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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情難自禁

  賈赦、賈璉一案不僅在榮寧二府,也隨著朝官從含元殿下朝,向著神京城中廣泛傳播,更多是一種吃瓜看戲、幸災樂禍的態度。

  能借此看一下大漢頂級勛貴的笑話,這樣的機會還是很少的。

  賈珩在家中休憩片刻,就在錦衣府衛士扈從下,前往五城兵馬司坐衙問事。

  五城兵馬司,五間正屋充作日常辦公的司務廳中,蠟燭、油燈于四下點著,映照著明亮煌煌。

  魏王坐在東邊兒一張拱形條案后,伏案翻閱著條格縱橫的簿冊。

  這位天潢貴胄,已日漸熟悉五城兵馬司的工作氛圍,每日考成、核計,忙得不亦樂乎。

  功曹一職,不同于主簿掌管機誼文字,平時工作為文書簽發,甚至替主官管勾衙事。

  功曹主管人事考核,對下屬四城指揮以下兵丁日常功過進行考評記錄,接觸人事,經年累月,就可培植親信,安插黨羽。

  所以當初賈珩給予魏王功曹一職時,宋皇后才會覺得賈珩并沒有晾著自家兒子。

  而魏王到任之后,明明有獨立的辦公房,卻執意在司務廳中理事,分明是讓更多的僚屬看到自己。

  “大人。”

  中城副指揮董遷聽著下屬稟告,出了官廳一旁的抱廈廳,至廊檐相迎著賈珩進入司務廳。

  隨后,主簿范儀等一干令史、掌固、書令史等五城兵馬司書辦文吏,也從書案后相繼站起,齊聲向著賈珩見禮。

  魏王陳然繞過書案,近前,笑道:“子鈺,你過來了。”

  賈珩沖魏王點了點頭,然后對著站起來相迎的一眾屬吏說的道:“諸位,都各自忙著罷。”

  眾人紛紛落座。

  賈珩而后,來到后衙書房,作為五城兵馬司的堂官,自然有著自己單獨的辦公室。

  但魏王不請自來,一路跟著。

  二人剛剛落座,一個書辦奉送上香茗,徐徐退去,魏王問道:“子鈺,聽說貴府西府出了事。”

  賈珩點了點頭,問道:“王爺也知道了。”

  “今日午飯時,眾人都議論著朝會上的事,說是子鈺家受了彈劾。”魏王唏噓說著,而后又道:“聽說還有人試圖牽涉子鈺身上,簡直豈有此理。”

  這位藩王,顯然想通過這樣給予“共情”,能夠拉攏賈珩,雖還有些痕跡重,但起碼做出了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

  賈珩看了一眼魏王,拿起書桌上的公文,笑了笑,說道:“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圣上何等圣明,豈容他們胡亂攀誣?”

  魏王點了點頭,道:“也是,父皇他明察秋毫,斷不會信這等奸佞之語。”

  說完這些,見對面少年再無什么怨憤言語,壓下此事,轉而又道:“子鈺,父皇有意整頓吏治,如今京察如火如荼,不想前日竟有御史攻訐、恐嚇主察御史,實是駭人聽聞。”

  只有時常在一起談論政務,求得政見一致,才有志同道合、共論大事的基礎。

  魏王雖然剛剛開府,不長世情交際,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尤其是賈珩三國話本行銷于世,對其中風云際會、相談甚歡的戲碼,也是心向往之。

  賈珩沉吟片刻,放下公文,說道:“欲治其國,先治其吏,圣上整頓吏治,揀選廉直之官用事,以改朝堂氣象,正得其意。”

  魏王眼前一亮,點了點頭,道:“子鈺所言一針見血,治國之要,首在治吏,如得官吏奉公守法,何愁天下不治?”

  果然,這賈子鈺是文武之才,這是他的臥龍鳳雛,只是苦于不知其求,始終不得其意。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為國家武勛,唯今之事,只能盡好本分之事,旁的由圣上與幾位閣臣籌謀經畫,也不好多言。”

  自宋代以降,為了防止權臣作亂,文官政治的繁榮,基本取代了出將入相,此舉無疑有效避免了篡位奪權,大權旁落。

  因此漸漸看不到,開府儀同三司、都督中外諸軍事、相國、總百揆之類的權臣字眼。

  魏王聞言,心頭微動,說道:“如今胡虜在北,子鈺執掌京營,假以時日,也當大有作為。”

  賈珩沉聲道:“京營戰力尚需磨礪,總有用事之機,軍國大事,關乎存亡絕續,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他總覺得這魏王對京營的關注,尤在諸事之上,怎么,難道還想子弄父兵?

