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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厚此薄彼,這西府不待也罷

  第二百八十七章厚此薄彼,這西府不待也罷!

  第二百八十七章厚此薄彼,這西府不待也罷!

  見賈珩面色幽冷,一旁的黛玉見此,容色幽幽,輕輕嘆了一口氣。

  下面這些婆子,偷奸耍滑,好賭貪財,哪一個不是慣常會踩低捧高的?

  她客居在此,以往都不好經常使喚這些人。

  賈珩聽著嘆氣,看了一眼黛玉,情知黛玉感同身受。

  紅樓原著就有言,寶釵建議黛玉熬燕窩粥食補,黛玉說擔心婆子咒她死,由此可見榮府婆子暗地里是如何對黛玉風刀霜劍嚴相逼。

  這邊廂,那婆子斜眉橫眼,白活一通,直將惜春氣得小臉蒼白,嬌小的身軀顫抖著,想要和這婆子爭執兩句,又擔心失了體面。

  “說完了?”

  就在這時,一把冰冷的聲音傳來,在嚴冬凜寒中,宛若刺骨寒風。

  那婆子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冷笑道:“正經兒東府的千金兒,在西府…嗯?”

  說著,勐覺不對。

  這聲音…

  扭頭望去,面色一變。

  只見一個神色陰沉的少年,緩步而來。

  “珩…珩大爺…”那婆子頓時體若篩糠,面如死灰,被那冰冷眼神盯視著,如墜冰窟,手腳冰涼。

  惜春在一旁抿了抿粉唇,秀美雙眉下的明眸,靜靜看著對面的少年。

  賈珩看向那婆子,道:“不是挺能說嗎?繼續說,讓我也聽聽,你還能說出什么道理來。”

  寶玉房里的獸炭,只是煙火氣多了一些,都要被王夫人擔心嗆著寶玉,拿出去換新的,更不必說平日里的飲食起居,周全體貼,精細復雜。

  但惜春呢?

  年紀小,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吃碗雞蛋羹補補,都要被說三道四。

  雞蛋羹、胭脂水粉以次充好,畫畫顏料…還有什么?

  想來,這只是冰山一角。

  怪不得養成這般冷僻、孤絕的性子,才多大一點兒,就開口閉口要做姑子去。

  在紅樓原著中,惜春所謂的青燈黃卷之語,很早就有了,這可不是在賈家敗亡之后,而是在賈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時,再不停地用燈謎、酒令等讖語來表述心志。

  一個才十多歲的小孩子,未遍見紅塵,何談勘破紅塵?

  任何人的行為邏輯,都能從其原生家庭的成長軌跡中尋找到答桉。

  怕是并未勘破紅塵,只是見慣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念及此處,看向一旁的惜春,見其衣著單薄,巴掌大的小臉兒白膩,滿是清冷之色,嬌弱的身形,宛若一朵嬌怯小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時間就有幾分動容。

  賈珩取下披著的玄色道大氅,轉而披在惜春身上,溫聲道:“外間冷,先進屋罷。”

  惜春抬起那張冷霜稍澹幾分的臉蛋兒,清眸怔望著對面的少年,卻一動不動,任由少年系著大氅。

  賈珩給傲嬌小蘿莉系好大氅,轉頭看向婆子,冷聲道:“你還有臉站著?”

  那婆子聞言,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噗通”一聲,跪在冰涼的石階上,揚起手掌,不停扇著自己的耳光,道:“珩大爺,我吃多了酒,豬油蒙了心,胡亂吣的。”

  轉而看向惜春,哭著求饒道:“姑娘,饒了我罷,饒了我罷…”

  賈珩看也不看那婆子,也不想讓惜春瞧見,遮擋住那婆子的視線,扭頭看向入畫吩咐道:“入畫,你現在就去后廚,要她們現在蒸碗雞蛋羹來,倒也別說是我要蒸的。”

  所以,他幫著西府查賬了幾十萬兩銀子,就養出這么一幫廢物點心來?

