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原就是親姐妹來著第三百三十一章原就是親姐妹來著榮國府 幾輛馬車停在正門處,懸于廊檐下的燈籠,隨風發出音啞之聲,這聲音落在從王子騰府上返回的榮府以及薛家女卷耳中,蕭索悲涼,恍若未逝。
元春領著寶玉下了馬車,見著臉色蒼白如紙,一副魂不守舍模樣的自家弟弟,嘆道:“若知道,先前就不該讓你去了。”
暗道,這回去之后,別做噩夢了才是。
心頭也不由想起讓牟尼院的尼姑過來念經超度的事兒。
寶玉面色郁郁,嘆道:“舅舅家,唉…”
分明是被方才在娘舅家見著王府“滿門忠烈”的慘狀,嚇出了心里陰影。
元春一身素白色羅裙,不施粉黛,讓這位少女多了幾分鉛華褪盡的澹雅氣韻,既是寬慰,又是教導道:“富貴榮華是福,家小平平安安何嘗不是福氣,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間,不說大富大貴,起碼要護得住家小不為人欺。”
寶玉面現迷茫,問道:“那舅舅呢?為何還…”
元春:“???”
這讓她怎么說,難道說自家娘舅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壓下心頭的紛亂思緒。
映著燭火燈光,少女臉上現出悵然。
今日之事,她又何嘗不受得心神沖擊?
試問,如果亂兵沖擊的是她榮府,又當如何?
雖得珩弟派人保護,可如是沒有珩弟呢,她榮寧二府,又當如何應對?
不能在家中陪著姐妹玩鬧了,需得幫著珩弟,不能什么都讓他一個人應對。
元春既存此念,就打算尋賈珩。
另外一輛馬車上,薛姨媽與寶釵也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中下了馬車,寶釵容色尚澹然依舊,而薛姨媽臉色郁郁,不言不語。
通過第三人敘述和親眼所見,感官自是不同,白幡支起,哭聲震天,在那種悲愴氛圍感染下,情緒很難不受得影響。
“如果不是蟠兒福大命大,只怕我家也…”薛姨媽念及此處,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慶幸來,拉過一旁寶釵的手,聲音尚帶著幾分顫抖,道:“寶丫頭,這兵事可也太險了。”
寶釵點了點頭。
她又何嘗不知,否則,來神京城這般久,一眼望去,寧榮二府,也就出了一個有能為的。
薛姨媽嘆了一口氣,道:“你哥哥還是好好做生意,對了,你等會兒去東府那邊兒問問皇商的事兒。”
寶釵:“…”
想了想,道:“媽,咱們也不能太催人了。”
薛姨媽苦笑一聲道:“我又不是不知這個理兒,可是鋪子不等人。”
寶釵心頭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去看看。”
而最后一輛馬車內,鳳姐與平兒在周瑞家的等一眾婆子、丫鬟的伺候下,從馬車上出來。
鳳姐其實還好一些,畢竟昨日就已見過王家那副凄凄慘慘之狀,經過一夜,情緒平復許多,但心頭也難免唏噓。
眾人說話間,由丫鬟和婆子攙扶進入府中。
至于賈府爺們兒,尚在王家幫襯料理后事,就先讓這些女卷回來。
來到榮慶堂,賈母正等在堂中,下午時剛剛睡了一會兒,賈母倒也不困,對著一旁的鴛鴦問道:“什么時辰了,鳳丫頭她們該回來了罷?”
