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還是…口服心不服第四百一十章還是…口服心不服 隨著王子騰的開口請托,書房之中頓時陷入短暫而詭異的安靜。
王子騰此言一出,幾乎是變相承認了賈珩,在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的“核心”地位。
為此,史鼎也不由看向王子騰,只是目光深處多了幾分玩味。
王子騰說完,反而好似也沒了心結,語氣都自如了許多,道:“如今國家邊疆多事,我深受皇恩,也當為君父分憂,不知子玉可有建議?”
賈珩面無表情,轉眸看向王子騰,凝了凝眉,沉吟道:“王家舅老爺如欲復出,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圣心若何,而且也不可操之過急。”
王子騰雖搞砸了京營整軍,但也為此全家死難,天子對王子騰應還存著一些情分,就是還愿意給一次機會,畢竟使功不如使過。
宦海之中,浮浮沉沉,大多數官員輕易不會結束政治生命,哪怕嘉靖曾經說過,“徐階小人,永不敘用”,可徐階最終還是為首輔。
就連賈雨村,也有起復舊員的一遭兒。
王子騰沉吟片刻,目光期冀地看向那少年,問道:“我若求入軍機籌劃方略,子玉以為何如?”
賈珩搖了搖頭,道:“朝野余怒未消,以待罪之身入值軍機,太過扎眼。”
王子騰進入軍機處,絕對不是一個好選項,犯了錯,趕緊找個偏僻的地方貓起來,做出一番成績來,將功贖過才是正理。
而且他也不可能舉薦王子騰,否則給朝野百官的觀感也不太好。
只能是王子騰自陳其責,剖白忠義之心,激起天子的憐憫之心。
王子騰面色變幻著,凝眉思量著賈珩所言,最終長嘆了一口氣,道:“不瞞子玉,我決意上疏天子,前往邊鎮,卻不知圣意如何?”
賈珩點了點頭,道:“去三邊尚可,如立有功勛,再謀遷轉,其實最好是去北平府,那里直面胡虜,李大學士不畏艱險,鎮國于北,麾下正是用人之時。”
在元春并未封妃前,王子騰曾一度將官兒做到九省都統制,如果說一點兒領兵能力都沒有,也不可能,但其人心胸狹隘,目光短淺,貪鄙財貨,政治頭腦也不太行。
總之,身上的缺點也不少。
史鼎目露精光,出言贊同道:“王兄不妨先去邊鎮,要我說,不若去西寧郡王那邊兒,那邊兒立功機會也多。”
在他看來,王子騰留在京師肯定是不行的,先去邊關老實待幾年,立下功勞來,再謀返回才是正理。
賈珩沉吟道:“老西寧郡王歲數也大了,西北邊關胡人諸部最近也有不穩之勢,如去西北,也可得用兵之機。”
王子騰面色遲疑道:“如是鎮外,圣上那邊兒可會答應?”
賈珩道:“如今國家用兵四方,將校貴乏,圣上聞之,想來也會欣然納之。”
崇平帝大概率會給王子騰一個機會。
王子騰卻對這回答略有些失望,他自是想眼前少年舉薦于他,可也情知是奢想。
“那就去北平府。”王子騰面色默然片刻,低聲說著,似下定了某種決心。
賈珩聞聽此言,不由高看了一眼王子騰。
他方才有意提出北平府,就是在試著王子騰的心思,其人若去北平府,表明這功名之心還未熄,想要再有一番作為,重歸朝堂。
“還是…口服心不服。”賈珩眸光深深。
只是北平府直當胡虜之鋒,將在未來兩三年中面對驚濤駭浪,危險也是顯而易見的。
一切看王子騰的造化了。
王子騰說出北平府,初始還有掙扎,但旋即面色堅定下來。
北平府雖險,但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彼時朝廷矚目,一旦他立下功勞,就有重新起復之日,而西寧一去,立功機會寥寥,說不得沉寂許多年。
他年歲也不小了,還能再蹉跎幾年?