  黛玉靜靜看著賈珩發作,罥煙眉下的秋水明眸盈盈波動了下,心頭若有所思。

  入畫愣怔原地,就聽得紫娟喚道:“入畫,快去罷。”

  入畫“哎”了一聲,迅速跑去了。

  賈珩面色澹然,轉頭看向黛玉,道:“林妹妹,你過來扶著惜春妹妹,咱們先進去。”

  然后,轉頭看向紫娟、雪雁,道:“雪雁,去前院知會聲璉二奶奶,平姑娘過來,紫娟,你看著這婆子。”

  紫娟、雪雁應了聲。

  黛玉星眸閃了閃,上前挽過惜春的胳膊,柔聲道:“四妹妹,外間冷,一同進去罷。”

  惜春點了點頭,垂下的小手緊了緊身上的玄色大氅,感受著尚余的殘溫,貝齒咬了咬下唇,小臉上最后一抹清冷與怒色,也漸漸消失不見。

  隨著黛玉以及賈珩進了屋子。

  賈珩一進惜春屋中,環顧四周布置,不由皺了皺眉。

  蓋因,惜春屋里布置頗為簡素,也不知是不是先入為主的印象,總覺得倒像是禪房。

  目光逡巡過書架,只見上面有幾本封皮泛黃的佛經,面色頓了頓,再往里走,抬眸看了一眼屏風后,半新不舊的被褥,臉色漸有幾分不豫。

  坐將下來,更有一股冷意襲來,眉頭皺得愈發厲害。

  事實上,除卻賈母的榮慶堂得以燒著地龍,旁得屋基本都是以熱炕、炭爐取暖。

  這時,丫鬟彩屏斟了一杯茶給賈珩、黛玉,然后在一旁候著。

  惜春坐在椅子上,凝眸看向賈珩,就這么盯著,也不言語。

  賈珩轉眸看向黛玉,問道:“林妹妹,四妹妹這里怎么頗為簡陋,還有這屋里,有些冷了。”

  黛玉玉容上現出悵然,輕嘆了一口氣道:“四妹妹這邊兒短什么、缺什么的,也沒聽怎么言語,想來也是不大想麻煩旁人的。”

  賈珩看向被玄色大氅裹著的小蘿莉,見其一臉清冷,心頭倒有幾分了然。

  惜春是最為孤僻,清冷的性子,原著中都能和妙玉頑一起。

  當然,這在他看來,無非是同類特質的人,性情投契,抱團取暖。

  彼時,惜春一雙明眸瞧著皺眉思索的賈珩,心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明明不是自己的胞兄,對她那般關心做什么?

  “惜春妹妹,你在這邊兒受這些婆子閑話,怎么不往東府說說?或是和你鳳嫂子說說。”賈珩沉吟片刻,問道。

  惜春壓下復雜的心思,清脆的聲音中猶殘留著幾分清冷:“我從小在這兒邊長大,兄長那邊兒也不大管我,在這兒倒不好事事煩勞旁人。”

  賈珩聽著惜春這話,暗道,果然是清冷、孤僻的性子。

  賈珩想了想,說道:“那我和老太太說說,你搬到東府罷。”

  惜春驟聞此言,小臉微變,嬌軀輕顫了下,清脆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莫名之意,道:“如今東府,我…怎么住得過去?”

  賈珩輕笑了下,道:“你原是東府的千金小姐,年歲漸漸大了,一直住在西府,也不大像回事兒,不妨回去住,當然,你若想回來串門兒,倒也不難,現在兩邊兒往來方便,回頭我就和老太太說,你漸漸大了,讀書學畫,甚至將來出閣,東府都要操持著的。”

  惜春聞聽出閣,饒是年歲尚小,心底也有幾分羞意,只是素來清冷的性子,抬眸看了一眼賈珩,沒有言語。

  賈珩道:“你嫂子也在那邊兒,你們好有個照應,我尋個院落,再給你找個好畫師,以后好好學畫,你若想到西府玩兒,覺得這邊兒熱鬧,就只管過來住,但東府那邊兒才總要有個家,哪怕是一年回去住十天半個月,那也是有的。”

  惜春聞言,心頭微震,感受著其中的善意和溫暖,垂下彎彎眼睫,思量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黛玉也在一旁聽著,暗道,珩哥哥是將四妹妹當自己的親妹妹來看了,東府那邊兒有個住的地方,誰也說不了什么。

