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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元春一夢

  是夜,晉陽長公主府。

  元春所居院落,廂房之中燈火通明,一道窈窕靜姝的倩影投映在一架玻璃屏風上。

  換過一身淡紅色襖裙的少女,一頭秀郁青絲綰起一個美人髻,眉眼如畫,臉頰豐潤,肌膚白膩,端坐在床榻上,就著燈火,凝神讀著一本書。

  因為下午時剛剛沐浴過,玉容梨腮生暈,彤彤燭火映照,桃紅肌膚恍若一掐能掐出水來。

  “唉…”

  元春幽幽嘆了一口氣,此刻竟如何都靜不下心來,再次望著跳動的一簇燭火出神。

  不知怎的,眼前再次浮現著先前所見的一幕,一閉上眼都在眼前浮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般。

  元春蹙了蹙秀眉,連忙將那面紅耳赤的畫面再次驅散,思忖道,“珩弟他…公主殿下明明大他十幾歲來著,定是有著什么苦衷,才得如此。”

  也是賈某人以往的“禁欲”形象給元春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以致元春就沒有想過賈珩是自愿的。

  “記得珩弟未得顯跡,進宮面圣,走得是晉陽長公主的門路,所以,一定是長公主強迫了珩弟,長公主孀居多年,寂寞難耐也是有的。”元春念及此處,玉容微紅,心底也有幾分惱意。

  珩弟明明是以自己的功勞為天子器重,當初進身之階,長公主卻給予轄治,否則以珩弟自律,根本不可能連著幾天都往晉陽長公主府上來。

  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又要陪長公主。

  “寡居之人,竟還做那般姿勢…真不知羞。”元春不好暗罵晉陽長公主,但也有埋怨。

  “姑娘,夜深了,該歇著了。”就在元春心緒不定,抱琴進入屋中,輕聲說道。

  “嗯,知道了。”元春柔聲應著,將手下的書本放在書桌上,除卻鞋襪,解開裙裳,只著了一件素絹絲綢中衣,上了床榻,掀起錦被蓋上。

  抱琴將掛起幃幔的金鉤拿下,幃幔徐徐垂落,轉身低頭將燈火吹熄,廂房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元春這會兒躺在床上,少女閉上眼眸,彎彎睫毛垂下,閉目假寐。

  然而,先前畫面在腦海中再次浮現,輕哼一聲,驅散開來,翻了個身。

  及至子初時分,伴隨著均勻有致的呼吸聲,少女昏昏沉沉睡去。

  冬夜漫漫,明月皎皎,窗外的寒風喧囂。

  及至后半夜,床幃之內的繡榻上,呼吸聲忽地急促起來,恬然而睡的少女,瓊鼻中隱約響起一聲膩哼,豐美、柔婉的臉蛋兒兩側,現出一抹異樣的紅暈,口中更是發出含混不清的呢喃著。

  卻是做得一夢,夢境碎片浮光掠影,多是光影片段的剪接,只是幾個場景,甚至有些摸不著頭腦。

  伴隨著圈圈水波紋漣漪生出,夢境乍現:

  “噼里啪啦…”

  竹竿高高挑起的一長串兒鞭炮聲響起,寧國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這是誰在娶親?”元春此刻立身在庭院中,聽著周圍的喧鬧聲,心頭頓時生出一股疑惑,款步移至花廳廊檐之下。

  只見廳堂里間皆以紅錦裝飾,梁壁之上,深嵌明珠,華光璀璨,花團錦簇,堂正中央,一個紅色雙喜字,一筆一劃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一拜天地。”

  就在這時,一個嬤嬤高聲喊道。

  元春美眸偏轉,徇聲而望,見著那身形挺拔,如芝蘭玉樹,著大紅新郎官服飾的少年,面帶春風,手持帶著繡球的紅綾,正在與一個蓋著花布的女子向外間對拜。

  這是珩弟?

  元春凝了凝眉,看著那熟悉的少年面孔,思忖道,“既是珩弟娶親,為何在寧國府娶親?”

  環繞四周,卻見滿堂珠翠,服飾鮮麗,迎春、探春、寶釵、黛玉都在歡聲笑語議論著。

  而從身旁的一些議論聲中,元春心下微訝,美眸明媚流波,“珩弟娶的是晉陽長公主?”