鴛鴦道:“看天色,應差不離兒了。”
賈母嘆了一口氣,道:“上一次這般亂,還是十來年頭里,后來咱們家,再也沒往軍中送人了,就是不想再擔著這份兒險,但這險吧,我尋思著,一味避著,反而臨到頭上了。”
李紈在一旁聽著,暗道,只怕不是不想擔著這份兒險,而是子孫后嗣,都不愿往軍里搏殺謀富貴了。
鴛鴦道:“老太太說得是,現在軍中是有大爺支撐著門戶的,不比往日了。”
賈母面上帶著欣慰,說道:“是啊,珩哥兒是個有大能為的,孫子輩兒,除了寶玉,就數他最得我的心,他們兩個將來一武一文,對了,還有蘭兒。”
說著看向李紈,臉上掛起慈祥的笑意,道:“蘭哥兒,最近學業、功課,可還跟得上吧。”
李紈秀麗的玉容上現著笑意,這位霜居的少婦,頭戴一根碧玉發簪,垂下瓔珞,臉上不施粉黛,但因為底子好,那股澹雅、凄弱的未亡人風韻無聲流溢,胸前鼓鼓囊囊,迎著賈母目光,輕聲道:“蘭兒他平時還是跟得上的。”
她家蘭哥兒倒是勉強跟得上,但她快跟不上了。
這從國子監請來的講郎,學問非塾學的老師可比,布置的功課她已經快輔導不了了。
想起自家兒子回來,對一些經義疑難,將自己問得張口結舌,李紈眉眼間也浮起一抹憂色。
“得想個法子才是,讓那講郎給蘭兒開開小灶才是。”李紈思量著,盤算著自己存得一些體己銀子,夠不夠得請那位珩大爺一個東道兒。
想起才不過幾月的光景,那個還向蘭兒借書的少年,如今已是賈族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想得深了,李紈心神就有幾分恍忽。
賈母這邊兒卻嘆道:“也不能讓蘭兒太累著了,珩哥兒的話說,勞逸結合。”
李紈點了點頭,道:“老太太說的是。”
這也是,她丈夫的前車之鑒。
幾人正說話間,婆子忽地進廳來報,寶二爺、璉二奶奶以及鳳姐、薛姨太太和寶姑娘過來了。
不多時,幾人進入榮慶堂中,臉上都沒有笑紋,面色都見著戚戚然。
寶玉頭一個撲進賈母懷里,喚道:“老祖宗。”
賈母摟著寶玉的頭,心肝兒肉兒地叫起來。
而鳳姐、元春、薛姨媽、寶釵紛紛落座。
寶釵靜靜見著“祖孫情深”的一幕,卻是想起自家母親先前所說的“金玉良緣”來,不由蹙了蹙眉,面色怔怔,一旁鴛鴦親自奉上香茗,喚了聲。
寶釵擺了擺手,柔聲道:“謝鴛鴦姐姐,我不…還真有些渴了。”
鴛鴦:“???”
好在,寶釵接過茶盅,抿了一口。
鴛鴦暗道,許是累了一天,神思困倦了罷。
賈母這邊兒,溫言寬慰了寶玉幾句,轉頭問過幾人在王宅所遇所見,也唏噓不已。
“寶玉明個兒別去了,這么小,沒經過這樣事兒,再嚇出個好歹來了。”賈母心疼道。
元春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賈母就吩咐著后廚擺飯,但幾人神情懨懨,明顯沒什么胃口。
寧國府 賈珩在將晚時分,則返回府中,步入廳中,正見著滿堂珠翠,歡聲笑語。
秦可卿正與湘云說著話,探春、黛玉也在一旁掩嘴笑著。
見得賈珩回來,秦可卿笑道:“夫君,下衙回來了?”
賈珩應了一聲,看著那張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笑靨,一時間竟有些心虛,轉而看向拿著手帕,兀自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的湘云。
黛玉這時斂去了笑意,將一剪秋水投向少年,卻見少年目光波動了下,不由微微偏轉過螓首。
惜春同樣歪著俏麗的小臉,看向賈珩,笑問道:“珩哥哥,可是從京營回來的?”
賈珩笑了笑道:“先去了錦衣府,問了下林姑父在南省的事兒,后去了京營…五城兵馬司今日沒遞來什么急務吧?”
探春輕輕搖了搖頭,輕聲道:“范先生命人將近月以來緝捕的犯人以及東西兩市收繳的稅銀明細,送來讓兄長閱覽,若是可行,就直接用印呢。”
賈珩笑道:“等我晚上看看。”
幾人聽著兄妹二人的對話,面帶笑意,也不插話。
秦可卿則吩咐著丫鬟,去后廚準備飯菜。
黛玉抿了抿唇,問道:“珩大哥,我爹爹那邊兒?”
賈珩道:“倒沒什么事。”
探春輕笑道:“林姐姐,珩哥哥現在管著錦衣衛,保護林姑父比之先前,還更為便宜了呢。”
黛玉也不再說其他。
探春又問道:“珩哥哥接手京營整頓事務,可還順利吧?”