  事實上,自從賈珍坐罪失爵之后,敕造的寧國府已與惜春沒有太過干系,原本就地位尷尬的惜春,徹底是沒了著落。

  甚至惜春如果不是因著賈母一手養大,留在西府都有不少閑話。

  但賈珩現在無疑是承認惜春的東府千金之位,旁人再難小覷。

  惜春心如明鏡,如何不知這好意。

  屋內幾人正說話時,外間卻傳來聲響,繼而惜春另外一個丫鬟彩兒,挑開棉布簾子,進來說道:“珩大爺,姑娘,璉二奶奶過來了。”

  原來,雪雁去尋鳳姐,恰鳳姐在榮慶堂陪著賈母敘話,賈母聞聽賈珩因惜春之事發怒,心頭大驚,連忙先吩咐了鳳姐,領著平兒、彩明,并帶著一堆婆子、丫鬟過來。

  至于賈母,隨后就至。

  鳳姐一進惜春院落,見著婆子跪在廊檐下的一幕,面色倏變,待瞧見紫娟,連忙輕笑著上前問著原委,一顆心沉入谷底,挑棉布簾子進了廂房內。

  先見著與惜春挽手安慰的黛玉,沖著點了點頭,而再看賈珩坐在一旁,面色澹漠,一言不發。

  “珩兄弟,這是怎么了?”鳳姐帶著一股撲鼻的香風,近得前來,輕笑說著,似乎想緩解著冰冷的氣氛。

  賈珩抬眸看向鳳姐,冷笑一聲,說道:“璉二奶奶,我出去月余,府里的仆人是愈發沒大沒小,連主子的臉面都敢折,一個下人偷奸耍滑不說,在主子跟前兒還敢陰陽怪氣!”

  與那婆子糾纏,殊無必要,而直接尋管家的鳳姐最為合適不過,這些嬤嬤好好整治整治。

  他東府,現在是可卿管家,尤氏則在一旁協管,頭等注意事兒,就是嘴上要把門,但凡有碎嘴的,都要攆至莊田種地。

  鳳姐一聽璉二奶奶的稱呼,心頭“咯噔”一下,情知動了真火,道:“珩兄弟,消消氣,那是個粗使婆子,不懂規矩,等下就攆出去。”

  賈珩道:“只怕不止這一個。”

  當你在屋里發現一只蟑螂的時候,暗中可能已潛藏了一堆蟑螂。

  其實,在榮府里,哪怕是婆子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最高的自是李嬤嬤這樣的哥兒、姐兒的奶娘,次之的就是教引嬤嬤,再次之的就是普通婆子、粗使婆子。

  鳳姐也叱罵道:“珩兄弟,我平時也是管束著的,但總有那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說話間,入畫從外間挑簾進來,道:“珩大爺,廚房掌勺的柳家的,說雞蛋沒有了,讓我們自己花錢買,讓我在柜里翻著了,她轉而又說那是預備著頭層主子,不是給二層主子的…”

  鳳姐:“…”

  賈珩輕笑一聲,道:“好一個頭層主子,二層主子!我倒想問問她,在她眼里,我是幾層主子?還是單單東府過來的都是二層主子?”

  如果按著原著,在大觀園中,這柳家的巴結寶玉屋里的丫鬟晴雯,在司棋來喚時,就說過這話。

  此言一出,眾人心頭一突兒。

  鳳姐更是“刷”地臉色蒼白,因為有一段時間都沒見賈珩發如此大的火大,再不要說東西二府之比,更是駭人,急忙說道:“珩兄弟,這下面的人胡吣,你別往心里去。”

  賈珩道:“如后廚說銀子不夠,可我記得上月,剛剛抄檢出了數十萬兩的銀子,現在一碗雞蛋羹都做不出來?還有這屋里,鳳嫂子你自己說冷不冷?”

  鳳姐一聽臉上愈是掛不住,喝道:“平兒,將那管事兒的廚娘喚過來!”

  平兒在一旁早已聽得心驚肉跳,連忙喚了幾個婆子去往廚房去了。

  此刻,一屋之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黛玉拉了拉惜春的小手,寬慰著惜春。

  說來這還是探春當初對黛玉做過的事兒,黛玉此刻反過來拉著惜春的手,感受著小姑娘的情緒漸漸平緩,心頭倒也有幾分異樣之感。

  一直依靠旁人的人,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已成了旁人的依靠,無疑是有著一種莫大的成就感。

  屋內正等著,忽地外間彩屏挑開棉簾,入得屋內,道:“老太太、太太,領著幾位姑娘來了。

  不多一會兒,黑壓壓一群人,從廊檐間挑簾進來,正是賈母、李紈、王夫人、探春、迎春、湘云等人。

  賈母看著屋內凝結入冰的氣氛,面色變了變,問道:“珩哥兒這是怎么著了?”