王子騰打定主意,抬眸看向賈珩,低聲道:“子玉,如圣上垂問子玉意見,還望子玉多做美言。”
說到最后,也覺老臉發燙,分明臊得慌。
賈珩點了點頭,沒有多言,如天子愿用王子騰,那順水推舟即是,但他不會保證什么。
王子騰見此,卻松了一口氣。
賈政見幾人已經說好,遂笑道:“王兄,史兄,子玉,時辰也不早了,可一同用飯。”
在三人之中,就屬王子騰年齡最大,史鼎次之,故賈政遂有此稱。
彼時,后廚已備了午飯,賈珩與王子騰、史鼎在書房前的待客小廳落座,飲宴而罷,賈珩返回寧國府,換上官袍,前往京營督問軍事。
過午之后,史鼎領著妻子田氏,重又來到榮慶堂,向賈母道了別,獨留下湘云,而后打道回府。
至于王子騰一時未離賈府,反而與薛姨媽一起前往梨香院去探望薛蟠,王夫人也隨著一同過去。
嗯,算是王家人的小型聚會。
梨香院 王夫人、薛姨媽以及王子騰從薛蟠屋里走出來,三人敘著話,來到花廳落座。
兄妹三人一同品茗敘話,既無外人在,說話自也就沒什么顧忌。
王夫人臉色郁郁,道:“蟠兒他好端端的,偏偏被珩哥兒發了桉子,現在不僅挨了板子,等元宵一過,還要收監,兄長你說這個事兒弄的。”
此言一出,薛姨媽面色變了變,嘴巴張了張,終究一個抱怨的字都沒說。
王子騰皺了皺眉,看向王夫人,沉聲道:“蟠兒他這件事兒,子玉自有主張,說來說去,也是為著蟠兒好。”
王夫人面色一頓,似有些不解王子騰竟為“外人”說話。
見氣氛有些不對,薛姨媽連忙打了個圓場,忙道:“蟠兒他年歲小,遇事不知輕重,經此一事,也算得了教訓了,不能怪旁人的。”
王子騰轉眸看向王夫人,道:“妹妹,最好不要因當初大丫頭出宮的事兒怨著子玉。”
王夫人聞言,面色蒼白,心頭震驚。
王子騰搖了搖頭,沒有看王夫人,而是低聲道:“珩哥兒他…現在,你自己數著他領著多少差事?宮里多信重他,你在后宅什么都不知道。”
王夫人聞言,忙道:“除夕那天,不是說那些文官彈劾著他,我瞧著他這般能折騰,也不是長久之相。”
王子騰道:“文官兒彈劾他,他也彈劾了楊閣老,而且他除夕彈劾,初一晉爵,初六加官,你自己想一想,什么意思。”
王夫人聞聽“初一晉爵,初六加官”,心頭劇震,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子騰嘆了一口氣,勸道:“妹妹,先忍一時罷,不然不知還要惹出多少禍端來。”
他這個妹妹不止一次,在他跟前兒流露出對那賈珩的憤恨之言,如今勢不如人,還做憤恨之色,不是取禍之道,又是什么?
薛姨媽嘆了一口氣,這樣類似話,昨天她閨女和兒子才和她說過。
是啊,人家勢大,你再有怨憤、不滿,也需得忍著。
王夫人手指緊緊捏著佛珠,因為用力,指節發白,冷聲道:“兄長,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
王子騰聞言,面色幽沉,低聲說道:“將來的事兒,將來再說。”
圣上的性子,他也有些摸清了,用著你的時候,千好萬好,不用你時,棄若敝履。
他也不信賈子玉能一直得圣卷。
不說其他,兵馬練得再好,總要真刀實槍和東虜上陣廝殺,東虜兵鋒何其之盛,一旦戰事不利,朝野失望,今天被捧得多高,明天摔得就有多疼!
那時,他未嘗沒有機會卷土重來。
王夫人抿了抿唇,不再多說其他,但心頭的憋屈之感愈發強烈,連她兄長都勸她忍一時之氣。
“好了,我也先回去了。”王子騰心頭也有幾分煩躁,低聲道。
王夫人收斂了心神,點了點頭,道:“我送送兄長。”
不提王夫人如何送別王子騰。
卻說賈珩去了京營,日常督問練兵事宜。
節帥大營 正是午后時分,春日慵懶的陽光照耀在布局儼然、氣象森嚴的營區內,一隊隊軍卒神情警惕,持刀來回警戒。
一座青墻黛瓦、明亮軒敞的營房中,身披戰袍、內著軟甲的的京營軍將,濟濟一堂,心神復雜地看著那帥桉之后的蟒服少年。
“末將參見節帥。”
十二團營都督僉事以上級別的將校,以及果勇營游擊將軍以上的軍將,齊齊抱拳,一時間五間開闊的中軍營房內,聲震屋瓦,椽梁簌然。
京營游擊將軍蔡權,此刻也在果勇營軍將陣列中,打量著那蟒服,腰間配著天子劍的少年,面色振奮,濃眉之下的虎目,現出感慨之色。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還需他派兵馬阻攔賈珍搶親的少年,如今已是京營節度使,號令十余萬大軍。
