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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戒酒

  半個時辰后。

  “謝謝神仙!”

  “神仙顯靈啦!”

  “求神仙保佑我兒能平安回來…”

  滿村的婦孺老人已經在村口,跪倒了一大片。

  腦子有些漲的李臻這次實在是阻攔不動了。

  而聽著這些話,他沒言語,只是看向了杜如晦。

  要么說杜如晦能名傳千古呢。

  只需要李臻看一眼,他便明白了意思。

  目光落在跪倒在自己二人面前的秀梅,直接問道:

  “下一處村落,順陽方向的,可是五滿村?那村子可還有人?”

  “有…有的…就是…不多了…”

  聽到這一聲回答,又見道人點頭后,杜如晦說道:

  “咱們走吧?”

  “嗯!”

  李臻肩膀一晃,下一刻,已經來到了村口。。

  可古怪的是,面對這群跪倒之人,他卻并沒有開口說任何話語,只是肩膀再一晃,已經來到了追雷之前。

  翻身,上馬。

  杜如晦慢了一步,但也跟了過來。

  等二人上馬后,他便直接調轉馬頭,要帶著李臻朝著那個五滿村走。

  可眼尖的樹大茂看到這倆人要走,趕緊喊道:

  “神仙莫走!神仙莫走!”

  但李臻理都不理,扯著韁繩就掉了頭。

  而杜如晦見李臻是真沒有說話的意思,眼里流露出了一絲愕然。

  這時,樹大茂的聲音再次傳來:

  “神仙高姓大名!我等定為神仙立祠供奉…”

  “駕!”

  看著拍馬而出的道人,杜如晦愣了愣,眼底那一絲愕然逐漸轉變成了敬佩。

  于是,他也不在回頭,追著前方的三馬一人:

  “駕!”

  只留下了在后面高呼“神仙留步”的村中婦孺。

  而這夜之后,等第二天天明時,樹大茂在村中的百畝耕的土質松軟蓬松,一看便知種下了糧種便肯定會有個好收成的田野之上,對村中面露喜悅感激之色的家家戶戶言明:

  “春耕暇隙,各家須夯泥壘磚,立神龕塑像兩座于祠,四時八節祭祀不停,以敬二位神仙!”

  可因不知仙名,便以農仙法判之名為由,曰:春社雙神。(舊時土地神為“社神”,社稷之社)

  春來護佑春耕風調雨順,村中一應人事判祭,皆在此處。以土地厚德,判官法度衡量,故不失德,天道公允。

  到此之人無不判服。

  “道長…”

  一天一夜未休息,面露疲憊之色的杜如晦騎在馬上開口說道:

  “已經四個村子了。”

  “嗯,怎么?”

  雖然臉上同樣有些疲憊,但精神卻不知為何,有種通透之感的李臻扭頭看著杜如晦問道。

  杜如晦回憶著四個村子里所發生的一切…

  在到達五滿村后,他便成為了那個通知里正出來相見之人。

  代表公理的判官,在這些村民來看,似乎比那什么神仙顯靈的借口要強上太多太多了。

  杜如晦甚至都不需要解釋什么祥瑞不祥瑞的。

  直接發布命令,里正便乖乖去辦了。

  然后,如同多丁村一樣,從一開始的滿腹猜疑,到二人走時那全村老少的感恩戴德…

  在四個村子的耕地結束后,杜如晦心中的疑惑也達到了極致:

  “為何村民問起道長道號法名時,道長不予理會呢?”

  “為什么要理會?”

  李臻反問了一句。

  接著掏出了懷中早已經重新變得冰涼的餅子咬了一口,在馬上一顛一顛的咕噥道:

  “我做我自己的事,目的達到了不就好了?”

  “…自己的事?”

  杜如晦一怔。

  “嗯。”

  聽著李臻的答應,他忍不住又問道:

  “道長…這么做,不是為了這三郡之民?”

  “是啊。”

  “那為何還說…”

  “因為,首先我要先滿足我自己。”

  指著自己的心口,李臻聳聳肩:

  “不讓三郡之民…唔,或者說上洛、弘農兩郡之民在秋收時挨餓,沒了后顧之憂,這確實是好事嘛。可是在做好事之前,我先滿足的,是我自己的私欲。”

  “私欲…?”

  “嗯,我想幫他們,不管他們接受不接受。不管這人好吃懶做,農不侍田也好,還是家中有牛有驢,卻吝嗇無比也罷…我不管。不管他們怎么想,怎么考慮的。我只是當他們都是苦哈哈在地里刨食的人。他們為人如何,是否勤勉,與我無關。”

  杜如晦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雖然這話聽著有點不分青紅皂白的意思…可是…

  道長確實是在做好事。

  就如同自己當初誤會了他一般。

  可為何這話說的,卻偏要在這種好人好事中,撿出來一些個例,來提醒自己…或者是“自己”,這些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幫助的?

  他想了想,忽然覺得道長此舉,卻有些暗合天理…?