  魏王點頭道:“正是此理,我最近也在看兵書,圣人不妄動刀兵,但也不懼言刀兵,司馬法有云: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如今朝堂,或有人言,不可與胡虜爭鋒,實為懼戰、怯戰,不足為取!”

  這自是在說楊國昌,或者說,從一開始,魏王就是在以楊國昌與賈珩的敵對為突破口。

  我也看不慣楊閣老,你我政見一致。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殿下能有如此見地,十分難得。”

  女神養備胎,也要給一點兒希望和甜頭,否則,就另投他處。

  魏王果然,心頭欣然,道:“父皇整軍經武,正需子鈺這樣的將帥之英。”

  賈珩道:“殿下過譽了,漢廷人才濟濟,如過江之鯽,我本草芥,蒙圣上拔擢,只得勤勉用事,方不負圣上之恩了。”

  又與魏王閑聊了一會兒,賈珩又喚過了范儀等屬官進來,將神京城近月治安案例,凡觸犯大漢刑律的犯人,也就是罪責相對較重的犯人,親自審讞,一一用印,然后由法曹,遞交至于京兆衙門判罰。

  及至將晚時分,賈珩方離了五城兵馬司,重回府中,剛剛解了披風,放好寶劍。

  就見到晴雯過來,臉上神色略有幾分古怪,說道:“公子,寶姑娘尋你。”

  賈珩道:“嗯,知道了,等下這就過去。”

  “嗯。”少女櫻桃小嘴微微撅著,略有幾分狐媚的眼睛帶著幾分促狹,暗道:“這位寶姑娘干脆住在西廂書房得了,也省得來回跑了。”

  分明是對頻繁來訪的寶釵,略有幾分不悅。

  其實,西府的幾位姑娘,不說元春、探春幾個,單說云、釵、黛三人。

  黛玉幾乎不來,或許是傲嬌地等著賈珩親自登門,湘云知道賈珩公務多,也不來尋,時常來頑,則多是前去馬廄,喂著小馬駒,自得其樂。

  好比看挖掘機能看一天的男孩兒,湘云差不多也看著小馬駒吃草料,一看大半天。

  只有寶釵,最近來得勤,落在晴雯眼里,未嘗沒有一些小情緒。

  畢竟是原著中,能說寶釵“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然后把躺槍的黛玉氣走的爽直妹子。

  此刻,只是在心頭暗中腹誹,而未心直口快,已是賈珩“教導”過的結果。

  西廂書房,內里點著燭火,獸頭薰籠中,蘭草制成的香料混合著冰綃燃成的青煙裊裊升起,為室內盈滿清香。

  寶釵已等候了好一會兒,此刻正坐在賈珩平時坐著的梨花木靠背椅上,拿著一本書,就著燭火閱覽。

  十五芳齡的少女,明眸皓齒,容止豐美,一襲粉色折枝牡丹刺繡圓領袍,下著金色撒花百褶裙,彎彎柳葉細眉下,輪廓柔潤的臉蛋兒白膩如雪,瓊鼻檀口,唇瓣雖未涂以胭脂,但嫣紅瑩潤,不輸桃蕊。

  此刻,書房寧靜如水,除卻窗外偶爾傳來雨穿林葉的颯颯聲音,只有少女手中偶爾傳來的“刷刷”的翻頁之音。

  鶯兒在屏風外的繡墩上坐著,忽而見得光線一暗,抬眸看著賈珩,起身輕笑喚了一聲,“珩大爺。”

  賈珩點了點頭,并未多言,繞過牡丹團簇的屏風,進入里廂,凝眸看著那嫻雅而坐的少女,緩步近前,喚了一聲:“薛妹妹。”

  寶釵放下書,凝睇而望,四目相接,眉眼中頓時見著絲絲欣喜,連忙起身,見著少年身上穿著的蟒袍,柔聲問道:“珩大哥,這是剛從衙門回來?”

  剛從衙門回來,就來見著她了…

  賈珩輕笑了下,近前,伸手握住少女的纖纖柔荑,觸感柔軟細膩,道:“下午去了五城兵馬司,妹妹這是在看什么呢?”

