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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5.紅纓乖,聽話

  狐裘大人的洗澡水,守靜到底是沒了念想。

  雖然他一直在誠懇的建議,建議李臻嘗嘗。可考慮到他這種變態的行為很容易引起天下人的反感…李臻覺得自己還是當一個良好道門青年比較合適。

  只不過…他忽然對守靜和還沒出來的老三有些絕望。

  守靜的脾氣就像是個游戲人間的大怨種,平常看起來與世無爭,可真損起來,人命在他面前就跟白給是一個道理。

  動不動就要來一場大噴火…

  這誰受得了?

  而那沒出來的老三脾氣似乎更難搞。

  嘴巴可真臭啊…

  也不能說是嘴巴臭。

  回憶著那蘊含不同情緒的“哼”,以及那句“弱雞”的話語。

  他總覺得老三出來后,一定是那副一天天屌著一張狗臉,誰看誰都想爆錘他一頓的那種人。

  這可怎么辦喲。

  咱老李明明是個純良的好道士呀。

  怎么就攤上這么兩個怨種?

  他唉聲嘆息。

  可狐裘大人卻充耳不聞。

  從剛才沐浴之后,她就已經保持著這樣一種狀態了。

  李臻倒不意外。

  畢竟…就沖他給的信息,都足夠對方消化一會兒的了。

  宇文化及、張道玄…這兩人湊一起到底在圖謀著什么,這天下間能想明白之人恐怕不超過三個。

  她確實需要仔細思量一番。

  逐漸的,天也就暗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守靜那邊忽然傳來了一陣動靜。

  紅纓…

  來了。

  春友社。

  守靜到的時候,門是鎖著的。

  不過難不倒他,手一掰,那鎖就沒了。

  推門而入后,他以為會跟之前的柳丁那樣,看到它落滿灰塵的模樣。

  雖然那是李臻經歷的,可李臻就是他,這些也都是他親身經歷的。

  然而并沒有。

  無論是桌子,還是竹席,都打理的干干凈凈。

  一看就知道,最近一次打掃的日子不超過三天。

  守靜就樂了。

  文冠這孩子…

  好啊。

  他滿意并且熟門熟路的走到了后院,先推開了柴房的門,檢查了一下米缸臘肉,一應不缺后,便踏實了下來。

  又回屋撿起了床上疊的整齊的被褥嗅了嗅。

  滿是陽光…或者說螨蟲尸體的味道。

  那就行。

  最后,打開了衣柜,從角落里翻出來了一錠銀子后,他又出了門。

  再次回來時,已經拎了一壇酒,以及一只烤雞。

  這就是今晚的飯食了。

  酒滿上,茶水泡上,他揪掉了雞爪子不緊不慢的啃著。

  會喝酒會吃的人,其實特別鐘愛雞爪子這種東西。

  骨頭多,容易進滋味,適合下酒。

  而守靜頗有些把李臻當初那些壞習慣外放的意思,一只雞爪子就是半壇子酒。

  半壇子酒下肚,這天也就黑了。

  而他正打算啃另外半只雞爪子的時候,忽然,他察覺到了春友社的外面臺階下,來了一輛馬車。

  接著沒等多久,門扉推開,一襲華美紅衣的紅纓看到了坐在春友社的前廳桌子上肯雞爪子的守靜,瞬間就愣住了。

  守靜雖然也是第一次見紅纓,但并不陌生,笑呵呵的揚了揚手上的雞爪子:

  “來啦?一起吃啊?”

  話音落…

  “叮!”

  下一刻,一把鎖鏈短刃已經叮在了他面前的青石上。

  守靜嘴角一抽,那如同有生命一般涌上來的青石地板又化作了無形。

  他趕緊擺手,臉上有些驚慌:

  “等等等等!紅纓!我!李守初!”

  “還敢冒充他!?”

  聽到這話,紅纓臉上的冷意更盛三分。

  那鎖鏈短刃蓄勢待發,下一刻便要雙刃齊出,把守靜斬于廳堂之中。

  可守靜卻忽然喊了一聲:

  “粥水!”

  “嘩啦…”

  原本都飛起來了的追靈刃發出了嘩啦一聲。

  紅纓一愣。

  “咱倆在洛陽碰面的第一晚,我用粥水招待的你,我吃魚,你吃羊!”