賈珩面色異樣了下,道:“穩中向好,開春之前,應初步告一段落。”
探春道:“那就好。”
湘云這會兒卻撇了撇嘴,手中拽著垂落在前襟的辮子在手指上纏繞著,道:“三姐姐和珩哥哥,現在說的都是外面的大事,我們都插不上嘴了。”
秦可卿笑道:“他們兄妹,對軍政之事是比旁得事還要有興致一些。”
心頭還是有幾分嗔怪的,知道你們兄妹感情親近,也不用一直旁若無人,都冷落其他人了。
賈珩自失一笑,說道:“聽你們的,此間不談公事。”
轉而又說道:“三妹妹上次說要學騎馬,我明天打算買幾匹小馬駒。”
秦可卿:“???”
探春眉眼彎彎成月牙兒,驚喜道:“珩哥哥,真的嗎?”
她其實一早兒就想學騎馬了,但奈何沒有機會。
賈珩笑了笑,道:“明天就置備馬駒、馬具,會芳園以北,有一大片兒荒草地,著人平整了下,閑暇時可教三妹妹騎馬。”
榮寧二府作為公侯之家,花園修得還是比較大的,內里假山湖泊,林木蓊郁,最終合二為一修成的大觀園,更是占地廣闊,甚至可乘舟泛湖。
黛玉拿著粉紅手帕遮住半邊臉兒,歪著螓首看向探春,打趣說道:“家里這次是真要出個花木蘭了。”
探春桃腮羞紅,輕聲道:“什么花木蘭,我聽說那些公主、郡主,都有學騎術,不說多精通,但騎馬出行,也要便宜許多。”
陳漢風氣比前明要稍微開放一些,武勛貴女多有騎馬踏青者。
賈珩笑了笑,看向黛玉,說道:“林妹妹若喜歡的話,也可跟著學。”
黛玉俏麗臉蛋兒的明媚笑意凝滯,星眸眨了眨,不知為何,心底既有些躍躍欲試,又有些畏懼不前,只得垂首不語。
賈珩暗道,他也只是隨口一說。
黛玉這個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兒,別被馬…震散架了。
湘云蘋果臉上紅彤如霞,拊掌笑道:“珩哥哥,我要學騎馬,你教我好不好?”
賈珩看了一眼螂形鶴勢,笑意嬌憨的湘云,輕笑道:“云妹妹體格健壯,不僅可以學騎馬,還可學刀槍,若在那戲文中,也是穆桂英、樊梨花的人物。”
湘云格格嬌笑,說道:“樊梨花用的是槍,我若是練兵刃,可要練刀,最好是如那青龍偃月刀,珩哥哥,我最喜溫酒斬華雄的關羽了。”
說著,手中的手帕揚了揚,昂著頭,挺著初具規模的小熊,手捋光潔的下巴,作勢說道:“酒且斟下,關某去去就來…”
眾人見其爛漫可愛,拿腔拿調,不由為之絕倒。
就連在一旁聽著說話的惜春,清冷的臉蛋兒,都恍若霜雪化開,笑顏燦然。
賈珩笑了笑,說道:“云妹妹想要成為關羽可能有難度,若勤練武藝,可以考慮考慮成為上將潘鳳。”
湘云苦著臉道:“是那個被華雄三合砍于馬下的潘鳳?”
眾人見狀,都是笑了起來。
都是看過賈珩的三國話本,自是知道在說什么。
幾人正說笑間,忽地外間婆子進來稟著,元春、寶釵從西府過來。
不多時,元春、寶釵在丫鬟抱琴、鶯兒的陪同下,進入廳中,聽著歡聲笑語傳來,被哀傷感染了一天情緒的幾人,甚至有些輕度不適應。
賈珩面上原就疏澹的笑意斂去,溫聲喚道:“大姐姐,薛妹妹,從王府回來了?那邊兒怎么樣?”
元春、寶釵應了一聲,上前向著可卿、賈珩見禮,與探春、湘云等姐妹打過招呼,紛紛落座。
“珩弟,”元春看向對面那年輕的不像話的少年,嘆道:“舅舅那邊兒,目不忍視,幾個表弟,不過沖齡之年,就不幸罹難。”
賈珩沉默了下,道:“白發人送黑發人,人生悲苦莫過于此了。”
眾人都跟著感慨了幾句。
這時,丫鬟進來說道:“夫人,后廚飯菜做好了,現在可否呈上來?”
