可能在海門逼迫我軍水師回縮,然后橫行沿海,而福州水師前來相援的這一段時間,女真領兵急攻,所帶糧草輜重不多,以水師劫掠蘇州、太倉等地,如是我軍一味避而不戰,終究并非長久之計。”

  可以等等福州水師相援,但也很難久拖不決。

  賈珩沉吟說道:“敵寇求戰心切,在于客兵前來,軍需不繼,只要我等拖上五六天,待敵寇銳氣先失,還當另有轉機。”

  “另有轉機,五六天?”葉真眉頭緊皺,心頭多少有些疑惑。

  “一來是等候從濠鏡引來的一批最新炮銃,二來是等候浙江、登萊等地水師相援。”賈珩解釋道。

  葉真眉頭挑了挑,問道:“紅夷人的炮銃?”

  紅夷人炮銃的名頭,他也聽過,只是想來比起朝廷軍隊,也未必說強上多少,永寧伯將寶押在紅夷人的炮銃之上,似乎有些冒險了吧。

  賈珩點了點頭,道:“紅夷人的炮銃,性能略強于佛郎機炮,如是持炮銃與女真進行大規模海上水戰,我軍當如虎添翼,有著以少勝多的希望。”

  葉真聞言,點了點頭,道:“這般拖上一段時日也好,只是城中輿論未免嘩然。”

  如果幾天沒有進展,金陵城中不定說什么的都有,說不得又開始唱衰賈珩,甚至向朝廷彈劾賈珩。

  賈珩道:“這個倒不用擔心,出兵時機事關成敗,不是那些不懂兵事的文官可以置喙的,還望安南侯不要為了安定人心,將今日布置與彼等訴說,等明天下午我前往海門。”

  有了這幫人的“拖后腿”,才能最大程度地麻痹多鐸,以為官軍心存懼怕,龜縮不出。

  “自然不會。”安南侯說道:“不過,永寧伯返回金陵坐鎮,這消息也當迅速擴散出去,以便穩定人心。”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等下就讓人傳揚消息。”

  雖然他不認為這短期的安定人心有什么作用,隨著幾天他堅守不出,金陵城中的一些官員想必又開始蹦跶起來。

  而隨著時間過去,賈珩返回金陵,前往江南大營坐鎮的消息,也漸漸傳至金陵城中,原本惶恐不安的人心果然定了下來。

  不管如何,先前的海門大捷是切切實實地戰勝了女真,永寧伯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縱然真的敗了,也給他們爭取逃亡的時間。

  這是此刻金陵城一些致仕官員的想法。

  賈珩也在江南大營向眾將分派任務,謝再義領著一支兵馬前往松江府、太倉府機動策應,對付虜寇。

  謝鯨則領步卒加強金陵城中防御,而蔡權返回江北大營,沿江河布防。

  待布置完之后,已近傍晚時分,賈珩與陳瀟快步向著金陵城返回。

寧國府  已是傍晚時分,尤氏已經吩咐著后廚準備著飯菜,招待著來訪的曹氏以及李紋、李綺還有甄蘭。

  因為賈珩不在家中,不管是曹氏還是甄蘭,幾個人這段過來串門兒做客,多是被留客在寧國府。

  此刻,后宅廳堂之中,窗外雨打芭蕉,穿林過葉,而屋內燭火明亮,人影憧憧,黛玉正與寶釵下著五子棋。

  這項由賈珩發明的簡單玩法,已經在寧榮兩府風靡了起來,相比圍棋的費時費神,五子棋規則要簡單許多。

  寶釵手中捏著一枚棋子,放在棋坪上。

  而探春則與甄蘭一同說話,敘說著史書,自從兩個人談論著兵事以后,甄賈兩家的兩位三小姐還真有些惺惺相惜。

  湘云則是與李紋、李綺在一旁來到紅木書案前,圍著一副山水書畫前品鑒著。

  李紋和李綺都學了畫畫,雖然談不上什么大家之風,但也有模有樣。

  就在一眾鶯鶯燕燕各得其樂之時,忽而前院一個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說道:“尤大奶奶,林姑娘,珩大爺回來了。”

  而這一句話,恍若為鮮活美好的畫面按下了暫停鍵,屋中的少女都是停下手中的事情,齊刷刷地看向那嬤嬤。

  明亮燈火映照之下,精致如畫的眉眼或郁郁含煙,或水潤盈盈,或靈氣如溪,或英睿明亮,或明光熠熠,或溫寧婉靜。

  湘云訝異問道:“珩哥哥現在在哪兒呢?”