  于是便忍不住問答:

  “可是那孤陽不生、孤陰不長,陰陽兩存,天地不失的道理?”

  他覺得自己想對了。

  這天下之事,不就是如此么?

  一大片好人中,總有著幾個貌合神離之人。

  一大片壞人中,也有著心存良善底線之徒。

  道長這境界…

  果然不是一般的高。

  可李臻卻一愣…

  滿眼疑惑:

  “啊?…啥?”

  看著道人那一臉“你在說啥”的表情。

  鐵面判官嘴角忍不住一抽…

  難道…是我多想了?

  但馬上轉念一琢磨…道長這般舉動,不恰好合了道家那“清靜無為”之舉?

  無為非不為。

  有些事情,不需要想的太多。

  做了就做了。

  做的事,與做事之后帶來的相關雜念無關。

  如此通透…

  可不就是無為么?

  這次,道人那一臉“你在說啥”的表情,在杜如晦眼中,已經成為了修道之人的典范了。

  守初道長…

  真高人也!

  京師長安。

  入夜。

  “族兄留步,若再相送,可是靜禪失禮了。就此告辭,待到自洛陽歸來時,再來拜訪伯父。“

  與一處立于山水之間的豪華莊園府邸門口出來后,孫靜禪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風,帶著一隊人馬下山而去。

  而下山時,她還能看到長安之中的燈火。

  雖然飛馬城已經很大了,可看那長安的燈火輪廓,比之飛馬城還要廣闊幾分。

  她眼底有些唏噓…

  也不知道那洛陽究竟是何等的繁華。

  而正思付著,忽然聽到旁邊有人一聲低喝:

  “什么人!”

  隨著一聲話語,便是手按到兵刃上的碰撞聲。

  更是有人拿出了幾把袖箭,隨時準備擊發沖天,呼叫增援。

  此地乃關隴世家的領地,于情于理,若前來拜訪的客人有事,他們都不會坐視不理。

  而隨著動靜,孫靜禪的目光落在了那孤零零停靠在路邊的馬車上面。

  馬車簡單。

  車旁站著一個蒙面漢子。

  可也就是這么一個人,卻讓飛馬城的內門弟子、一應長老神情凝重。

  并非說這漢子壓迫感有多強。

  而是因為…自己這么多人,對方卻敢攔在路邊等待。

  除了藝高人膽大之人外,腦子進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越是這樣,越要小心才是。

  可孫靜禪的目光卻越過了漢子,看向了那馬車。

  馬車之上,有一個看起來很粗糙的印記。

  那不是文字,家徽或者是什么符號。

  好似隨便涂鴉上去的。

  但偏偏,當孫靜禪看到了那印記后,卻直接抬起了手:

  “安靜。”

  這一聲,沖淡了殺氣。

  接著,她向前了一步:

  “有事?”

  蒙面漢子一拱手:

  “我家主人有請靜禪先生一敘。”

  不少人的臉上表情已經冷了下來。

  這話雖然聽著客氣。

  可是…恐怕沒說完罷?

  下一句是不是該來一句:

  “靜禪先生最好識相,否則后果自負?”

  但偏偏,孫靜禪卻在這時點點頭:

  “嗯,好。”

  “少宗主?”

  “大小姐…”

  “無妨。”

  在一群人的質疑聲中,孫靜禪搖搖頭:

  “來人是我的朋友,我倆早有一見,你們回吧,我去去就來。”

  說完不顧任何人的阻攔,直接來到了那蒙面漢子身邊。在漢子的恭敬拱手中,登上了那架簡陋的馬車。

  接著,蒙面漢子又對飛馬城之人拱了下手后,駕車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快步離去。

  留下了眉頭緊皺的飛馬城之人。

  “來了?”

  長安城外,一處雖然還未萬物復蘇,卻已經能看出來日后必當山明水秀的莊園內。

  當孫靜禪走進來,看到院子里正坐在院中望天觀星的女子時,她神情一頓…

  滿眼的愕然。

  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是不是以為,我應該是個男子?”

  自天,收回了目光。

  女子偏頭望去,看著滿眼愕然的靜禪先生,眼里是無悲無喜的平靜。

  “還是說,同樣以女子之身,坐到了飛馬宗少宗主之位的靜禪先生,對我的女子之身有什么誤解?”

  眼底的驚愕一點點的褪盡。

  看著無論容貌姿色,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孫靜禪拱手致禮:

  “飛馬宗孫靜禪,見過李侍郎。適才驚訝于侍郎大人暴露真身對我之為,是靜禪失禮了。“

  “靜禪先生請入座。”

  女子微微點頭,手一指桌前的一把玉壺,兩只酒杯:

  “聽聞靜禪先生好美酒,今夜特地備了些長安薄酒,希望靜禪先生不要嫌棄才是。”

  “多謝李侍郎。”

  孫靜禪再次拱手:

  “只是…我已戒酒,怕是要辜負侍郎大人美意了。”

  “戒酒?”

  女子眉毛一挑…

  接著,好似隨口閑聊一般,來了一句:

  “為誰而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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