  元春凝了凝秀眉,下意識去尋找秦可卿的身影,卻不見其身影。

  “二拜高堂。”

  只見再聽著嬤嬤的聲音,只見上首幾人說笑著,中間分明是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但身旁陪著的一男一女,看不大清容貌。

  “是老太太。”元春心頭喃喃說著:“另外兩個是珩弟的父母,還是宮里的太后和上皇?”

  “夫妻對拜。”

  嬤嬤再次高聲喚道。

  只見那新郎和頭蓋刺繡鳳凰蓋頭,身披火紅嫁衣的晉陽公主,相對而拜。

  “送入洞房。”

  伴隨著嬤嬤的一聲高喊,不知怎的,原本還是黃昏余暉的天色,突然一下子昏暗了下來,廊檐紅燈高掛,燭火彤彤。

  而元春竟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布置喜慶的廂房中。

  環視周圍,見著洞房之中,漆木高幾上,兩根嬰兒手臂粗的蠟燭漆上金色喜字,桌子上擺著蜜餞、干果、桂圓、紅棗、石榴等諸物。

  元春凝眸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珩弟竟娶了公主殿下,也不知可卿怎么辦?”

  正尋思著,只見那少年從盛滿瓜子的竹篾筐中,拿起一個玉如意,去挑新娘的紅蓋頭。

  不知為何,元春呼吸急促了幾分,芳心似乎隱隱涌出一股期待。

  就在這時,花蓋頭被少年挑開,頓時現出一張妍美、嬌媚容顏,臉蛋兒豐美,柳葉細眉之下,眼波盈盈,明媚動人。

  “這…怎么是我?”元春美眸微睜,看著那熟悉的女子,繼而赫然發現,自己已坐在床榻上。

  對面那平素威嚴厚重的少年,臉上密布溫煦笑意,附耳道:

  “殿下,夜了,該安歇了。”

  “珩弟,是我…”元春心頭大急,連忙說著,但結果發現聲音在嘴巴,卻一點發不出,想要起身離開,卻發現好似鬼壓床一般。

  繼而是耳畔傳來陣陣蘇麻,嬌軀為之顫栗,“殿下莫羞…”

  繼而只見珩弟開始窸窸窣窣去著新郎官的衣服,過來迅速解著自己的衣裙,幾乎是三兩下般,衣裳盡散,羊脂白玉,艷光乍瀉。

  滿月捧出,眨眼間就被人叼住一輪,天狗食月,蠶食殆盡。

  “珩弟,別,是我…”少女微微瞇起明眸,呢喃說著。

  驚覺自己沒有一點兒反抗,順從地攀上那少年的脖子,緊緊閉上眼眸。

  “珩弟…”

  伴隨著一陣光影變幻,元春緊緊閉上眼眸,承受著身后沖撞,恍若在云巔漫步,也不知多久。

  “嗯。”

  鼻翼中發出一聲膩哼,嬌軀劇顫。

  秀榻上,元春猛然從床上驚醒,不知何時,身子已滾燙如火,光潔如玉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雙股微涼,探手及下,裙下小衣分明…

  元春臉頰發燙,秀眉彎彎下,美眸瑩潤如水,貝齒微微咬著櫻唇。

  “我這是…做夢了,可為何會夢到珩弟…欺負我?”

  少女那張珠圓玉潤的臉蛋兒上,熱的發燙,一時間臊得不行。

  尤其夢中場景光影破碎,但自己被“欺負”的記憶,卻是歷歷在目。

  許久過后,元春輕輕嘆了一口氣,心頭卻不知是羞惱還是失落,目光失神。

  事實上,這個年齡的女子,白日所見,在心神中留下強烈的印象,神思不屬,就于夢中有所呈現,而夢又多是潛意識的片段拼接,如喊出聲喊不出來,好比做噩夢想跑跑不掉,這是壓抑,而后的場景,則更像是釋放。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就到了臘月二十二,因為明天就是小年,家家戶戶開始為著小年請灶王爺,而京中諸衙司也開始放年假。