  “從花廳正往這邊兒過來呢。”那嬤嬤笑著說道。

  前院通往后宅的回廊上,斜風細雨撲面而來,賈珩與陳瀟快步而去,向晴雯詢問著家中的情況。

  晴雯道:“公子,三姑娘和云姑娘,還有寶姑娘她們都在這兒呢。”

  賈珩面色微頓,目中現出驚訝,寶釵,她怎么也來了?

  跟著的陳瀟,瞥了一眼賈珩,捕捉到那一抹疑色,蹙了蹙眉,心頭難免冷哼一聲。

  這般一看,多半是薛家的姑娘也和他不清不楚。

  賈珩想了想,決定先緩緩黛玉的情緒,輕聲說道:“晴雯,我這會兒身上風塵仆仆,先去沐浴更衣。”

  給黛玉一段時間冷卻情緒,他反正是擔心等會兒黛玉月余未見,驟見之下,一下子沖進他懷里。

  賈珩看向陳瀟,道:“瀟瀟,你也去洗個澡,換身衣裳。”

  陳瀟面色如霜,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在月亮門洞處分開行走,前往自己所居的庭院。

  賈珩則與晴雯來到平時沐浴的廂房,沐浴而罷,換上一身玉色斑斕錦袍,這才向著后宅而去。

  抬頭望去,暮色低垂,偌大的寧國府廊下檐瓦已經各處挑起了燈籠,在秋風冷雨中隨風搖曳不停。

  后堂之中,一眾少女都翹首以望,如非剛才丫鬟過來稟告,賈珩先去沐浴更衣,如湘云和探春已經前往去迎著賈珩。

  “大爺過來了。”

  就在眾人期待的關口,只見珠簾嘩啦啦響動,豐神如玉,蕭軒疏舉的少年,跨過門檻,不疾不徐行來,而晴雯卻早已不見了身影。

  “珩哥哥。”湘云率先喊著,從椅子上起身,然后快步上前,看向對面的少年。

  其他幾個女孩子都是笑著看著這一幕。

  湘云天真爛漫,加上年歲小,眾人都倒也沒往別處想著。

  賈珩拉過湘云胖乎乎的小手,輕笑道:“云妹妹,什么時候過來呢?”

  “過來好幾天了,都在府中待著,大姐姐和寶姐姐還來了呢。”湘云說著,看向寶釵。

  見賈珩目光投來,寶釵玉容微頓,抑制住激蕩的心緒,只是點了點頭。

  此刻,黛玉看向那張魂牽夢縈的面孔,罥煙眉下的星眸,不知為何蒙起了一層霧氣,鼻子微酸。

  珩大哥他憔悴了許多。

  終究是顧及人多,再加上剛剛經過一段時間的情緒冷卻,黛玉倒沒有太多失態表現。

  紫鵑在一旁盯著黛玉的神色,適時拉了拉絳珠仙子的衣袖,示意自家姑娘收斂一些,別讓人瞧出端倪。

  寶釵此刻將一雙瑩潤杏眸也看向賈珩,先前原還想留意著黛玉的神色變化,但再見那人,心底強烈的思念涌起,哪里還顧得上別人,同樣是目不轉睛地看向賈珩。

  好在這個時候,廳堂中的眾人目光都是落在那少年身上,誰也不用說誰。

  哪怕是一雙如小鹿生怯,靈氣如溪的目光,也投將過去,時而低下頭來。

  這時,探春開口問道:“珩大哥可知道金陵這邊兒出事了。”

  “我知道了,第一時間趕過來。”賈珩道。

  鴛鴦輕聲道:“大爺,先坐下說話吧。”

  這位“人間清醒”的少女卻將寶釵、黛玉的目光收入眼底,心底幽幽一嘆。

  薛姑娘和林姑娘只怕也與他…

  賈珩在楠木椅子上落座下來,襲人奉上香茗,輕笑說道:“大爺,請喝茶。”