  那一晚,只有自己和道長二人。

  她記得很清楚。

  想了想,她暫時放緩了攻勢,但還是手持雙刃一臉戒備。

  只不過…那雙刃與她身上這套端莊典雅的衣服實在有些不搭。

  接著,她瞇起了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守靜。

  片刻,搖頭:

  “你不是他。”

  守靜嘴角一抽…直接嘆了口氣:

  “你說的對,也不對。因為我是他,也不是他。認識一下吧,我叫守靜。這名字呢…是李守初給我取的,至于其他的淵源…我說了可能你也不了解。但我能告訴你的是,現在我能看到你,那么李守初也能看到你。他現在就和李侍郎在一起,在江南,而我這次來,是因為李侍郎告訴了我你、孫靜禪、楊侗的事情。

  李守初讓我來守著你,避免你搞出什么犧牲你一人成全大家伙的事情。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今天開始,我會重新開始在春友社說書。你有任何麻煩,都可以來找我,或者讓別人來找我。我在,李守初便在。而我們倆在,就不會允許你做任何傻事。不管是楊侗還是誰,都不行,懂么?”

  守靜的話說的極為認真。

  可紅纓的臉色卻一陣古怪。

  這人…

  在說什么瘋話?

  什么叫你在,他就在?

  他在哪呢?

  又什么叫做你是他又不是他?

  你明明不是他。

  可她卻沒妄動,沒說信守靜,也沒說不信,只是皺起了眉頭,直接問道:

  “你有何憑證?“

  “知曉你倆的所有事情還不夠?”

  “休得胡言亂語!我與道長清清白白,豈容你誣陷!”

  “呃…”

  看著忽然變得殺氣騰騰的女子…

  守靜忽然有點不會了。

  不是,我說啥了?

  你反應就這么大…

  于是,他無奈的對著空氣來了一句:

  “紅纓不信我,咋辦?”

  紅纓一愣。

  “什么叫我惹的禍我自己承擔?我要不說我是你,她能來找我?”

  這人難不成是個瘋子?

  原本今日聽到道長來找自己,她好生歡喜。

  但礙于人多眼雜,只能擺出了冷澹態度。

  這不,到了晚上便找了個借口出了東宮,一路尋到了春友社。

  當看見里面的燈火時,她心里還很激動。

  可結果卻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臉…一時間心情落差之下,她便要給這個敢冒充道長之人一些教訓。

  但聊了這幾句…

  沒來由的,她真的覺得這人的腦子有問題。

  而就在這時,卻見這人點點頭:

  “嗯,有理。”

  說完,他就看向了紅纓:

  “你若不信我,去問李忠便好了。他總不能騙你吧?”

  紅纓的眼睛直接瞇了起來。

  片刻,她轉身而走,迅速消失在了門外。

  “…唉。這姑娘咋還這么死心眼呢。”

  守靜一聲嘆息。

  一擺手,門扉關閉。

  他捏著雞爪子慢悠悠的啃了起來。

  而不倒一個時辰,紅纓再次折返。

  進門后,看到了酒足飯飽,正拿著快子想要把那只全進肚子里的雞,用骨頭在桌子上拼出來個化石造型的守靜,她眼神里滿是復雜:

  “你…真的是他?”

  “找李忠確認完了?”

  守靜微微一笑,接著往自己對面一指:

  “坐吧,好久不見。”

  這次,紅纓終于落座了。

  但卻不說話,而是仔仔細細的把守靜的臉每一個細節都觀察了一遍后,搖頭:

  “我還是無法想象…為什么你會變成這樣子。”

  “唔…這個嘛…”

  守靜嘿嘿一笑:

  “這幾個月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嘛。但我剛才不是也說了么,第一,我不是李守初。第二,我又是李守初。而第三,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李守初。第四,你也不能把我完全當做李守初…有些繞,對不對?但他是他,我是我,可我又是他,他也是我…總之,我們的關系你可能不理解,但確確實實,你可以像信任李守初那樣信任我。但…千萬別把我當成他。”

  最后一句話說出口時,他臉色很認真。

  意有所指。

  紅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守靜也沒打算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問道:

  “現在楊侗那邊什么情況?侍郎大人說梁師都和薛舉已經切斷了飛馬城南下的通道…那邊的情況如何?你呢?在東宮如何自處,那個小屁孩對你…”

  聽到守靜的話,紅纓沒直接回答。

  而是忽然問了一個很莫名其的問題:

  “他…在江南?”

