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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我走了,你怎么辦

  粥水翻滾。

  李臻放下了酒碗,往嘴里丟了幾顆豆子,咬的咯吱作響。

  紅纓看了他一眼,問道:

  “你在想什么?”

  李臻沉默片刻,問道:

  “瓦崗寨那個大少爺,死了,你知道吧?”

  這話一出口,紅纓顯得頗為意外:

  “你從何而知?”

  “自然是朋友那。”

  李臻搖頭:

  “雖然我不知道…三宗之人是怎么想的,但直覺告訴我,你們這時候把龍火猊送到京城來,應該是有過計較和妥協的。飛馬城…有點脫離于世俗之外的意思,可偏偏,你們是以商立城。在盛世之中,誰都要讓你們三分。可現在這世道…在一些野心家眼里,你們就是一塊肥肉。這意思,你懂吧?”

  對于李臻這一番話,紅纓倒不覺得有什么。

  其實說來讓人感慨…

  自己和道長單獨接觸的時日,嚴格意義上來講并不多。

  可偏偏,每一次倆人單獨聊天,自己都能感覺到,道長在和自己掏心掏肺。

  但越是這樣。

  她心里那份愧疚就越多。

  所以,便沒說話。

  她不言,沒關系。李臻的話匣子逐漸打開了。

  “龍火猊,是你們花了大代價弄出來的。而現在卻偏偏要送來京城,這件事本身就有些耐人尋味…我看不太透,可想了想,覺得能讓你們如此的,應當不是在亂世之中,你們把寶重新押在了隋帝身上。”

  紅纓這次的眼里是真的驚訝了。

  想了想,問道:

  “然后呢?”

  “然后?其實你們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賭檔里的莊家。而這一場賭局中,最優解應該就是平坦風險,對吧?瓦崗來找你們,你們轉頭把龍火猊給隋帝?這不太現實。所以,按照我的推測,你們應該是瓦崗寨那邊也做了些打算。可對?”

  紅纓沒說話。

  可眼里的情緒已經告訴了李臻:

  “我不能對你說,但你說的是對的。”

  看明白了意思,李臻心里又是一沉。

  就在紅纓以為他會繼續追問時,就聽著道人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離開?”

  這次,紅纓終于忍不住,反問道:

  “為何這么說?”

  “…洛陽城…對你們而言…太危險了。”

  “就沖上次諸懷的事情,其實我就明白,這龍火猊終究是塊燙手的山芋。你們給了隋帝,等同于矛盾轉移。但是…矛盾轉移之后,你們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隋帝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怎么可能看著你們在他眼皮子底下和瓦崗寨暗通款曲?而如果他發現了,飛馬城肯定會倒霉。而飛馬城倒霉之時…你覺得,最先倒霉的是誰?肯定是你們這些送龍火猊而來的人。所以…紅纓。”

  道士的眼神無比認真。

  “你們最好趕緊走,越快越好。“

  “…呵”

  感受到了道人的心思,紅纓卻是一聲苦笑。

  道長說的有錯么?

  一點錯都沒有。

  這點,從她在飛馬城出來時,便已經明白了。

  雖然敬佩對方只憑借蛛絲馬跡便能推斷出來這么多,可是…

  “我們想走,隋帝就讓我們走么?…今日,掌香大監帶來了隋帝口諭,讓我們多留些時日。美名曰照看龍火猊,可實際上…”

  話沒說完,李臻已經明白了意思。

  接著,紅纓再次端起了酒碗。

  意思是…

  不說了。

  一口酒下肚。

  為了岔開話題,她主動開始講起來了飛馬城那日之后的變化。

  比如有人為李臻立生祠,日夜供奉在城隍廟。

  再比如飛馬城里多了好多說故事的先生,但編的故事大多都不能聽。

  有說的好的,被一些酒肆茶樓招攬,學著他念著幾首酸詩,編排故事。有說的不好的,干脆說到一半就被人轟了出去…

  她盡可能的撿著一些新鮮事說,對于飛馬三宗之類的閉口不談。

  李臻也跟著應和著…只是眉頭始終緊皺。

  不多時,酒,喝光了。

  粥也煮爛了。

  倆人一人一碗。

  等粥吃完,紅纓腰間那皮甲已經有些勒人了。

  因為多日辛勞,臉上也出現了一抹好看的紅暈。

  而天…

  也不早了。

  酒足飯飽,李臻抬頭看了看月色,似乎想要說什么。

  可卻沒開口。

  而紅纓瞧見了,用一種略帶幾分飄忽醉意的語氣,問道:

  “道長可是有什么事?”

  李臻猶豫片刻,點頭:

  “明日,明日晚上,你再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好”

  女子答應的極為爽快。

  并沒有半點猶豫。

  哪怕就在一個時辰前,她還與他兵戎相見。

  可是在心底,紅纓明白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道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或許是酒意上涌。

  又或者是醉意盎然。

  她明白,或許這世間所有之人都會害自己。

  可唯獨他不會。

  想到這,她的眼眸愈發溫柔,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靜靜流淌的溪水。

  盯著李臻,她說道:

  “道長,洛陽城確實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如果能離開…也盡早離開吧。”

  “…我原本確實是有這個打算。”

  李臻點頭。

  可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卻忽然嘆了口氣。

  “原本,我打算可能過了夕歲,便離開。這天下大了去了,我也想多走走看看。可現在…”

  “…現在?”

  醉意翻涌的女子眼眸里出現了些許好奇:

  “現在怎么了?”

  說著,她忽地淺笑:

  “道長胸中才學不談,就說這自在境的實力,到哪還沒個自保之力了?這天下之大,可最兇險的地方莫過于京城。你不走,還等什么?”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李臻點點頭。

  自在境…

  確確實實不差了。

  更何況他自己是個不與人爭、隨遇而安的性子。

  在外人看來,這種性子的人,只要不去主動摻和什么事,平平安安到老死不是什么難事。

  可接下來的一句反問,卻徹底驚擾了紅纓心中那原本已經疏離生死的悸動。

  看著眼前的女子,李臻語氣雖然輕松,但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里面的認真之意:

  “我走了,你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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