  拿著桌上的書翻閱著,是一本詩集。

  寶釵柔聲道:“只是隨意翻翻。”

  賈珩落座下來,輕輕挽過寶釵的手,使其坐在自家腿上,環抱著豐腴有致的少女,溫聲道:“姨媽讓你過來,是為著明天去梨香院吃飯的事兒?”

  寶釵并不意外對面少年能猜出緣由,聲音略有幾分顫抖,輕聲道:“兄長他后天就去五城兵馬司了,媽想請你個東道。”

  賈珩鼻翼間浮動著少女的香氣,甜膩、馥郁,說道:“那我明天去看看。”

  “珩大哥。”

  “怎么了?”賈珩詫異問著,解著盤扣的手并未絲毫凝滯。

  寶釵眼睫微顫,羞道:“咱們,說說正事罷。”

  “妹妹只管說你的,我聽著呢。”賈珩克制了一下自己,解著盤扣的手,速度倒是稍稍慢了一些。

  寶釵玉顏染緋,杏眸波光點點,貝齒咬了咬櫻唇,道:“中午,大老爺還有璉二哥他們?”

  賈珩低聲道:“先前和老太太說過了,我也不好管。”

  寶釵“嗯”了一聲,說道:“老太太的意思,還想保著爵位。”

  “先前在榮慶堂不好說,與妹妹倒可道明原委,妹妹別和旁人說才是。”賈珩低聲道。

  寶釵聞言,玉容微頓,心頭生出絲絲縷縷的甜蜜,道:“珩大哥,你說。”

  “父子二人都犯法,圣上再給恩典,也不是這么給法兒,更不用說朝野百官矚目,今日就有人彈劾于我,哪怕要給恩典,起碼也不是現在。”賈珩低聲說道:“至于老太太所想,由寶玉轉承爵位…當然,失爵之事需給她時間。”

  寶釵點了點頭,柔聲道:“那西府里?”

  說著,頓了下,不再繼續言語。

  賈珩心頭微動,問道:“妹妹是想說西府里,沒有在外做事的爺們兒了吧。”

  寶釵道:“回去時,鶯兒在說這個,我原不大關心的。”

  “你我與夫妻無異,如是心頭存著一絲好奇,倒也沒什么的。”賈珩輕聲說道。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怎么說呢,能說出“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如何會不懂政治?

  而政治,恰恰是人心和算計。

  只是少女不愿將自己的心計一面展現給他看。

  寶釵臉蛋兒微紅,輕輕“嗯”了一聲。

  賈珩想了想,道:“再過不久,自有計較。”

  寶釵心下有所悟,情知少年已有主張,也不再相詢,想起一事,柔聲道:“珩大哥,兄長他走了后,我不好…再過來了吧?”

  她這般三天兩頭過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旁人肯定會疑心。

  她其實希望他能主動過去找他的,隨著她一次次過來,她現在都覺得自己主動上門,任由輕薄,實在有些…不知羞恥了。

  賈珩想了想,道:“文龍在司獄所,一日三餐也好,衣食起居也罷,姨媽想來也是很擔憂著的吧,這些妹妹也該時常過來問問才是。”

  寶釵:“…”

  還能有這樣的借口?

  怎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賈珩握住豐膩、溫軟的金鎖,撥弄著鎖芯,輕聲道:“我倒是想找妹妹說話,只怕去的勤了,更為落人閑話,對妹妹名聲也不好,妹妹覺得呢?”

  他不是不能往西府,還是因為他目標大,天天往梨香院跑,算怎么回事兒?

  “我…我知道的。”寶釵秀美雙眉下的水潤杏眸微微瞇起,嬌軀顫栗,白膩如霜雪的臉頰,冬去春來,彤彤如霞,聲音已有一些顫抖,漸漸再無力氣,最終軟倒賈珩懷里。

  螓首靠在賈珩的肩頭,云鬢間幾縷秀發掃過賈珩的臉龐。

  “再過一段時日,府里要起園子,應再有個大半年,也就在今年冬,那時等妹妹住進去,咱們來往就便宜一些了。”賈珩想了想,覺得總是讓寶釵過來,也有些難為她了,寬慰道:“對了,妹妹家里的營生原在東城,可以兩家合伙做著生意,我明個兒去問問姨媽的意思,如果合適,我也好去往梨香院,多和妹妹商議商議。”

  寶釵卻已說不出話回應,只是瑤鼻鼻翼中發出一聲膩哼,螓首偏轉一旁,火燒云已經從臉頰蔓延至秀頸。

  賈珩也不多言,噙住那桃紅唇瓣,攫取甘美。

  過了一會兒,寶釵緊緊閉上眼眸,揚起修長白膩的脖頸兒,任由金鎖被嚙噬,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也不言語,只是喘著細氣。