  賈珩點了點頭,端起抿了一口。

  湘云好奇道:“珩哥哥怎么去了這么久啊。”

  賈珩道:“時間都耽擱在路上了,其實在濠鏡也沒有多久。”

  “濠鏡那邊兒都說頭發是紅頭發,藍眼睛,是真的嗎?”湘云明眸熠熠,好奇問道。

  賈珩笑道:“有的是那樣,倒也不全是,這次從濠鏡帶來一些夷人,云妹妹到時候可以看看。”

  探春問道:“珩大哥事情都辦妥了吧。”

  賈珩道:“都辦妥當了,聽說這邊兒出事兒我就回來了,好在金陵還算太平,妹妹與云妹妹、薛妹妹也來了。”

  一眾小姑娘中,寶釵與黛玉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反而擔心過于親近地相詢引人懷疑,都是由湘云和探春兩個詢問。

  賈珩問道:“三妹妹,大姐姐呢?”

  許久不見,他也有些想元春了,相比甄氏雙妃,其實還是元春給他的感觸更好,珠圓玉潤,溫柔體貼。

  其他的都是小姑娘,碰又不好碰。

  “大姐姐還在長公主府上,咸寧公主還有清河郡主這次都來了。”探春柔聲道。

  賈珩點了點頭,道:“等用過晚飯過去看看不遲。”

  只能等晚些時候過去與元春、晉陽相會了。

  黛玉一雙熠熠生輝的星眸,一瞬不移地落在賈珩的臉上,含情凝睇,粉唇微啟,開口說道:“珩大哥,城里現在人心惶惶的。”

  賈珩將目光投去,與黛玉那雙霧氣幽然的眸子對上,心底微微一動,為防被人看出端倪,不動聲色地錯開眼神,低聲道:“明天下午還要去一趟通州衛港。”

  “珩大哥還要走?”黛玉星眸凝露,訝異問道。

  其他人也都是看向賈珩。

  賈珩輕聲道:“需要前往通州衛港查看查看。”

  黛玉與他有一個多月未見,應是想他了,這年紀的黛玉的確有些粘人。

  嗯,還有一個寶釵。

  賈珩轉眸之間,卻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寶釵,相比黛玉目中綿綿情意難掩,那雙水潤杏眸中倒是克制許多,斂藏著溫柔和思念。

  賈珩也不好多看,轉眸不由掃向在寶釵下首坐著的甄溪,頓時如受驚的小鹿般逃入森林,只留下草葉搖晃。

  賈珩頓了頓,卻是看向甄蘭,問道:“蘭妹妹也來了。”

  甄蘭落落大方,目光膽大地打量著賈珩,輕笑說道:“在家中無聊,就過來看看,方才還和探春妹妹說現在的江南江北大營怎么用兵呢,珩大哥這是剛剛從江南大營回來吧。”

  賈珩笑了笑,轉眸看向探春,問道:“三妹妹是怎么說的?”

  甄蘭將探春的分析簡單說了一遍,道:“珩大哥覺得三妹妹說的對嗎?”

  再沒有去向當事人求證更能得到確鑿的消息。

  賈珩看向甄蘭,問道:“蘭妹妹這是在刺探軍機了?”

  這個小姨子不僅眉眼與甄晴相似,性情也有些一樣,甄晴也時常向他打聽,一副不將自己當外人的模樣。

  甄溪輕輕扯著甄蘭的衣袖,低聲道:“三姐,這些軍情機密,怎么好向珩大哥打聽呀。”

  甄蘭輕聲說道:“就是聽珩大哥說說,反正怎么調兵過兩天也就滿城皆知,珩大哥揀著能說的說說。”

  賈珩輕聲說道:“三妹妹部分是有說中的。”

  除卻紅夷大炮還需要保密,其他的正如甄蘭所說,這兩天傳的到處就是,不過賈珩也沒有明確其言。

  賈珩看向眉眼英麗的探春,贊揚道:“三妹妹真是愈發長進了。”

  探春聞言,清麗如雪的臉頰頓時紅彤如火,柔聲道:“珩大哥,我也是私下渾說的。”