  縱然是五城兵馬司也采取了輪班制。

  而先前兩天,賈珩也例行的從京營、五城兵馬司、錦衣府處置完公務之后返回,自昨天之時,得知小郡主從宮里回來,就沒有再往晉陽長公主府上跑。

  這日,一大清早兒,賈珩坐在花廳,與幾個族中的文字輩的同族——賈效、賈敦、賈敕,確認著年底祭祀所需的各種禮器,看是否有不周全之處。

  “先到這里罷,就按著這張單子所記載的東西進行采購補充。”賈珩將手中的名目錄事簿副本,放到桌子下的抽屜中。

  賈效臉上堆起笑意,道:“若無他事,我等先去忙了,族長若看賬簿有其他吩咐,可派人來知會。”

  賈敦、賈敕也紛紛點頭附和說著。

  自賈珩擔任族長以來,賈族庶支的待遇直線提升,不僅文字輩的賈效、賈敦、賈敕在寧國府在外采辦上各有執事,還有玉字輩的賈珖、賈琛、賈瓊、賈璘,再小兩輩的賈蕓、賈菱、賈芹、賈芳等人也各有出路。

  真正做到了族人多受蔭庇,如何不感恩戴德?

  賈珩點了點頭,道:“焦大,幫我送送幾位族伯族叔。”

  焦大連忙應了一聲,又道:“大爺,北鎮撫司的曲千戶來了。”

  賈珩想了想,道:“讓他進來。”

  曲朗過來,多半是因著烏進孝、烏進敬的案子,已查證得水落石出。

  而烏進敬今天也要進京上貢榮國府的。

  不多時,曲朗領著幾個錦衣府的護衛,從外間長身而入,入得廳中,身形立定,拱手道:“卑職見過都督。”

  賈珩沖其點了點頭,道:“查清了?”

  曲朗朗聲道:“所有莊子折賣,已盡數查清,卷宗歸檔,還請都督過目。”

  說著,吩咐著身后經歷司的文吏,將卷宗以及整體的簡報遞了過去。

  賈珩翻閱著卷宗,簡單看了下,留下一張寫好的簡報放在手上,沉聲道:“下一步就是追繳貪墨贓款、贓物,對了,榮府的烏進敬今天也會上門榮府,一并捉拿訊問。”

  因為烏進孝與烏進敬所在的莊子隔著一百多里地,兩家上京路程也有不同,遂前后間隔了一些日子。

  曲朗道:“大人,是在榮府抓人?”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讓的家丁配合你。”

  等會兒,他要先往長公主府上將元春接回來,然后再尋賈母商議年節祭祖諸事,順便將烏進孝兄弟侵吞榮寧二府糧田一事給賈母透透氣。

  曲朗應了下來,拱手道:“大人,可還有其他吩咐?”

  賈珩沉吟道:“白蓮教,這幾天可有新的進展?”

  曲朗搖了搖頭,面色凝重道:“這幫人實在太過狡猾,先前府中探事倒是找到了線索,但很快被其覺察,一下子就斷了。”

  賈珩眉頭緊凝,思索了一會兒,道:“通知錦衣府的在京千戶,最近打起精神來,仔細盯著,提防彼等在神京城中再生變亂。”

  “是,大人。”曲朗抱拳道。

  賈珩想了想,道:“明天就是小年,今天抓了人,你也好好回家和家眷團聚團聚吧。”

  “多謝大人關心。”曲朗應了一聲。

  而后,賈珩又問了幾樁錦衣府探事這幾天搜集的京中事務匯總,而后才吩咐曲朗離去。

  及至半晌,賈珩騎上了馬,領著扈從,去往晉陽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元春所居院落中,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相對而坐,品茗敘話。

  李嬋月彎彎眉毛之下的星眸閃了閃,打量著對面女子,清泠悅耳的聲音中蘊著幾分訝異,道:“我之前見過你。”

  元春柳葉細眉下的美眸,眼波盈盈,靜靜看著對面裊裊婷婷,年紀幾與珩弟相仿的少女,不知為何,心頭就想起了晉陽長公主,淺笑道:“之前,我在宮里為娘娘女官,許是和郡主見過面的。”

  李嬋月好奇道:“你是賈先生的姐姐?”

  元春蹙了蹙秀眉,面上笑意不由淡了幾許,輕輕搖了搖頭道:“我與珩弟系出同族,并非一母同胞。”

  李嬋月點了點頭道:“大家族人口多,卻是有的,聽說賈先生之前是賈族庶支來著。”

  明眸微動,問道:“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元春姐姐吧?”