  “嗯。”

  守靜點頭:

  “現在正坐在驛站的房頂上面喝茶。剛給有些困倦的李侍郎哄睡,這會兒正在關注你。”

  紅纓愈發疑惑,不過沒糾結,而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他…你…他還好么?”

  她想問一些想不通之事,可這些想不通的事再怎么想不通,最后似乎也不及對李臻的一聲關懷與溫柔。

  聽的守靜臉上露出了一種無聲的感嘆。

  一閃即逝。

  “他很好,現在正捧著茶杯等待著了解你的近況。所以…紅纓啊。”

  說書人的模彷能力加上對“自己”的熟悉,讓他把這一聲稱呼說出口后,紅纓眼里的“陌生人”不知何時,悄然變成了道人的模樣。

  “你還好么?”

  “道人”目光溫暖的問道。

  沒來由的,紅纓覺得鼻子有些酸。

  她真的好久沒聽到過這句無比熟悉的問候了。

  于是。

  穿著宮裝的東宮掌事肩膀徹底垮了下來,再也不復之前的強勢。

  看著“道人”,她問道:

  “你呢?”

  “我很好,跟著侍郎大人在江南,估計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回到洛陽…你呢,狀況如何?飛馬城那邊可有什么應對策略?”

  “道人”問道。

  而聽到這話,紅纓便搖搖頭:

  “沒有。小姐能回到飛馬城,便足夠了。”

  “…那你呢?”

  “我?…我也很好。如今的越王正在為今年的秋收賦稅煩惱,今日剛剛得到的情報,瓦崗那邊的動作忽然變大了,張須陀前線應戰吃了一些虧,導致整個朝堂的局勢有些風聲鶴唳。秋收賦稅、義倉收糧、前線戰事…這些足夠他忙活一陣了,根本顧不上考慮其他。畢竟…比起小姐那邊,令陛下失望顯然要重要的多。”

  “也就是說,楊侗還顧不上你,對吧?”

  “嗯。”

  “…那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謀劃一番自己的退路。守靜在這,有任何風吹草動,絕對會第一時間保護你從皇宮之中出來,你不要擔心,萬事有貧道在。”

  “…嗯。”

  紅纓又點點頭應了一聲。

  接著忽然問道:

  “道長…在那邊可有什么危險?或者需要幫忙的么?”

  “哈”

  “道人”輕笑:

  “你不用擔心我,有侍郎大人在,危險肯定無處不在,不過總體來說…我還能控制得住。而讓守靜之所以待在洛陽的主要原因就是你。你這邊踏實安生了,我也就放心了…”

  說到這,“道人”語氣頓了頓,再次說道:

  “貧道的朋友就這么幾個,除了你,便是商年他們,以及二哥、老杜、和尚他們。你們都好,貧道心里就踏實。所以…紅纓,有些事,別勉強自己,也不要逞強。就算飛馬城已經成為了你的歷史,暫時告一段落。但這卻不是你人生的最終點。一切有我,有守靜,甚至關鍵時刻,還有二師父在。所以…千萬別逞強,也別去想要以自己的犧牲去換得什么東西。因為…那是毫無意義的事情。明白嗎?”

  “道人”的語氣無比認真,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著她不要去做傻事。

  因為她做的,或者說遇到的,絕對就屬于“傻事”的范疇。

  這天下無論什么時候,都輪不到一個女子犧牲后便可安寧。

  紅纓沒那么“重要”。

  而她做的事情,也絕對沒有那么“重要”。

  所以,他認認真真的提醒著她:

  “收起你那些幼稚的想法。不要去做傻事,關鍵時刻也不要逞強。”

  不管是楊侗、亦或者是誰。

  他們不足以,也不夠資格讓你去做傻事。

  而最后,似乎怕紅纓“聽不懂”。

  畢竟…對方在某些方面,一直是有些執拗的。

  所以,“道人”認認真真的看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句的說道:

  “紅纓乖,聽話。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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