  “這才難得,我先前并未和你說過這些,你自己竟能分析出來一些,足見著將略了。”賈珩笑道。

  湘云笑著拉過探春的手,說道:“三姐姐,伱就不要謙虛了,這下,珩大哥都確認了呢。”

  眾人聞言,輕輕笑了起來,燈火隨風搖曳,室內宜人暖香似也被笑聲輕輕吹散。

  這時,尤氏與曹氏也過來,尤氏臉上笑意恬靜,輕聲道:“這屋里的飯菜做好了,正好一同用著一些。”

  賈珩看向那溫柔嫻雅的麗人,點了點頭,然后看向黛玉、寶釵幾個,說道:“都一同用飯吧。”

  待用罷晚飯,重又落座敘話。

  賈珩對著一個嬤嬤吩咐了一聲,然后看向一眾鶯鶯燕燕,道:“這趟去濠鏡過來,給你們買了一些葡人的特產,等會兒讓晴雯拿給你們。”

  湘云好奇問道:“珩大哥,你這趟去濠鏡,碰到什么好玩兒的沒有呀?”

  賈珩笑了笑,忽而看向寶釵,說道:“這次去濠鏡,其實待的時間并不長,主要是忙著公事,不過在廣州府城遇到了薛世伯還有寶琴妹妹,這次是一同回來的,她們應該還有兩三天就到了。”

  寶釵聞言,芳心微驚,問道:“珩大哥,你遇到了寶琴?”

  寶琴是寶釵的堂妹,兩人也是從小一起玩大的好姐妹。

  賈珩簡單將經過敘說一遍,笑了笑道:“當時也是巧了,碰到了薛世伯和寶琴。”

  幾月不見,難免打量起寶釵的細微變化,單論容貌的確與寶琴有一點兒相像,但寶釵眉眼間并無寶琴的那股嬌憨和爛漫,反而…因他之故,眉梢眼角集合著一絲媚意天成的綺韻。

  甄蘭倒也沒有出言告辭,她已經決定等會兒和自家妹妹甄溪睡在一個屋里,此刻看向那少年,有些想問問江南大營水師的事兒。

  但一時間卻有些不敢造次。

  這人年齡雖比她大不了多少,但認真起來的威嚴讓人有些生怯。

  賈珩與幾個少女說著,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幾個玩會兒,也早些歇著,我去長公主府上問問兩淮鹽務,等晚一些回來。”

  這種一對多的當面聊天,真的相當有難度,既要對個別人有眼神交流,又不能冷落到每一個人。

  而且釵黛俱在,等下也不好開鎖牧羊…

  他覺得還是先躲出去一段時間為好,然后各個擊破。

  探春明眸晶瑩剔透,低聲說道:“珩大哥去罷。”

  賈珩點了點頭,然后起得身來,離了寧國府。

  長公主府——

  其實寧國府這等勛貴豪門所在的宅邸離這座長公主宅邸并不遠,僅僅隔著兩條街。

  晉陽長公主已經從錦衣都指揮僉事夏侯瑩的口中,得知賈珩返回的消息,剛剛看完傅秋芳以及元春遞送來的賬簿匯總,拿起刺繡織品,開始忙著針線活。

  這幾天,晉陽長公主也沒少忙碌,一方面是拜訪客居金陵的皇親國戚,一邊兒是點驗兩淮鹽政解送過來的鹽課賬簿。

  此外,還有對程馬幾家鹽商抄家的財貨進行記錄歸檔,以便折價變賣。

  現在金陵城籠罩在戰爭陰影中,城中大戶也沒有心思購置物件和古董字畫,許多東西自然也無法出手,只等靜待時機。

  元春看向正在拿著繡花針縫制著織品的晉陽長公主,麗人曼妙玲瓏的身影投映在窗扉中,手中的針線一舒一揚,眉眼間盡顯專注和溫婉,輕輕上前,柔聲道:“殿下,這般晚了,他應該不過來了罷。”

  咸寧公主以及李嬋月坐在不遠處,兩個少女下著圍棋,只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聽著元春和晉陽長公主的敘話。

  晉陽長公主手中的繡花針不停,蛾眉之下的玉顏輕輕抬起,柔聲說道:“他明天就要忙著軍務,今天怎么也會過來的,本宮再等等,這會兒歇著還早著。”

  而說話的工夫,一個女官上了樓梯,道:“殿下,永寧伯來了。”

  晉陽長公主放下手中的刺繡織品,看向已是放下棋子,起得身來的咸寧公主和李嬋月,低聲道:“人來了。”

  咸寧公主容色欣然,輕聲說道:“那我下去迎迎。”

  “站住。”

  咸寧公主青裙之下的玉足微微一頓,秀眉之下的明眸現出一抹惱怒,又欺負她!