  賈珩起身,看向賈母,道:“老太太也來了,正好也聽聽那些下人眼中的頭層主子,二層主子究竟是個怎么劃分的。”

  這話一出,賈母臉色一頓,急聲道:“這話又是從何說來?”

  這時,鳳姐身旁的周瑞家的,就和賈母敘說了來由經過。

  李紈,探春等人聽著,面面相覷。

  賈母又驚又怒,將手中拄著的拐杖,狠狠砸了砸地面,轉頭看向鳳姐,難得一見的惱怒道:“鳳丫頭,你平時怎么料理的這些人。”

  鳳姐心頭發苦,忙道:“老祖宗,下面人多嘴雜,沒個輕重高低,現已著人去喚了,這必是好好懲戒的。”

  賈珩面色澹然,道:“老太太,惜春妹妹為我東府的千金,我與其兄雖有舊仇,但與她一個小姑娘并無干系,左右不過是爺們兒之間的事兒,她什么時候都是我東府的千金小姐,現在卻讓這些下人小瞧了去,劃到二層主子上了!”

  賈母嘆了一口氣,勸慰道:“珩哥兒,下面仆人沒個眉高眼低的,這必是要好好懲戒的。”

  賈珩道:“倒不是懲戒不懲戒的事兒,只是好奇哪個是頭層主子,哪個是二層主子。我方才過來時,見著寶玉房里的丫鬟襲人和麝月,說寶玉屋里的獸炭煙火氣多了一些,就要換新的,而惜春妹妹這屋里,炭火取暖尚不足,我想著惜春妹妹還是回東府為好,在我那邊兒,總還是能做個頭層主子的。”

  賈珩雖沒有說“厚此薄彼,這西府不待也罷!”的言語,但也差不離兒意思。

  至于言說此事,無非是給予壓力,讓西府好好整治整治下面婆子的閑言碎語。

  男人可能覺得這流言蜚語,都是雞毛蒜皮,但后宅這些小姑娘,被下面的長舌婦說三道四,心頭慪氣藏心。

  不說其他,后世都有網暴,真臨到自己頭上,被千夫所指,閑言碎語,立刻炸了毛,跳了腳。

  你倒是大度一些啊。

  賈母面色微變,道:“這…珩哥兒,怎么就到了這一步?”

  王夫人:“…”

  王夫人臉色難看,宛如吃了蒼蠅般。

  這兜兜轉轉都能扯到她家寶玉?怎么還有她家寶玉的事兒?

  是了,方才她喚著襲人、麝月說換獸炭的事兒。

  究竟是誰給這珩大爺說的!

  她絕不饒了她!

  這邊廂,聽著賈珩的話,探春、迎春以及李紈,神情不一而足。

  這等踩低捧高,看人下菜碟的事兒,都是遇到過的。

  再怎么說,她們也是主子,卻時常要受下人的氣!

  賈珩道:“老太太,惜春妹妹也大了,終究是我東府的千金,先到那邊兒住幾天,老太太若是念叨的話,兩府隔著一條夾道兒,往來也便宜,讓她再過來小住就是,這小院也給她留著。”

  東府有個家,哪怕不住,隨時可回去,在這邊兒都不會被人小覷了。

  賈母嘆了一口氣,卻是看出賈珩怒氣未消,這是要執意接惜春回府,許是還有以示寬宏、容人的心思。

  只是這多少掃了西府的顏面。

  她倒是不怎么樣,她一手養著惜春長大,誰也說不出什么,只是…

  這般想著,就轉頭看向鳳姐,問道:“鳳丫頭,你覺著呢。”

  鳳姐臉色蒼白,強笑了聲道:“先讓妹妹過去住幾天也行,等這邊兒整頓了下人,再將妹妹接過來。”

  她總覺得這段時間流年不利,先是自家男人,然后又遇著這么一遭兒事。

  賈珩道:“就這么著罷,惜春妹妹,收拾收拾,隨我過去。”

  他無心去看什么懲治奴仆之事,到了他這個地步,表達一個態度就好,自該有他人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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