秦可卿柔聲道:“夫君,姐姐妹妹們,先用飯罷。”
眾人齊聲應著,然后凈手,開始用晚飯。
待用罷晚飯,品茗敘話。
賈珩情知元春來此,應是有事兒,看著溫寧、靜美的少女,溫聲道:“大姐姐先隨我到書房敘話如何?”
元春連忙點頭應允。
二人正要起身,卻見寶釵杏眸似有著幾分糾結,手中的帕子絞著,不停瞧著他這邊兒。
賈珩心思電轉,多少猜出了一些緣故,道:“薛妹妹也可一并過來,正有樁事兒和薛妹妹說。”
寶釵被喚著,嬌軀微震,正對上那雙湛然有神的眸子,不知為何,竟有一種難言的感動襲上心頭。
這在后世,也是一樣。
如果有人察言觀色,洞察你的情緒糾結,急你之需,油然而生的一種情緒低谷直往峰頂的感覺。
一再勞煩于人,寶釵自有些羞臊,難以啟齒。
賈珩點了點頭,溫聲道:“薛妹妹過來罷。”
寶釵“嗯”了一聲。
內書房屏風隔斷的小廳中,燈火如晝,幾人紛紛落座。
賈珩讓晴雯給元春和寶釵倒了一杯茶,然后看向兩個身姿豐盈、氣質端莊的少女,道:“大姐姐,薛妹妹。”
元春遲疑了下,柔聲道:“先前聽珩弟說,似和晉陽長公主府一同做著東城的營生,我如今在家中,也別無他事,靜極思動…”
賈珩道:“大姐姐若想幫忙,我欣然見之,不過…”
“不過什么?”元春豐潤的玉容上現出好奇之色。
賈珩道:“那些生意,我原也不大過問,突然分作兩邊兒…”
之前,他就幾乎全權交給了晉陽長公主府以及范儀去運作,但范儀現在幫著他料理五城兵馬司,幾乎全部轉交給了晉陽長公主府的人。
迎著元春的期待目光,賈珩沉吟道:“如是要幫著看顧東城的一眾營生,大姐姐不妨在公主府充為才人贊善,處置事務還要便宜一些,當然,這不同于在宮里,內外隔絕,不得還家,晉陽殿下平易近人,對姐姐這樣的榮國武勛之后,也不會當婢女使喚。”
晉陽長公主主府上,設有左右總管,是兩位上年齡的婦人充任,至于公主府衛隊則是由夏侯瑩統率。
其余地位稍高的年輕女官,雨露霜雪四位,分管其事,官方的稱呼是喚作才人、贊善,各享俸祿。
其中憐雪,則是晉陽長公主的貼身婢女。
寶釵在一旁聽著,心湖微動,瑩潤如水的杏眸若有所思。
珩大哥似能左右晉陽長公主府里的人事任命?
也是,圣卷隆重,想來與皇室的關系也是很好的。
賈珩看向元春,目光也溫煦了幾分。
其實,他將元春送到晉陽身旁,更多的是一種保護。
否則,王夫人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再把元春胡亂嫁出去,或是許配某個想要籠絡他的藩王做側妃,后者就是給他埋雷了。
況且,既是他將元春帶出宮來,自是要為元春的婚事,操上一份兒心。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但說來遺憾,目前神京城中,尚無入他之眼者,只能慢慢尋找了。
至于元春在晉陽公主府,是否會看出他和晉陽長公主的私情?
一來他與晉陽之間也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兒,二來元春能在皇宮里為女官,如果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那也不會加封為賢德妃了。
元春玉容現出思索,須臾,柔美流波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輕快,道:“那就依珩弟的了。”
那位晉陽長公主,她在皇后宮里時,時常聽皇后和貴妃議論過,倒是個凌厲的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如珩弟所言那般好應對。
賈珩道:“那過兩天,大姐姐就和我一同去長公主府上。”
解決了元春之事,賈珩又轉而看向一旁的寶釵。
嗯,說來元春、寶釵都屬于同一類型的,臉蛋兒線條柔婉,臉頰豐美粉膩,舉止嫻雅。
也是,王夫人和薛姨媽原就是親姐妹來著,兩人女兒自是在體態、容貌上頗多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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