  李嬋月玉容微頓,眉眼間有著擔憂,近前拉過咸寧公主的手,輕聲道:“表姐。”

  不是當初都說好了,不能搶著的嗎?

  晉陽長公主神色淡淡說道:“老老實實待著,等他上來就是了。”

  說著,隔著窗戶眺望著,只見那一身斑斕錦袍的少年提著燈籠,在女官的引領下來到閣樓,走廊上的燈籠時明時暗,那清峻的眉宇下,目光銳利而平靜。

  少年似有所覺,腳下步伐微頓,抬眸而望,正與閣樓中的麗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后,晉陽長公主看著賈珩上了樓梯。

  “珩弟。”

  閣樓中的幾人喚著,聲音或清冷、或柔潤。

  而李嬋月卻僅僅抿了抿粉唇,目光靜靜看向那少年,卻沒有喚著。

  憐雪屏退著女官,閣樓中一時間只剩下幾人。

  賈珩靜靜看向立身在窗前,雙手抱膝的麗人,輕聲喚道:“荔兒。”

  晉陽長公主嬌軀微顫,一時間神情恍惚。

  旋即,只見那人已經過來。

  兩人近前擁在一起,雖未親昵,但那股久別重逢的溫馨卻讓元春臉上都微微失神。

  相比旁人,殿下對珩弟的意義終究是獨一無二的。

  咸寧公主秀眉蹙了蹙,清眸閃了閃,高幾上的燭火輕輕閃爍,橘黃燈火映照著清麗如雪的臉頰,貝齒不由咬了咬下唇。

  晉陽長公主松開賈珩,凝望著那張清麗如雪的臉頰,笑了笑道:“回來了?”

  玉顏緋紅如霞,芳心砰砰直跳,這嬋月和咸寧都還在呢。

  可心頭卻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甜蜜涌起,哼,就是讓…她看看才好。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復雜,輕聲道:“回來了。”

  相比在寧國府的人多眼雜,不敢當著眾人之面攬釵黛入懷,現在與晉陽長公主重逢,此刻閣樓中并無旁人,倒也沒有那么多顧忌。

  當然,也是太久未見,一時情難自禁。

  嗯,如果瀟瀟在這兒,他反正是不敢。

  賈珩松開晉陽長公主的腰肢,看向咸寧公主以及李嬋月,目光溫煦,說道:“咸寧,嬋月,有段日子不見了。”

  說著,狀其自然地輕輕拉過咸寧和李嬋月的手。

  先前兩個人就在賈珩面前跳過舞。

  “小賈先生。”李嬋月清麗眉眼微微垂下,粉膩臉頰羞紅成霞,她方才只當沒看見好了。

  小賈先生真是的,這都不顧及一下她的觀感。

  咸寧公主倒沒有想這么多,柳葉秀眉之下,清眸中流溢著思念,描摹著日思夜想的容顏,呢喃喚道:

  賈珩松開一只嬌小的手,雙手拉過咸寧的手,輕聲說道:“咸寧,想你了。”

  李嬋月:“???”

  不是,怎么把我的手丟下了?

  咸寧公主被賈珩擁入懷中,嬌軀微震,微微垂下的睫毛之下,明眸盈盈如水,方才心底隱藏的委屈一下子消散不見。

  賈珩道:“給你買了幾件禮物,這是濠鏡那邊兒的土特產?”

  說著,取出一串水晶珠鏈,給咸寧公主的纖細修長的隨手,手腕套了上去。

  咸寧公主明眸熠熠流波,問道:“先生,這是?”

  賈珩輕笑道:“我在濠鏡時候,瞧著挺好看的,就給你買下了。”

  晉陽長公主落座下來,端起一杯茶盅,如玫瑰花瓣的紅唇貼合在瓷杯上,輕輕抿了一口,嘴角輕輕勾起,噙起一絲似有似無的冷峭。

  她之前,還真的以為自己不吃醋!