人生際遇,實在玄奇。
行軍主簿方冀,目中神色未嘗不涌起復雜感慨,更多是無奈和茫然。
原先兵部尚書李瓚在時,還不覺如何,但李瓚一去,新節帥名正言順的登位,就覺得京營逐漸有著一種陌生和排斥向這位王子騰的舊幕僚包圍而來。
一時間,甚至有些后悔,先前沒有如記室參軍紀閔一般,隨著李閣老一同前往北平了。
如戚建輝、謝鯨等將,看著那蟒服少年,心頭也有震動。
時隔十多年,賈家掌控京營的場景,再次重現。
賈珩面色沉凝,清冽目光,逡巡過下方十二團營諸將,哪怕不是第一次在此問事,但作為新任京營節度副使,感觸還是有些不一樣。
賈珩沉聲道:“諸位將軍,坐。”
“謝節帥。”
呼啦啦,團營諸將紛紛在兩旁的楠木椅子上落座,整齊有致。
不管如何,經過整訓的京營,起碼在軍容軍貌上可得一觀。
賈珩沉聲道:“本官受皇命,都督十二團營,自感職責重大,如今東虜肆虐于北,國內寇盜叢生,諸位將軍還望齊心協力,內蕩賊寇,外平胡虜,建功立業。”
照例訓話,倒也沒有“講兩點”的長篇大論。
眾將齊聲稱諾。
賈珩而后向眾將布置事務,主要是職位的調整,以果勇營游擊將軍謝再義正式升任京營護軍將軍,算是從游擊升為參將,原護軍將軍倪彪,平級調任鼓勇營參將。
這也是例行調任了,統率中護軍的,自來都是節帥的心腹。
謝再義領了軍令,徐徐退后,臉上因為心緒激動而有些潮紅。
賈珩沉聲道:“明日諸軍再行操演,等過了元宵燈節,諸團營之兵,要恢復至作訓大綱的操演日程,不得怠慢。”
眾將聞言,抱拳應命。
而后,賈珩又分派了十一團營都督的任務,這才讓眾將散去,單獨留下果勇營行軍主簿宋源,戚繼輝、謝鯨等將議事。
等到傍晚時分,這才在軍卒扈從下,前往錦衣府北鎮撫司。
他先前交代了曲朗,讓其帶軍器監監丞徐庭業至錦衣府敘事。
北鎮撫司,司務廳中 徐庭業坐在一張黑漆木椅子上,看著來來往往的錦衣衛,心思忐忑,一旁是錦衣千戶曲朗與南鎮撫司的趙毅陪同說話。
徐庭業一邊品著錦衣府的香茗,一邊思緒起伏。
當初,督問軍器監的賈大人,現為錦衣府都督不說,如今更成了京營節度副使,掌握著京營的作訓操演,對軍器監的態度也愈發強勢起來。
就在徐庭業心潮起伏時,就聽著外間錦衣清朗的聲音,“都督大人到。”
見著蟒服、懸劍的少年,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入官廳,徐庭業連忙起身,拱手見禮,道:“下官見過賈大人。”
賈珩點了點頭,道:“徐監丞,有段日子不見了。”
徐庭業面上帶著苦笑,道:“賈大人,選的談話之所,倒很別致。”
賈珩在一旁落座下來,笑了笑道:“徐大人,軍國利器為國之機密,本官實在想不出還有比錦衣府更安全的地方,況徐大人此行,尚需錦衣府的同僚護送,對了,徐大人可知事情原委?”
他讓徐庭業過來,就是打算讓其選派幾位能工巧匠,前往濠鏡之地,采購、習學葡萄牙人的火炮技術。
一來,專業的事情,應該教給專業的人來做,二來,縱使他想南下濠鏡,也離不得神京。
徐庭業沉吟半晌,道:“方才路上聽曲千戶提及過,濠鏡之地有火炮,裝備艦船,紅夷賴之橫行于大洋十余載,下官也很是好奇,愿往一觀技藝。”
賈珩道:“徐監丞放心,若前往濠鏡,我會行文粵省千戶所,以及借兵部行文廣東巡撫衙門,如夷人察覺,由廣東巡撫衙門與其交涉,務必保全徐監丞的安危。”
徐庭業拱了拱手道:“賈大人也放心,只要那火器果有那番威力,下官一定要學了來,為我朝對虜戰事增加勝算。”
賈珩點了點頭,問著一旁的曲朗,問道:“這次選派的是那位千戶?”
曲朗拱手道:“大人,由南鎮撫司的的趙千戶親自帶隊護送。”
這時,一旁相陪的趙毅,恭謹起身,起身抱拳道:“都督放心,卑職定不辱使命。”
看著眼前的少年,心頭未嘗沒有感慨,當初一同去翠華山還是白丁的少年,已成為錦衣都督,而曲朗聽說也要升為北鎮撫司的鎮撫。
賈珩鄭重叮囑道:“趙千戶,一切以安全、穩妥為要,縱使無功而返,也不可使徐大人有所閃失。”
趙毅抱拳應是。
賈珩說完,又面色鄭重地看向徐庭業,拱了拱手,道:“徐監丞,濠鏡一行,拜托了。”
徐庭業見此,面色一肅,連忙拱手還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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