  元春柔聲道:“小郡主若不嫌棄,這般喚我也是可以的。”

  畢竟是公侯千金,與郡主姐妹相稱,也并無高攀。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卻聽得外間一個嬤嬤進來,高聲道:“元春姑娘,云麾將軍來了。”

  李嬋月輕輕笑道:“元春姐姐,我們一起去見見賈先生吧。”

  “好。”元春應了一聲,然后隨著李嬋月一同去往內廳。

  內廳之中,暖意融融,香氣馥郁。

  賈珩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端著茶盅品茶。

  “為著你元春大姐姐,倒勞煩你親自走一趟。”晉陽長公主一身大紅色棉裙,云鬢高挽,金釵步搖色澤熠熠,一張嬌艷如牡丹花蕊的臉蛋兒上,似笑非笑。

  哪怕知道是因為嬋月回家,這人才不來,心頭難免也有幾分幽怨和思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原以為是書中杜撰而來,卻沒想到這幾天就嘗到這種坐立不安、輾轉反側的感覺。

  恨不得天天和眼前少年膩到一起。

  賈珩放下茶盅,面色凝重,緩緩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有歹人潛藏行兇,不得不防。”

  晉陽長公主道:“也是,前日就連忠順王府都被刺殺著。”

  賈珩道:“我最近在這公主府附近加派了人手,有五城兵馬司、錦衣府一明一暗警戒,你平時出行也道注意一下。”

  晉陽長公主鳳眸微寒,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伙賊人會對宗室下手?”

  “不無可能,這些歹人旁人都不刺殺,只刺殺宗室,此事頗有可疑。”賈珩面色幽幽,凝聲說道。

  白蓮教這種教眾勢力,說不得就打著殺光宗室,天下大亂,方便渾水摸魚的主意。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晉陽長公主鳳眸波光盈盈,媚意流轉的目光落在那面容清雋的少年身上。

  賈珩道:“是查到一些眉目,總之,殿下最近無事的話,就呆在家里,我…會抽空過來的。”

  說到最后,不由也壓低了聲音。

  晉陽長公主螓首點了點,轉而,美眸嗔白了賈珩一眼。

  兩人說話著,忽地,外間傳來一把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娘親。”

  分明是小郡主李嬋月與元春到了。

  不多時,二人舉步進入廳內。

  “珩弟。”元春當先喚著一句,只是見著那豐神如玉的少年,美眸深處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慌亂。

  賈珩抬眸,打量著身姿窈窕、氣質溫寧的元春,心頭也有幾分異樣,面色沉靜依舊、不動聲色,溫聲道:“大姐姐,明天就是小年了,我過來接你回家。”

  元春聞言,輕笑點了點頭,嫻靜而坐。

  晉陽長公主看著那端莊明媚的少女,輕笑道:“元春姑娘一晃也來府上許久了,如今回家過年,總要送你一件年禮才是,憐雪,去將我那只玉鐲子,送給元春姑娘。”

  “是,殿下。”憐雪笑著應了一聲,然后去里相取出一個檀木盒子,里面裝著一只碧玉鐲子。

  碧玉手鐲是上好翡翠,光滑圓潤,碧綠澄瑩,讓人驚奇的是,其內蓮紋內生,渾然天成。

  晉陽長公主笑道:“這翡翠鐲子,本宮也戴了有幾年了,常言說,人養玉三年,玉養人一生,這鐲子送給你罷。”

  “多謝殿下厚賜。”元春盈盈一禮,伸手接過裝有碧玉鐲子的檀木盒。

  晉陽長公主輕聲道:“倒不必裝盒子里,戴上回去罷。”

  元春聞言,點了點頭,挽起裙袖,一節白嫩如藕的手臂頓時現出來,白璧如霜,細膩瑩潤,小心翼翼地將鐲子穿了過去。

  晉陽長公主看了一眼賈珩,因小郡主李嬋月尚在,倒不好說其他。

  而一張艷冶、明麗的臉蛋兒,容色卻泛起幾分清冷之意,輕笑道:“子鈺,本宮也不留你了。”

  賈珩也適時起身告辭,一同與元春出了公主府,登上馬車,向著寧國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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