  不過竟是送著手鏈,她早就不戴那東西了。

  李嬋月這次見著,忽而臉上的淺淺笑意也凝滯了下來。

  或許,她才是那個多余的。

  賈珩又取出一個,道:“嬋月,這個送給你。”

  李嬋月正自黯然神傷,抿唇不語,忽而覺得素手一頓,分明落在溫厚的手掌中,繼而是一個錦盒落在自家手里。

  “這里是一對兒星月耳環,嬋月以后也是大姑娘了,可以將耳釘換成這種耳環。”賈珩輕笑了下,低聲說著,輕輕打開錦盒。

  李嬋月垂眸看向錦盒中的耳環,目光為亮晶晶的藍月牙兒吸引,軟聲道:“謝謝小賈先生。”

  小賈先生真是有心了。

  雖然以兩人養尊處優的家境,這些珠寶首飾從來不會缺著,但這是賈珩相送,尤其是賈珩第一次送著李嬋月除“手帕”以外的東西,意義自有許多不同。

  賈珩也沒有再派送禮物,兩個小姑娘喜歡這些形式主義,與元春、晉陽私下纏綿之時送著就好了。

  這次,晉陽長公主放下茶盅,妍麗玉容之上卻現出姨母笑。

  嗯,其實就是有著親疏。

  本來,這位麗人對宋氏姐妹就不怎么喜歡,對半路殺出來的咸寧雖說已經接受,但心底深處未嘗沒有一絲芥蒂。

  賈珩落座下來,迎著晉陽長公主的關切目光,說道:“我回來后,先去了江南大營,再等五六天,當有結果。”

  其實只要三天,紅夷大炮就會運到,他在軍營中是有意如此說,謹防走漏風聲。

  晉陽長公主秀眉微凝,問道:“聽說女真這次來了五萬人,你有幾成勝算?”

  賈珩沉吟道:“有了紅夷大炮和燧發槍相助,十成不敢說,七八成還是有的,這一戰結束,江南自此再無虜寇之患,我們待一段時間,也就能回京了。”

  說著,就將前往濠鏡的具體細節一五一十說了,對晉陽沒有絲毫隱瞞。

  咸寧公主這時正愛不釋手地撫著手鏈,聞言,揚起清絕、幽艷的玉容,明眸熠熠地看向那少年,似乎與賈珩也一同到了濠鏡。

  晉陽長公主心頭好奇,訝異問道:“子鈺,紅夷大炮真的有這般厲害?”

  賈珩道:“也得看怎么用吧,在海戰和守城戰中的確有著奇效,尤其是女真人不識就里,驚惶之下,可收全功。”

  晉陽長公主聞言,笑了笑道:“你覺得有用就好,正要給你說,兩淮鹽法新革,卓有成效,內務府已經解送一百萬兩銀子到京中戶部,齊昆已經上疏,打算將兩淮鹽法推行其他鹽場,你意下如何?”

  賈珩道:“此事可先緩一緩,等到年底,鹽法改革成果鞏固下來以后,再行推動此事,現在我正忙著打仗,齊黨積極倡導此事,無非是幫助齊昆做出政績。”

  其實,楊國昌的相位已經不穩了,而能接任齊黨黨魁就是齊昆,現在需要給自己積攢政治資本。

  晉陽長公主嫵媚流波的美眸中現出思忖,少頃,輕聲道:“那本宮就給皇兄上疏說,鹽法新制在試行當中還需調整糾偏,是得緩上一緩才是。”

  賈珩點了點頭,道:“你上疏好一些,林姑父那邊兒也可以上疏附和一下。”

  這時候,他的確不好再多插手。

  現在不能事事都攬在手里,或者說不能明晃晃地站在臺前,否則又是掌軍,又是掌財。

  晉陽長公主叮囑說道:“那這一仗,你就好好籌備,如果能打個大勝仗,也能早些將嬋月和咸寧娶回家,她們兩個年歲也不小了,不能總是這般,人家是要笑話天家的。”

  說到最后,語氣就有幾分打趣。

  這話一說,咸寧公主秀眉之下的清眸,流波微漾地看向賈珩,輕聲喚道:

  其實,她也想趕緊嫁給先生了。

  李嬋月玉顏微紅,抿了抿粉唇,也緊緊握著賈珩相送的耳環,藏星蘊月的眸子中見著憧憬。

  賈珩看向咸寧公主和清河郡主,輕笑了下,說道:“只怕還得等等,這一仗恐怕還不行。”

  他南下以來所立功勞在整飭鹽務,前者說是功勞,不如說是他錦衣都督的職責,能不能加官進爵,一切看天子心意。

  完全可以說是本分所在,畢竟年不及弱冠,以布衣而至軍機樞密、錦衣都督,好好干點兒臟活不是應該的嗎?

  再說他還是天子欽定的女婿,事事都要討賞?

  所以這個可以不用理,刷刷好感度,圣眷漲漲就好了。

  唯有軍功,有軍功必晉爵,這誰都含糊不了,因為這是陳漢四王八公十二侯的立國之本,否則,哪朝封了四個異姓鐵帽子王?

  哪怕是楊國昌都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打馬虎眼。

  而軍功主要是海門大捷,但該功勞并不足以封侯,哪怕擒下多鐸,還是有些勉強,故而就只加了太子太保,更像是中場休息之時,再接再勵的勉勵。

  所以多鐸以及朝鮮水師的出現,才是他封侯的契機。

  如果全殲來犯之敵,拿下多鐸,不論死活,封侯自是毋庸置疑,而且不是史鼎那樣的三等侯,至少得是二等,甚至…一等侯!

  但哪怕這樣的功勞,仍是不足以讓崇平帝下嫁一位公主和郡主的,因為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咸寧公主見賈珩面色浮起一抹愁色,輕聲說道:“先生不用擔心,我和嬋月可以等先生的。”

  賈珩目光溫和地看向咸寧公主,目中卻少了幾分情欲,多了幾分疼惜,輕聲道:“過了這個年,你虛歲十九了,再這般拖下去也不大好。”

  咸寧聞言,晶瑩剔透的明眸顫了下,一時間鼻頭發酸,心頭甜蜜與酸澀交織在一起。

  因為這是賈某人第一次提及咸寧公主的終身大事,以往都是…只享受,不說話。

  賈珩伸手握住咸寧公主的纖纖柔荑,輕聲說道:“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嗯。”咸寧公主低聲應了一聲,粉膩如雪的臉頰,芳心甜蜜涌起。

  賈珩看向少女,心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咸寧從河南之戰后就跟著他,而且在宮中對他的情意毫不避諱,名聲多多少少有著影響。

  時間久了,如果再不嫁,天下之人不知怎么議論。

  他之前就發現這個問題,招惹的女人地位太高,偏偏爵位太低,需要稍稍謀劃一番。

  所以,給了多鐸一次機會,否則區區多鐸,怎么能跑的掉?

  瀟瀟可能是發現了,然后覺得他有異心了,想要勾起他的自立之心。

  晉陽長公主嫣然一笑,說道:“你也不要太過擔憂,實在不行,讓咸寧多等幾年也沒什么,嬋月先嫁過去先兼祧著,嬋月不怕天下人議論,是吧?”

  李嬋月:“…”

  嗯,她是不怕議論啊,可…

  咸寧公主:“???”

  賈珩無奈地看了一眼麗人,說道:“我還是想讓天下之人少一些閑話,讓她們兩個能成為一段佳話。”

  李嬋月星月眸子閃了閃,凝視著那少年,目光有些癡了。

  元春抿了抿粉唇,豐潤臉蛋兒上見著關切,說道:“珩弟,你說剛才碰到了寶琴?”

  聽著幾人說著將來的親事,要說不悵然是不可能的。

  她和他,這都不是立多少功的問題,唉…

  賈珩輕聲道:“嗯,她和薛伯父這幾天就到了,大姐姐這兩天如有空的話,可以回府里。”

  他擔心釵黛兩位至尊爭斗起來,抬手之間,虛空破碎,大道都磨滅了,有元春這位大姐姐在,薛林兩位妹妹可能會賣“元妃”一個面子。

  尤氏不太行,原本就是鋸嘴葫蘆,也沒有立場去管著其他的事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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