  直到一只手去解自家腰帶,這才猛地驚醒,睜開一線潤光點點的杏眸,驚聲道:“珩大哥…”

  若是未過門就…那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賈珩默了下,輕輕擁住寶釵,以臉貼著那滾燙的臉蛋兒,輕聲道:“妹妹,我并無此意。”

  寶釵眉眼低垂,顫聲道:“珩大哥若實在想…可去提親的…”

  雖只有妾室名分,非她所愿,但如果是他…

  “當初說著給妹妹一個名分,豈會食言呢。”賈珩溫聲說著,自失一笑道:“其實也不必…自有旁的法子可解。”

  寶釵杏眸微閃,不知為何,芳心跳的厲害,幾乎到了喉嚨眼,忽覺自己纖纖柔荑再次被握住,向下一引。

  恍若觸電般地縮回,顫聲道:“珩大哥…”

  賈珩嘆道:“妹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多么豐艷動人,我自詡定力過人,可妹妹仍讓人心旌搖曳,難以自持。”

  寶釵芳心一震,聽著那略帶無奈語氣的情話,歡喜甜蜜在心頭炸開,旋即羞不自抑,一時間卻不知說什么才好,只是微微垂下眸子,并不言語。

  她如何不知少年對她的喜愛已到了骨子里。

  尤其,當見著那在雨中為眾人簇擁,眉眼冷峻的少年,在她耳畔溫言軟語,愛不釋手,更不必說埋進鎖中,流連忘返…她又何嘗不是難以自持。

  她其實…方才也不是抗拒。

  賈珩道:“好了,妹妹,我方才也是情難自禁。”

  寶釵輕輕“嗯”了一聲,聲若蚊蠅,并不多言。

寧國府,惜春院落  正值暮雨瀟瀟,天色如晦,屋內早已點了燭火,將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投映在軒窗上。

  軒窗下,身形嬌小,梳著丫髻的少女一身杏黃折枝玉蘭刺繡緞面出風毛圓領袍,身形嬌小玲瓏,梳著丫髻,隔著一方棋坪,正與妙玉手談,窗外雨聲滴滴答答,拍打在屋瓦、石階上,其音長短不一,倒別有一番意趣。

  自妙玉借住東府以來,與惜春兩個經常在一起說話,感情非尋常可比。

  惜春放下棋子,抬起水露般的眸子,看向對面著鶴紋白綃僧袍的女尼,嬌俏、酥軟的聲音有著空谷鶯啼的清脆:“姐姐今日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

  前日,妙玉不讓惜春再喚著自己妙玉師傅,惜春只能改了口。

  妙玉那張潔白如玉的臉蛋,神色幽幽,她也不知為何心不在焉。

  “今日已下了三局,許是神思乏累了,不妨先到這兒,總也不好耽誤你作畫。”

  惜春點頭應著,將棋子歸攏進棋盒,棋子相撞之音一時響起,說道:“聽二姐姐身旁的司棋說,西府大太太的侄女,一個喚邢岫煙的,與姐姐為舊識,二姐姐說這兩日將與她一同過來拜訪,但因知妙玉姐姐性喜清靜,不好冒昧叨擾,故而提前相詢。”

  妙玉面上見著欣然之色,道:“我前日也聽著她過來,不意于神京重逢,妹妹為我遞句話,既是故友相逢,我當掃榻以迎。”

  正在這時,丫鬟入畫和彩屏在廊檐下低聲竊竊私語兩句,不待惜春去問,入畫已進得廂房,見得惜春,有意壓低的聲音揣著幾分慌亂,道:“姑娘,西府大老爺和璉二爺出事兒了。”

  惜春凝了凝眉,抬眸望去,一時有些不解。

  容得入畫將經過簡單敘說一遍,惜春秀氣的眉微微蹙起,思量了會兒,問道:“珩大哥怎么說?”

  妙玉也投將去好奇的目光,心頭狐疑。

  “大爺說,這是朝廷上下都盯著的案子,大爺倒不好插手。”入畫搖頭道。

  惜春默然片刻,道:“那讓大爺拿主意就是了。”

  記得她當初借住西府,恍若昨日。

  心念此處,不由抬眸望向窗外,見著風影搖曳,也不由生出一股悵然若失來。

  從上元節后…半個月都沒來過了。

  心不在焉的,何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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